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鹅子
断奶后,温必胜和李海燕见温什雅的时间,还没有见农场门口的守门犬多,是以夫妇的远去,温什雅心头并无波澜,倒是小伙伴都有阿公,就她没有,才叫她惦念着。
温尔雅用劲地把小石子的小手摁在手里,“走走!回家了。”
瞧这日头,那华侨夫妇估摸也快到了,温尔雅并不想同他们碰头。
颤抖了一路的心脏,随着掌心的触感越来越真实,才逐渐平复下来。
如同上辈子救不回的小妹,这条乡间小道,这两旁的绿草野花,还有这循着烟囱味回家的放学路,都是她上辈子早早错过的。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错过了!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一路上,温什雅的小嘴就没停过,明天是六一儿童节,大队小学有文艺汇演,这首歌还是温尔雅教她唱的呢。
温尔雅替小石子捋了捋额间早就汗湿成一团的头发,尽管日头已经西斜,台风前的天气,好似走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
“阿姐,我们今天唱歌,我站中间了!”小石子忽然从口袋里变魔术样又掏出一颗糖,“我们还领了奖状,这是老师奖的。”小石子挺了挺戴在胸前的光荣花,他们拿了第一!
其实整个大队小学也就三个班。
说这话时,小女孩脑袋上的两根小辫子一颤一颤的,她眯着圆圆的笑眼,献宝似的要把这颗糖给温尔雅,“喏!给你。”
小女孩的眼睛里,透着高兴和希冀,迟疑了一下,她本来打算这颗糖留到过年再给姐姐的,也不知今年他们回不回来。
她问,“阿姐还走吗?”
“不走了,以后就在这里上学。”
温什雅葡萄仁似的眼睛又笑眯了,仰着小脸蛋点点头,重重“嗯”了一声,一路上拉着温尔雅的手一甩一甩地哼着歌。
温尔雅前世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只要一想起小石子,心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难受。
谁能想到儿时这么黏她的小妹,在米国找到时,怎么都不愿意跟她回来。
温尔雅在国内有事业,只能委托专业律师去办事,但小石子不是躲就是跑。
后来倒是主动通过律师联系上了,不是要回来,是为了拿钱。
跟着“男朋友”沾上□□,这玩意就是烧钱养的,温什雅还算轻,抽得少,那位男友可就走火入魔了,已经不能离嘴。
这东西就是一条不归路。
温尔雅想领小石子回国戒掉,温什雅赖着死都不回,问她为什么,她说她的mike才是永远不会抛弃她的,她也不会不管他。
温必胜和李海燕也不让她回,不止一次跟温尔雅大吵,骂她糊涂,她是公众人物,小妹领回国,事情传出去,形象受损,事业毁了。
温尔雅气得跳脚,只能每月瞒着温必胜和李海燕,通过律师流水一样补贴钱过去。
温尔雅回过神,再次道:“不走了。”前途可以争取,人没了,就啥都没了。
在汽车和自行车都是稀罕物件的年代,从大队小学到村里的路不算远,却也不算近。
大自然的生物钟默契地一致,百鸟喳喳回林,蜜蜂嗡嗡归巢,天边逐渐擦出一点点灰色,像极了是户户屋里冒出来的炊烟染上的。
乡间小道除了姐妹俩,还有一大群一大群的鸡鸭鹅,村民们赶在台风天前,把它们都赶回旱地上。
那些鹅跟皇帝一样神气,顶着小红帽子,雄赳赳气昂昂,姐妹俩都怕被鹅追着啄。
温尔雅拍拍温什雅的肩膀,十分默契地,小石子扑腾一下跳到温尔雅身上,温尔雅托着她的屁股,一溜烟地就跑了。
只余一声声“嘎嘎嘎~”
桃园村的西北角,沿着大鱼塘的西边和南边建着一圈土墙瓦房,鱼塘的北边和东边,都是田地,再往深处走,便是一片片林木,一座座山。
鱼塘的西面,紧靠土道,有三间瓦房,其中两间稍大,那间稍小的前边,挨墙搭了个草棚子,棚里半边砌了个锅灶,另半边支了个大簸箕,搭几片木板,就成了一张饭桌。
张春花盛了两碗粥出来纳凉,这天气,喝凉粥都嫌热,时不时探头往外瞧,村里的花生都回来了,小石子怎么还没回家,往常都是一起的。
想着想着,张春花就擦了擦手往外走,正要大喊一声招呼花生过来问问,就听见两道脆生生的声音。
“阿嬷!”
“阿嬷!”
一大一小两朵花儿正朝着她摇摆,灿烂得就跟小太阳一般。
温尔雅看阿嬷笑得跟裂开了口的石榴一样,赶紧抱着小石子三步并作两步就跑过去。
还没定住,小石子已经扭着屁股,“蹬”地落地,嘴里嚷嚷着“我姐回来了”,跑蹬蹬蹬到隔壁舅舅家里去广而告之了。
温尔雅则是笑嘻嘻地挽起张春花的手,“嘿嘿,没想到吧?”
一路回来,那种若有似无的真实感一点点趋向于浓烈,并在见到张春花时,让温尔雅切切实实地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身体忽然变轻了,心跳渐渐平缓了,不用镜子,温尔雅知道自己此时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
“阿嬷,你原来这么好看的呀!”张春花这时也就五十开外的年纪,面孔红敦敦,头发黑油油,精神头十足,温尔雅上一世离开桃园村后,再见到她,印象里已经是头发白灰灰的老人了。
虽说孙女发达了,但张春花并没有享到她什么福气,后来银子是不缺了,但她依旧保留着前半辈子以及战时的简朴作风。
一身温尔雅买给她的衣服,洗三年,穿三年,缝缝补补便十年。
张春花心里装了整家人,就是没装她自己,每回温尔雅离开,她都悄悄跟在后面,送到村口看他们上车。
冬日里天冷,张春花听说孙女要回来,那时温家还没买车,回来要搭公车,张春花就跑到村口等,生怕孙女被人拐了。
温尔雅念叨不让她去等,小孩子总是不喜欢被人当成小孩子。结果下回,张春花就到落车点附近的杂货铺里,做贼一样悄悄等着,等到温尔雅下车了,再来个“偶遇”。
连杂货铺的人都不得不感慨,这阿嬷真好。
温尔雅至今记得那一天,她要回鹏城,在屋里忙着收拾,那时温必胜和李海燕已经在镇上买了房了,张春花仍住在桃花村里。
因为要收拾行李,也是惰性使然,听到张春花在门口和邻居聊天,她没有出去告别。
结果就在她会鹏城的第二日,姑姑温彩英打来电话,说阿嬷没了。
突然摔倒,就这么毫无征兆走了。
接电话的是温必胜,纵使他已经许久没跟着张春花生活,母子亲情逐渐淡薄,也被这消息惊得电话都来不及挂,“砰”的一声就掉到地板上。
张春花被孙女突然的恭维捧得怪不好意思的,却突然见温尔雅泪水蓄满眼眶,“哎哟,阿嬷的肉咋了?”
说着就去抹温尔雅的脸,张春花以为她是同父母吵架了,想想又不太可能,温尔雅一向脾气最好最乖巧。
粗粝的指尖犹如久旱而皲裂的大地,摩挲在温尔雅细嫩的脸蛋上,让她愈加难以自抑。
还好大家都在!温尔雅吸吸鼻子,哇呜哇呜地从未像如此般哭得像个小孩,“阿嬷还没死,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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