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一阵长久的沉默。
元惜春看着她的师兄,弯了弯眉眼,声音很轻:“你说真的么。”
明衡没有回话。
他听见了她下一句凐灭在风里的喃喃自语:“你明知,我有多讨厌那个地方。”
他下意识地想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他依旧停留在过去的那个小师妹上,可现在的元惜春已经自由了,她不再需要他们的抚慰与劝说。
这十年,浮云苍狗,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明衡勾起唇角,强行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师妹,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不必顾忌于过去的情谊,人生一世总要活得肆意恩仇,潇洒自如点才好。”
他知道,那个小师妹不会再属于望仙洞了。
元惜春叹了一口气,她不否认过去的许多美好,但也做不到忽视那些美好里透露出来的恶意。
她能理解师兄的执念。
师兄,他只是一直对当年没能来亲自救她耿耿于怀罢了。
她抬起眼眸,露出了一个真实的笑容:“师兄的话,我会一直记得的。例如那句,我永远是你的师妹。”
她加重了最后那句话的语气。
明衡感觉眼眶有些酸涩,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地摸了一把她的头,就像从前一样。
元惜春偏头,笑着挪开了他的手:“师兄,我会回望仙洞的。”
明衡的手一顿,若有所思:“是为了那些散落的真灵?”
元惜春很是诧异,你怎么知道。
他反应过来,飞快地闭上了嘴巴,却还是禁不住她的旁敲侧击,只得简略地回了几句:“望仙洞里有你的结魄灯。但收集的魂魄不全,我们本以为没有希望的,谁知十年后,你自己回来了。”
元惜春:“我们?”
“我和……殷长御。”
她听完没什么反应,眼里像是一潭静止的春水。
明衡有些忧虑。
元惜春却在这时冲他笑道:“那还是多谢师兄了,帮我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她眨了眨眼,声音轻快而明亮。
有那么一瞬间,明衡以为从前的那个小师妹又回来了,他迟疑着说出了一句话:“师妹,他也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啊。”
元惜春打断了他的话,她依旧是在笑着的:“我不是傻子,苦衷什么的我能理解,但已经没意义了。你明白吗,师兄。”
道歉要对过去的人来说才有意义。
那个时候她明明给了无数次机会的,只要给她一个解释,她就会当真。
现在的她可以理解,但绝不原谅。
明衡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一向知道这个小师妹固执的性子,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再做轻易的改变。他避开了这个话题,不再做多余的谈论。
两人接着商量起进入望仙洞的后续。
一切尘埃落定后,明衡起身告辞。
元惜春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忽而心口一动:“师兄,你知道他入魔的事吗。”
那个背影踉跄了一步,再眨眼又站在了她的面前,青年柔顺披散的发乱了,面上浮现一层薄红,气息慌乱。
他握住她的肩膀,满脸焦急:“他入魔了?他伤害到你了吗?他现在在哪?”
元惜春被他摇得骨头都快要散了,她一把拂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回答了他的一连三问。
“入了,没有,回去了。”
明衡松了一口气,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歉意:“那就好。师妹,这件事你别掺和进去,也尽量别往外说,望仙洞的老祖们有他们自己的考量。”他细细叮嘱着相关的事情,随即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枚玉色剑信放在了她的手心。
“要是他入魔后又来找你,你就激活它。我们会及时赶到的。”
明衡说完这句话就急冲冲地离去了。
元惜春握着手里的这枚剑信陷入沉思,看来太衍剑主入魔这件事望仙洞果然是知道的,但听明衡的意思似乎还另有隐情。
修士入魔的前兆皆是执念过深,燃烧心火,再遭遇一些心绪起伏的大事,这执念也就压制不住,彻底入魔了。因此,他们在杀戮之外,也会循着本能去做一切跟执念相关的事。
如果是这样,太衍剑主入魔的原因似乎也就昭然若揭。
会和我有关吗。
元惜春摇摇头,不再去想。
望仙洞。
明衡千里迢迢赶了回去,一入山门便逮住了一个小弟子,急急发问:“你看见剑主他回来了吗。”
小弟子点了点头。
明衡直奔万仞之峰而去。
小弟子呆愣在原地,看着他火急火燎的身影,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明堂主突然冒冒失失的。
殷长御回来,并没有去到万仞之峰上。
他只是站在山脚,遥遥地看了一眼那终年不化的冰雪,随即转身朝登仙峰的方向走去了。
那是望仙洞祖师们闭关修行的地方。
是清静幽寂之所。
无诏不得上山。
守山的弟子也很无奈,面前的这个人油盐不进,说什么也不听。
可祖师不召见,他们也不能私自放人上山啊。
那弟子想了想,再次劝道:“剑主,您回吧。您既然站在这,祖师们肯定都知道的,他们既然没传话,定是有自己的用意啊。”
殷长御沉默不语,他卸下背在身后的长剑,目光划过剑身上每一寸细微的划痕,视线在剑柄上微微停顿。
太衍是它的名,也是他的号。
究竟是他以此剑成就了剑主,还是他本身就是剑主。
殷长御不知道。
他将剑双手放平,高高地举过头顶,双膝沉沉跪下,声音在冷硬的青灵石上不断回响。
“长御有一惑,恳请祖师解答。”
“此惑不解,我宁可终身不拿剑。”
守峰的弟子大惊,侧身避开了他的跪拜。
而这时,登仙峰上响起了一声沉郁的叹息。
殷长御直起身,握着剑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他刚踏入登仙峰的地界,就被转移到一个古朴的大殿中去,三位祖师盘坐在正前方,身上蒙着一团晦涩的灵光,看不真切。
殿内威压深重,气氛凝滞。
他稍稍站定,就有一位祖师率先发难,朝他厉声喝道:“太衍,你难道要为一区区执念放弃你的剑道么!”
