第8章 立后之事

进入甘泉南郊，周围是一片广阔的草场，嬴政平日就在此练习骑马。正值初秋，微风中透着一丝凉爽，绿意绵延数十里。沈洛伊真的太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致了，不免心情愉悦起来了。

        嬴政唤侍从牵了两匹马，自己翻身上去，居高临下对洛伊说：“上马，随寡人走走！”

        洛伊也想帅气地骑上马，可是战国时期的马是没有马蹬的。之前都是借助外力，这次她可上不了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嬴政说出了实话：“大王……那个……我上不去……”说完她自己都觉得难为情，然而也没有其他办法。

        嬴政唤来左右将马带走，然后翻身下马，倏然将沈洛伊抱上马，随后自己也翻身上来。洛伊侧身坐于前头，嬴政正坐于后，双手将沈洛伊围于胸膛之间，俩人坐姿略显暧昧。

        马开始慢悠悠地走着，嬴政目视前方，略有所思。沈洛伊不敢乱动，心跳加速，身体紧绷，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大王，可是有心事？”洛伊打破沉默。

        “百官上书寡人娶亲之事，太后与仲父皆已同意，六国纷纷遣送公主来秦。”嬴政说。

        “大王即位将满一年，按理是该娶亲，并无不妥。”

        “寡人承先王之志，尚无立后之意！”

        “自古以来便是成家立业，大王身边确实需要贴心之人。绵延后嗣，也是大王该尽之责！”

        嬴政不再讲话，沈洛伊也不敢再提。马绕行一圈，然后停在原地不动，嬴政此时开口：“寡人带你回相府吧！”不等洛伊反应，嬴政就驾马带她出了甘泉。

        甘泉宫位于渭水北岸、咸阳宫西北，沿着驰道南下可抵达章台宫。章台宫到坊市之间的通道称为章台街，章台街旁有许多里巷，这些里巷称为章台巷。街巷之间遍布作坊、市集以及行商落脚点，吕不韦的府邸便坐落在秦国都城热闹之处。

        沈洛伊与嬴政共乘一马，引来街上诸多百姓注目。在现代男女共乘司空见惯，只是放在古代就不免引人注意了！马缓缓而行，洛伊连头都不敢抬起，身体也忍不住往嬴政怀里靠。她倒不是害羞，只是担心嬴政的举动会引来朝中的关注，到时候自己必受牵连，她可斗不过古人呐！洛伊回到吕不韦府邸，嬴政便即刻回宫了。

        几日后，六国公主进入秦国待选。由于韩国公主尚小，遂遣送回国。秦王政初立之时，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势力很大，之后吕不韦和赵姬主决国政，楚系势力被削弱、打压。嬴政登基为王，逐渐不满吕不韦和赵姬，双方矛盾激烈。在立后之事上，赵姬和吕不韦拥立赵女，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势力拥立楚女，两方势力不停碰撞、摩擦！幽居的华阳太后召见了其弟阳泉君芈宸以及昌平君芈启、昌文君，商讨立后事宜。

        阳泉君芈宸说：“姐姐，听闻吕不韦和赵姬欲让秦王立赵女为后，我看大王心里并不乐意。”

        “自吕不韦和赵姬主政，我楚系势力被大大削弱。如今，吕不韦可谓只手遮天呐！”华阳太后感慨。

        昌平君芈启道：“太后差矣！秦王和吕不韦、赵姬之间矛盾渐深，太后可趁机拥立楚女为后，借此削弱吕不韦的势力呀！”

        昌文君芈文也附议：“阳泉君和昌平君所言极是！只要大王立了楚女为后，我楚国才可保无虞！”

        华阳太后深知其理，但她不过一个守寡的妇道人家，争取夺利于她并无兴趣。然而事关母国命运，她少不得要插手一回。

        华阳太后召见了楚女，并在昌平君芈启与阳泉君芈宸的安排下与嬴政见面。朝堂之上百官再次提及娶亲立后之事，吕不韦集团拥立赵女，阳泉君芈宸、昌平君芈启的楚系集团拥立楚女，嬴政甚为苦闷！

        朝议结束，嬴政便独自往甘泉宫南郊。南郊不仅修建了骑马的草场，其右有偏殿。偏殿里面修建几处亭台楼阁，假山池水环绕，风景别致！

        阳泉君带着楚女先来拜见华阳太后，华阳太后安排其等候在草场右面的偏殿。每次嬴政骑马之后都会前往稍作休憩，之后返回章台宫。楚女巧施脂粉、华服豪饰，坐于亭中，纤纤细指弹奏起《卫风·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注）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嬴政驻足倾听，一曲终了说道：“好曲！时而舒缓，时而张扬，抑扬顿挫！”嬴政走进亭中，楚女也起身行礼。

