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败得不冤
接下来项昌命屈复第一时间将库房内的皮毛下发给众将士,务必做到每人一张。听闻到这个消息诸将都惊呆了,兵士们则发出一阵欢喜狂呼。
这数万张皮货价值,特别在北方来说,简直堪称连城,想不到项昌眼睛也不眨,全部分给了众将士御寒。而当日的燕王臧荼可是舍不得,麾下的大燕兵士依旧绝大多数冻得瑟瑟发抖呐。
即将被行刑的燕将与贵族们,也是大愕,看着周围欢声雷动的楚兵士,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大楚兵士战斗力这等强悍了,心头后悔,旋即又苦笑起来:即使知道又如何,即使时光重回,再来一遍,不用说臧荼,即使自己等人,又岂能舍得将这么大的一笔财富说舍弃就舍弃,白白送给那些贱民出身的兵士?
此战大败,也是不冤!
蓟县城被攻破,城内百姓原本瑟瑟发抖,全家抱头蜷缩,满怀绝望恐惧,做好了被抢挨砍的准备。
除了主动投降,凡是坚守的城池,每次城破,大军入城后,那怕不屠城,烧杀抢夺掳掠一番也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那知出乎他们意料,大楚军入城后,纪律森严至极,一心清剿斩杀顽抗的大燕兵士,对于城内的商铺、居民区秋毫无犯,对于他们这些躲在家中的百姓更视若无睹,毫不理会。
随着满城的喊杀声渐渐消弭,代之的是不时传来的大楚军的欢呼,显然蓟县城内的大燕军都被斩杀干净,整座城池都落入了楚军之手。
就在满城百姓不知所措,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何等残酷的命运时,城外的道路上,不少大楚兵士拿着大喇叭满城游走,不住呼喊:“蓟县的百姓们,不要惊慌,不要害怕!我们大楚军杀得是燕国的王室与贵族,与你们这些平民百姓无关,绝对会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自明天起,你们照常做工、种田、休息,一切如常。今日的午时三刻,在王宫前的广场,要公开处刑燕国的王侯将相,欢迎前来观礼!”
随着大楚兵士不住口的喊叫,城内缩在家中焦虑等待自己最终命运宣判的百姓,有些胆子大的,开始试探着走出家门。
城内的大街上,站立了两排兵甲鲜明威武雄壮的大楚兵士,负责警戒,不时还有一队队兵士来回巡逻,此外果真与平时别无二致,对于他们这些百姓视若无睹,置之不理。
百姓们渐渐放下心来,纷纷向着王宫前的广场涌聚过来。很快王宫前的广场人头攒动,变得拥挤不堪。
在临时搭建起的高台上,燕王臧荼与王国的将领臣僚被押解到上面,捆绑如猪,做好了待宰的准备。
见百姓聚集的差不多,时间也到了,虽然还有源源不断涌聚过来,广场却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在项昌点头示意下,站立高台上的大楚兵士高声宣读臧荼与王国将领臣僚的罪责,然后一声令下,就此大钺直挥,将臧荼及所有将领臣僚,当着满城百姓的面砍掉了脑袋。
百姓见自己的王与权贵,就此惨死,惊恐之余,不免大为伤感与愤怒。
接下来大楚兵士又高声宣扬,要将被斩杀的臧荼及所有将领臣僚的土地,均匀分给他们。
闻听这话,百姓心头的伤感与愤怒神奇的被治愈了,齐齐发出一阵阵拥护的欢呼。甚至有些百姓感觉杀得还不够,主动出首检具还有那些贵族老爷土地及私财更多……
看着广场上神色狂热乱不住欢呼的大燕百姓,屈复轻笑道:“大燕国,平定了,此后即使臧衍杀回来,也休想再得到支持了。”
项昌也是点头,刚要下令,命诸将兵分数路,横扫大燕其余城池,忽然孟夏面色难看走了过来,低声禀报道:“长公子,刚刚接到飞骑传报,攻略九江王国的大将军钟离昧,中了陈豨计策,兵败被围困在阴陵县。右将军季布战死!”
