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夺舍在修道界是大忌。
秦晏宁曾想过告诉他们的,可不会有人听,连天都在阻止他开口,就像是一个被捂住了嘴巴硬生生塞到木头身子中的傀儡。
天水秦氏更不会在乎,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顶着秦晏宁壳子的人,一个可以随意利用的牺牲品。
秦晏宁指尖划过柔软的布料,迤逦的金红色袍摆垂落在他身后,广袖上开着大片绚烂的海棠花暗纹。
鸦羽般的墨发下衬着他的姿容清丽且秾艳。
没有资质的凡人在世家大族中大概也只有靠着一张美丽的脸才能有一条出路吧,例如成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
秦晏宁将冰凉的玉剑藏进了袖子里,推开门走了出去,他能感觉到有一股不怀好意的目光盯在了他的脸上。
那人恶意满满地说道:“秦公子,你可一定要让苏小姐看上你啊,不然……”
他短促的笑了几声,用木枝随意地拨弄了下他的衣袖,没有苏小姐还会有下一个秦小姐,下一个苏公子。
不过那时候他就不可能会这么幸运了,说不定只能成为某个被送出去的在床榻上供人赏玩的玩意。
秦晏宁一把拂开了树枝,绕过他向大殿走去,冰凉的玉剑在他的手心微微发烫。
元惜春问他愿不愿意,他不知道。
他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死死抓着剑却无法反抗的凡人,谁会给他选择,谁能给他拒绝的权利。
元惜春注意到了他手里的剑,却没有细心留意,只是淡淡问道:“你喜欢剑吗?”
你想反抗吗。
秦晏宁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喜欢。”
昏暗的房间中短暂地亮起了一瞬光华,那是测灵石发出的光亮,他有一寸剑骨。
剑骨十寸为至臻,天下灵剑皆可供其驱使,奉其为主,殷长御便是十成十的剑骨,他是天定的剑道传人。
元惜春本只是想给他重新测定一下,却没想到他真的有了一点资质,哪怕是一寸也足够了。
灵剑是万兵之主,是骄傲的生杀夺予之器,得不到它的承认便没人可以握起它,而秦晏宁一个凡人却能好端端的将其抱在怀里。
可见他并非全然没有资质的。
元惜春将手搭在了灵剑的玉柄上,灵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进去,她微笑道:“好,那你便试试吧。”
我给你一个反抗的权利,不要像过去的我那般隐忍,踌躇而不敢向前。
既然苏柳都走出了那一步,你也可以的吧。
秦晏宁独自走在前方,他不需要拉着别人的树枝行走,靠着一个鄙夷他、嘲讽他的人的怜悯。
那人一愣,看着自己被拂开的树枝,恶狠狠地将它丢在了地上,唾道:“随你,如果不是家主的命令,我才不干呢!”
“不就是一个修炼不了的瞎子!”
他在后面叫骂着,眼见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还是犹豫的跟了上去,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家主肯定不会放过他。
真晦气。
怎么就他被派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谁都知道家主对他的嫡子态度古怪,有时不管不问,有时又恨不得他去死,去死后又恨不得他回来。
……
大殿中的气氛隐隐凝重。
秦晏宁顺着记忆里的道路摸到了大殿的门口,他被秦泗年所不喜,没有资格来到前殿,生怕碍了他的眼。
唯有的几次也不过是决定他的去向。
他慢慢走进了大殿,站定后朝着上首行了一礼,冷淡道:“父亲。”
他行礼的方向不对,却没人指出来。
在场的人都被他的容貌所摄,秋兮长老却皱了皱眉,隐晦的看向苏柳的方向,心中提起了一根弦。
容色过人可不是好事啊。
果不其然,苏柳神情恍了恍,她记忆中的秦晏宁虽说也是从小长的精致,但他真能长成这样吗。
怀疑刚刚升起,又被另一件事夺去了心神,她看着秦晏宁生疏的举动,不可置信道:“阿宁,你的眼睛怎么了?”
她和秦晏宁分别时,他的眼睛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一见就……她心里颤抖着,不敢说出那个字。
“没什么,就是瞎了。”
秦晏宁垂下手,站在了一边,原主给他留下的记忆不多,不是什么好事,都是一些痛苦的回忆。
眼睛被活生生刺瞎的,骨头被人折断的,在后院苟延残喘时被秦泗年短暂关怀后又被狠狠抛弃的,同他后来所过的那几个月没什么不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不记得苏柳,不记得小时候的一切,也不记得原主曾有过一段幸福快乐的时光。
苏柳还想问些什么,坐在上首的秦泗年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阴沉的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好了,苏姑娘。人你已经看过了,不知你们是否还有退婚的打算?”
