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同生共死

“可公主，如今怎么办？这种情况，马车也过不去呀？”孟高道。

        “马车过不去，人可以过去就行了，孟大人你说呢？”李长庆看了一眼孟高。

        孟高跳下马车，卸了车，上了马鞍，一匹通体黑色马，踱着步子悠然地甩着尾巴。

        孟高侧身跳上马，然后朝李长庆伸出手。

        原来他孟高早就算好了，在这里等着她呢，李长庆心里暗骂一声。

        “怎么，公主怕了？”

        “谁怕谁。”李长庆说完，撇开孟高的手，登上马鞍，想要自己上马。

        可那马轻抬前蹄，正要上马的李长庆被甩的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落在泥里，却见孟高飞快地侧身，一个反手就把李长庆拉入了胸前，稳稳地落在马上，他嘴角微弯带着一抹笑，骑马朝着前方而去。

        孟高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搂着李长庆的腰，温热的呼吸丝丝缕缕地从耳边传来，惹得李长庆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心跳都慢了一拍。

        一队人马，绕过百姓继续朝着方河镇的方向而去。

        沿路时有泥石流阻断官道，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最后走了三个多时辰才到方河镇。

        一路上可见田里的庄稼都被淹的不成样，时有三五成群的百姓穿着蓑衣看着被淹的庄稼仰天长哭。

        一行人到了方河镇直奔府衙，却见衙门里空荡荡地一片寂静，街道上也是不见半个百姓。

        正感到诧异，却见一个衙役模样的人闯进了衙门。

        孟高立马上去将人拎了过来一问，这才知道，原来上头发了紧急报文说今夜子时塘坊关开闸泄洪，老百姓们拿着农具挟持了镇衙的官兵去了河边，要一起投河。

        李长庆一听，沉着脸，转身出县衙朝着河提而去，孟高也连忙吩咐衙役在前带路。

        “本宫，从没有下过子时开闸泄洪的诏令，竟然胆大如斯？”李长庆脸色黑沉如水，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怒意，

        “只怕是不得不泄洪，所以才这样不顾一切。”孟高回道。

        李长庆并没有说话，而是独自骑着马快步朝着河堤而去。

        河堤上，成千上万的百姓密密麻麻地站在河堤上，看着李长庆他们一队人马过来，人群中立即掀起一阵喧闹。

        “狗官，天道不仁呀。”

        一个老者将手中的农具扔了过来，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朝着湍急的河水里跳了下去。

        百姓的情绪随着老者跳入河水里，越发激动。

        孟高紧紧地拉住欲要前去的李长庆，吩咐随行的众人将李长庆围起来，形成一个人形盾牌，然后这才放开李长庆，朝着百姓走去。

        孟高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

        “各位方河镇的百姓，我是皇城司的主司孟高，也是长公主的驸马，就是因为长公主心里时刻惦记你们的安危，所以才让我前来规劝各位即刻撤离方河镇。”

        孟高还没有说完，便有一把农具扔来过来砸在他的腿上，他的身子被砸的一个踉跄。

        “狗官，离了这方河镇，让我们如何活？吃什么？住什么？孩子老人如何将养？”百姓中有人大声问道。

        这便是方河镇百姓一直最担忧的地方，天灾无情，如今就算是大雨停歇，田里的庄稼也被淹得不成样了，面对着青黄不接，颗粒无收的一年，壮年人都未必能熬过去，何况是老人和孩子。

        况且离了这方河镇，祖祖辈辈辛苦多少年才攒下的一点基业，如今顷刻化为乌有。

        “各位，长公主如今正在积极想办法，定然不会弃你们不顾，我孟高今日发誓，定然和方河镇百姓同生同死，若是你们今日不离开，我孟高也跟着跳下这运河，若是你们今日同我离开，我定然同大家一起重建方河镇，恢复方河镇从前的繁荣。”

        大概周围的百姓被孟高不顾生死的气势震慑了，哪怕他此刻身上带着伤，脸色还挂着彩，一袭红衣被染了泥水，但李长庆就觉得此刻的孟高好看的惊人。

        “一个靠着出卖恩师上位的小人，他的话怎么能相信。”百姓中一个穿着黑色长袍带着竹笠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大声说道。

        众人听了这人的话，面面相觑，转而又大声喧闹起来，原本百姓稍有平息的情绪，如今越发激动。

        李长庆拿着一个明黄色圣旨，从皇城司的护卫中，缓步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取下竹笠和蓑衣，露出内面大红色的宫装。

        “那么，本宫的话可信？”李长庆声音清冷的响起，眼神穿过众人看向那黑袍男人。

        似乎就是天生的王者，就这样清冷的一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李长庆，大庆朝长公主发誓，今日和方河镇百姓同生同死，若你们不愿意信任本宫的话，那今日，本宫便和你们一起赴死。若是你们愿意相信本宫，本宫来日定然和大家一起共建方河镇。”李长庆环顾众人，声音如滔滔的江水撞进了百姓的心中。

        “我们信公主的话。”一个穿着藏青色锦衣的少年从人群走了出来。

        “我也信公主的话。”站在藏青色锦衣少年旁边的白衣少年也说道。

        “你们是何人？”孟高问道。

        “回公主和大人的话，我是华阴伯世子杨子墨，这是我的表哥庆阳郡举子孟谨言，方河镇原本是我华阴伯的祖居。”藏青色少年回道。

        李长庆心下了然，朝着两个少年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百姓继续说道。

        “若是大家愿意相信本宫，便随本宫一起前往高地，等塘坊关泄洪后，你们便随本宫前往京城，按照人头去户部领取救济粮。若是有亲戚朋友家可居住的，可前往亲戚家居住，等着方河镇重建；若是无亲戚可依靠，可去本宫的封地凤阳郡，本宫自会吩咐人给你们安排住处；若是不愿意背井离乡去凤阳郡的，可以等着洪水后，和朝堂一起重建方河镇。另外大家对救济粮的事情也大可放心，往后每月定三日，由皇城司为大家发放当月的救济粮。”

        李长庆说完，百姓们纷纷跪在地上，大声高呼。

        “殿下英明！天佑我大庆！”

        只有孟高有一丝埋怨，这无缘无故又领了一笔差事。

        李长庆似有所感般，瞅了他一眼，他却好整以暇的朝着她竖起大拇指。

        上万百姓，其中又有很多老弱妇孺，几百人一组由孟高带来的皇城司下属分别组织朝着最近的高地而去。

        终于在子夜时，众人都到达了安全的地方，也是在子夜时刻，塘坊关的洪水破堤而出，瞬间席卷了屋舍林立的方河镇。

        山顶被火把照亮，方河镇的百姓都含着泪看着眼前的一幕，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远处河水拍打着岸堤发出沉闷悲鸣的声响。

        而李长庆心里五味杂陈，有悲悯，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虽然方河镇百姓大部分已经撤走，但是据府衙官员的统计，依然有几百人因为种种原因葬身在这次天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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