闻听此言,诸将神色大惊,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陈豨虽然在汉军阵营颇得刘邦赏识,却一向名头不显,也没有立过什么惊世骇俗的战功,不用说较之韩信、彭越、英布“三王”,即使比之曹参、樊哙也是大有不如。
其麾下军队而今也不过万余而已,即使逼迫九江之地贵族,将家族私兵全部献出,也不过两万余,却是咬人的狗不叫,不声不响竟然出乎意料拉了这么一泡大的!
特别钟离昧身为身经百战的大楚名将,统御数万大楚健卒前去剪灭,堪称万无一失的战局,居然遭遇这等大败,也是让人匪夷所思。
旁边的屈复想得更深一层,钟离昧的此番大败,对眼下欣欣向荣向汉营展开全面反攻态势的大楚,可谓是一个不小的挫折。
被围困孤城,不能不救。可要说救,只有霸王军、项昌军,有那个能力。眼下霸王向西攻伐汉营推进迅速,进展如火如荼,根本难以抽离出身。
至于昌公子,燕地刚刚攻取下,尚处于动荡之中,没有完全消化,很不安稳。毗邻的韩国,韩王信虽败却逃,留有不小隐患,随时都有可能死灰复燃。至于赵地,更一直按兵不动,态势不明,随时有可能伸过手来捅一刀……
想到当前的复杂的形势,屈复头都疼起来,禁不住暗骂钟离昧枉为大楚大将军,关键时候却搞出这么大的漏洞,恁是废物!
一边骂,他一边不由自主像以往一样,将希冀的眼光看向了项昌。
虽然恼恨莫名,屈复实则并不如何惊慌,就在于心头有定海神针的依靠在!
跟随项昌一路走来,亲眼见识到他翻云覆雨,纵横杀伐,无往不利,心头对他的崇拜与信任早深信不疑!
无论任何艰险局面,他都不认为是昌公子摆不平的!
对于此消息,项昌也是震怒不已,脸上煞气涌现,双眼骇人光芒射出:“嘿嘿,嘿嘿,这头野猪还真成了气候!”
说着他一甩披风,向着军营大步而去。
紧随其后的屈复,面露意外又欣然之色。
面对这等出乎意料的大败,一没有怒斥钟离昧无能,二没有大骂楚军将士废物,摒弃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专注于解决问题,平定乱局,昌公子真是越来越具有大将之风了。
不多久后,被大楚夺取的蓟县城南城门大开,项昌亲率三万大楚骑军如同狂潮吞野,离了幽燕之地,直往九江封国扑去。
为了巩固战果,项昌任命李毅为主将,王周、季必为副将,留镇燕地,平定其余未下城池,此外加急攻略韩国,追击韩王信,不得让其喘过气来,同时窥觑赵地,提防赵王张耳。
离了燕地,随着距离九江之地日近,飞骑日益增多,钟离昧攻略九江招致大败的始末也日渐清楚。
可以说此战之败,钟离昧完全是咎由自取。
大楚战局的过于顺利,特别垓下一战取得了对汉营的决定性胜利,大楚军上到钟离昧这等高层将领,下到原先跟随霸王征战的旧卒,狂妄自大的情绪再次抬头,对汉营残军大为鄙视,不屑一顾。
亲率数万大军进入九江之地的钟离昧,一来不觉得陈豨、郦商凭借区区万余军马能翻起什么浪,二来也想着能够以最快速度,干脆漂亮将九江之地给收复,在大楚军营中重立一立他大将军的威势。
项昌这段时间重用的新晋将领一个个风头强劲,战功显赫,光彩动人,连他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都感受到了深重的压力与紧迫。
因而他骄横自大的将数万大楚军兵分三路,自己领一军,季布领一军,项冠领一军,在九江之地平铺开来,以粗暴又粗糙的拉网猎鱼之势,意图将九江之地从北至南给整个网一遍,将之一举全部收归囊中。
正因为他的分兵之举,让坐镇九江的陈豨、郦商看到了战机。
在闻听刘邦在垓下战败的音讯后,两人就将九江之地的贵族世家又狠狠刮了一遍油,直将他们最后老底都给刮了出来,重新凑足了一支近乎三万的军马。
面对钟离昧兵分三路汹汹逼来,两人采取了“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各个击破”的策略,在钟离昧三路大军一进入九江之地后,就与之开始接战。然后连战连败,不停后退。
战局进展的太过顺利,九江之地的城池接二连三被轻易攻下,大楚军变得更加躁狂,三路大军最后几乎快将此战当作了儿戏,你追我赶,争抢进攻,企图夺得最先打穿九江之地的荣誉!