他尤其加重了你们两字,目光死死地盯在了秋兮长老的脸上,手下的扶手被捏得碎了几块。
又是仙盟啊。
秋兮长老面色一沉,忽而想起了许久之前发生的一段往事,也是自此天水秦氏便逐渐与仙盟断了来往。
虽说仙盟在后来也将犯事人逐了出去,但还是不可避免的结下了梁子,她担忧地看了苏柳一眼。
怕她道心不坚,也怕她意气用事。
她传音于元惜春,谨慎地问道:“元道友,你有把握吗,秦晏宁真的同意了退婚?”
元惜春点了点头,以示让她安心。
苏柳心里则涌上了一股怒气,她敏锐地察觉到秦泗年在刻意的打断了她的问话,红如烈火的鞭子破空而出:“我离开时曾向你们请求过了,只是善待一下秦晏宁有那么难吗?”
她知道秦晏宁小时候有多苦。
因此,她再不喜欢这场婚约,她也尽力去对他好了,将婚约拖到了现在也是为了让他能在天水秦氏安稳的活下去。
难道退婚也成了他们的一种过错么?
秦泗年却是冷哼一声,威压沉沉压下:“放肆,凭你也胆敢这般与吾说话?!”
苏柳膝盖猛地砸地,咬牙苦苦支撑着。
秋兮长老当即出手,放出了自己的威压与他对抗着,她慢条斯理道:“秦家主,苏柳不过是过于关心她儿时的伙伴了,性子还有些急躁,何必与她如此动怒?”
秦泗年冷笑:“不是你们说要退亲?”
既然要退亲,何必再来假惺惺地施舍一个注定要被抛弃之人。
苏柳喘了口气站了起来,她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一边的秦晏宁,他没有什么反应,脸上好像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默了默,低声道:“是。”
她不能答应这场婚约,一但答应,她的人生就彻底完了。
“你放心,我们秦氏还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他的眼睛的确是我的疏忽。”秦泗年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忽而道,“但你既然是修士就应该明白,当今世道弱小就是原罪。”
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给魔物们跪地求饶它们就会放你一命么,有价值的东西,才配得到资源活下去。
苏柳浑身冰凉,这就是世家啊。
血脉传承下,只有赤裸裸的利益,她要是同意联姻了,等待她的就是接连不断的繁育。因为对世家来说,只有子嗣才是繁荣昌盛的基础。
秋兮长老扶住了她的身体,眉眼有些疲惫,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同世家纠缠,便是直接带走苏柳又有何人敢说不。
可惜仙盟真是成也世家,败也世家。
她沉默了片刻道:“秦家主,婚姻之事强求不得,两者同心才是良缘夙缔,为何不问下令郎的意愿。”
秦泗年微眯着眼,本想说弱者有何考虑,却被她的下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他毕竟是您的亲生孩子。”
他抿唇,视线投到了秦晏宁的身上,拳头不自觉捏紧,半响他道:“是由如何,我不同意。”
他目光看向苏柳,不带一丝感情道:“若是要退婚,找你长辈来与我谈话。”
苏柳僵持着,不愿退去。
秦晏宁对眼前的事毫不关心,只是站在一边当一个不需要说话的花瓶,直到他的内心深处响起了一道微弱的低泣声。
“帮帮我,成全她吧。”
我不想让她难过,不想成为她的累赘。
秦晏宁愣了一瞬,垂下头握紧了袖中的剑,他道:“好。”
“父亲,我愿意退亲。”他的话回荡在大殿中央。
秦泗年猛地转头,目光几欲噬人。
“你有什么资格说拒绝?!”
灵力轰然爆破,却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刹那强行拐了出去,秦晏宁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余风刮到,五脏六腑扭曲般的疼痛。
苏柳看着他站了出来,本以为自己会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难过,她终究是伤害到了自己最不愿意伤害的人,手中握着的赤红长鞭微微亮了亮,像是在安慰她。
秦晏宁毫不在意地抹去了唇边的鲜血,将剑缓缓从袖中抽了出来,剑光大亮。
“凭,此剑。”
秋兮长老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问道:“元道友,你做的?”
元惜春牵着崇意的手,笑了笑:“不,他有资质,我只是推了他一把而已。”
剑光劈开灰烬,于熹微中燃起火光。
苏柳久久不能回神,她心里突然涌上了一些慌乱的陌生感,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她所熟知的秦晏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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