其声宛若磐钟轰鸣,一字一句皆在叩问他的道心。
殷长御脸色一白,强撑着回道:“她不是执念。”
此话一出,大殿俱寂。
很快只剩下了一道苍老的身影,他从高台上走了下来,站在了他弟子的身前,沉痛出声:“长御啊,她的确不是你的执念。”
“她是你的心魔!”
殷长御低着头,眼里蕴满了脆弱的浮冰。
灵虚道主看着他这个弟子如今的模样,也是心痛万分,他早年算过一卦,得知弟子有一情劫,甚是难渡,非死即伤。
他便出手干预,希望能让情劫好渡一点。
谁曾想,事情还是沦为了这样。
他斟酌着,提起了当年之事。
“你初入山门时,我曾问你,可为修无上剑道,斩尽尘缘。你同意了,却放不下,舍不掉,剑道迟迟不能入门。哪怕我拘着你不让下山,也无济于事。”
“你便求我让你进洗剑池,磨练剑心。其间寒暑,不知多少个日夜,后来……”
殷长御沙哑地接过他的话:“后来,我出了关,剑道大成。他们说我和瑶池圣女有一段情,是为情劫。”
“那是真的吗。”他的眼里有一丝祈求,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灵虚道君怜悯地看着他:“是。”
“可我不爱她?”
灵虚道君沉默,那是他也没能想到的一个错乱,劫难之下,谁也没办法逃脱其中。他现在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太衍已经不能再入魔了。
他看着弟子希冀的眼,尽量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长御,太衍剑主可以渡无数情劫,但唯独不能真正的爱上任何一个人。轻则入魔,重则道途崩毁的结局,你是知道的。”
殷长御手指攥紧了剑柄,旋即又放开,手心的那道伤口已然结痂,却仿佛又在他的心头狠狠划了一道。
灵虚道主的廖廖数语击碎了他所有的妄想。
元惜春和他划清界限,想来真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了。
殷长御面色疲惫,拱手作揖。
灵虚道君打量了他一眼,叹道:“此次回来,你便去洗剑池,再磨练磨练吧。”
他沉默应是,转头下了山。
明衡在山下等候多时。
“没受罚?”
“没有。”
两人继续向前走。
“我邀了小师妹来我们望仙洞了。”
“嗯。”
明衡很惊奇。
殷长御转过头看他,眼里浮光点点,声音很轻:“我答应过,不会再见她了。”
明衡呆愣在原地,心里一阵难言的滋味。
小师妹已经不会回头了。
可这个人还不知道,他仍有一段记忆被尘封在心底。
若是有朝一日,他想起了……明衡打了个寒颤。
白羽城内,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修整,家家户户已经恢复了一些烟火气息。
元惜春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忙忙碌碌,收拾行李,似乎在为去哪儿做准备。
崇意坐在床沿,歪着头道:“师尊,你要出去吗?”
她脸也不抬:“嗯。我去望仙洞办点事。”
崇意一听,立马蹦了下来,火速开始捡起了自己的行李:“啊啊啊,师尊,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去啊。”
元惜春纳闷:“你不是说不愿去那么远的地方吗。放心,我很快回来的。”
崇意理直气壮:“我说过了吗?我没有。”
元惜春笑着看了他一眼,不和他争论,既然想走便一起走吧。两人收拾好行李,便等着望仙洞收徒的队伍路过城主府时,能捎上他们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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