就在三支大军全部志得意满,不可一世之时,陈豨与郦商见时机已到,开始收网。
在预先设好的伏击圈中,三万大军齐出,趁着夜色掩护发起狂攻,一战将季布军给打崩全歼。
那怕大楚军战力惊人,深夜遭数倍之敌突袭,也难挡败势。被打懵了的季布深陷重围,突围不得,绝望之下自刎而死。
想一想也没有什么意外,当年魏武卒也是强悍无匹,威震天下,狂妄无比,最后中了孙膑埋伏,照样被一举全歼。
一战得手的二将,迅速整顿军队,建立阵地,然后全力狙击闻听音讯后慌忙赶来救援的项冠军,借助地利,顺利将之击溃。
主将钟离昧正做着收复九江、得以封侯的美梦,突然闻听其余两路军一被全歼,一被大败,大惊失色。
而不等他下定决心是继续进攻,还是赶紧退军,连番大胜士气大振的陈豨、郦商军已出现在地平线,对着他硕果仅存的这支军队猛扑过来。
至此钟离昧再后悔也晚了,唯有硬着头皮下令接战。一战之下,自然毫无悬念,被打的大败。幸而最后关头项冠率领麾下残军赶到,加入战局,将陈豨与郦商军给勉强逼退,将钟离昧军自彻底崩溃的最后关头给拉了出来。
钟离昧与项冠此时头脑完全清醒了,自知继续战下去,就怕要步了季布后尘,有被全歼之虞,当即带着大军开始后退。
陈豨与郦商那里肯干,驱使大军随后紧追不舍。最后不得已,钟离昧与项冠不得不放弃掉步军,仅仅带骑军仓皇后逃。而郦商也反应迅速,亲自率领一支骑军追赶,在阴陵县成功将之追上。
钟离昧与项冠不得已进入阴陵县,凭借县城的城墙进行坚守。
事先万万没有想到钟离昧会败得这般惨,随着越了解战局,项昌越怒,一张脸变得铁青!
也就是钟离昧没有在身前,否则非亲手将之斩杀不可!
足足数万大楚悍卒,是他费尽心机耗尽才智一点一点积攒起的家当,而今被他给一朝断送!
“钟离昧,大楚罪人也!”大军日夜兼程,最短时间抵达了九江王国北边境,夜间安营扎寨,主将营帐中,项昌如同暴怒的猛虎来回转圈,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愤恨大骂!
就在这时,孟夏一脸慌乱,进账通报,前将军项冠来见!
闻听此话,项昌就觉头脑“嗡”的一声,一时间双眼一阵发黑!
项冠与钟离昧在阴陵县坚守,而今突然跑来这儿,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钟离昧带领的攻略九江的这支大军,就怕已经全军覆没了!
项昌就觉痛彻心扉,发出一声厉喝,浑身狂暴的气息充斥散发:“让他给滚进来!”
按照家族辈分,项冠应是项昌堂叔父!
然而被逼急眼的项昌,连项缠这位亲叔祖父都敢射杀,何况这位堂叔父!
项昌可不像项羽,对于入了眼的将领,以及项氏宗亲,过分宽容,再打败仗,也都高举轻放,并不过重责罚。
显然对于这一点,特别项缠那前车之鉴煌煌在目,项冠这位前将军也是心知肚明,故而就听孟夏“呐呐”道:“前将军跪在军营之前请罪,不敢、不敢进账!他并非独身前来,还带有数千败军。据他所言,阴陵县已被攻破,钟离昧大将军为掩护他突围,失陷汉军阵中,就怕也是凶多吉少。”
孟夏是第一次见识到暴怒形态下的项昌,在临江王国那等紧迫凶险的局势,都没有让他失措变色,作为项昌近身护卫将领,那怕知道不是冲着他,依旧浑身战栗,额头冷汗直冒。
那怕孟夏提前得了屈复教导,汇报的话语很有技巧,项昌听闻,依旧痛苦的逼上了双眼,双拳捏紧,浑身战栗,半响不得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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