        “此曲名《淇奥》，美武公之德也！武公能听谏言，以礼约束自我，得以相周！”嬴政说道。据《毛诗序》说：“《淇奥》，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这个武公，是卫国的武和，曾经担任过周平王的卿士。史传记载，武和晚年九十多岁了，还是谨慎廉洁从政，宽容别人的批评，接受别人的劝谏，因此很受人们的尊敬，人们作了这首《淇奥)来赞美他！

        楚女巧笑倩兮，语气温柔：“大王博学，芈妍喜它之音律昂扬，却不知其中的深层含义！寡陋寡闻，让大王见笑了！”

        嬴政扯了扯嘴角：“世上女子通晓六艺的极少，又何敢强求学识见闻呢？”

        “未见大王之前，芈妍只当您不喜涉猎此等儿女情态之物！”

        “寡人年少时结交一名颇具才情的女子，有幸得到她的指教！”嬴政突然想起了沈洛伊讲述《诗经》的情景，他不由地轻轻笑了起来！

        临走之前，嬴政赏赐了芈妍一本《诗经》，打算去找他口中的才女！芈妍虽得了赏赐，心里却七上八下，连华阳太后和阳泉君也猜不出嬴政的心思！

        淄车驶至吕不韦府邸，沈洛伊被嬴政带入章台宫，此时吕不韦已被太后赵姬召进宫去。进入章台宫左侧的宫殿，这是嬴政平日处理政务的场所。

        门口站着守卫士卒，殿内也有服侍的太监，嬴政和沈洛伊一前一后进入殿内，分别入席。此殿墙壁刷以□□，八根大柱作为支撑，柱上绘有图纹，大殿左右置青铜制成的长明灯架，地面由平整光滑的朱红色地砖铺就。沈洛伊忍不住环视了一周，最后视线落在眼前嬴政身上：“大王是为了立后之事而来吧！”

        “你果真是玲珑剔透之女子！寡人确实有些为难。”

        “大王为难之处在于不知立赵女还是楚女，可对？”沈洛伊抿了一口茶。

        “太后和相邦主张立赵懿，祖太后、阳泉君等人主张立芈妍，双方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寡人两方都不好拒绝。”

        “此事好办，大王不如同时迎娶两女，谁先诞下子嗣就立为王后！”洛伊说。

        “此计可行！既不驳两方面子，又可暂时解决立后的问题！”嬴政笑道。

        关于嬴政有无立后的说法一直不明晰，暂时还没有发现确凿的记载。洛伊真的特别想知道嬴政究竟有没有立后，好奇心驱使下就问出了口：“大王，您为何不立后呢？”

        嬴政看了她一眼，继而说：“寡人的王后必是举世无双的女子，胭脂俗粉非寡人所中意！”沈洛伊不敢再继续询问，看来这始皇确实十分自傲。

        “可你与当今世上女子不同，寡人倒有些中意于你！”嬴政两眼注视着沈洛伊的脸，神情却十分平静，仿佛就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可是对沈落伊来说差点心都要停止跳动了。她瞬时脑袋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傻笑两声，然后不停喝茶掩饰内心的慌张！

        嬴政见她这般模样，反而转移话题：“寡人尚未亲政，大权皆在母后和相邦手中，父王死前也不忘东出之志，寡人必秉承其愿致力于东出！你可愿助寡人一臂之力？”

        沈洛伊应道：“得大王重用，是我之幸！哪敢推辞呢？”

        话说水工郑国替秦国修渠以来便一直与韩国保持联络，伺机将秦王对韩态度密报于韩。不久，郑国间秦身份被发觉，秦王嬴政当即派人捉拿了郑国。秦王嬴政立于大殿之中，脸有愠色：“寡人真心委任先生为秦修渠，竟不想韩王欲以此拖垮我秦国，以苟存韩国！如此小人行径，韩王到底小看我秦国了！郑国，寡人问你此渠何时能成？”

        郑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面对秦王嬴政的问话只能如实回答：“禀大王，此渠至少需耗时十年方能修成，小人不敢欺瞒！郑国为韩延命数年，却也是尽心尽力替大王修渠，丝毫不敢懈怠！然渠成，亦是秦国万世之利也，请大王明察！”

        郑国虽是细作，但热爱修治河渠，因此他背叛了韩王，一心一意替秦国修渠。嬴政沉声道：“寡人就给你郑国几年时间，若渠不成便夷三族！”郑国巍巍颤颤地退下了。嬴政拜郑国为客卿，李斯为都水长，共治河渠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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