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4章楚红

楚太后随性的倒在柳青衿所在的树下，嘴里吐槽着鼎皇宫的三两事。本没什么值得起疑的，但柳青衿却注意到一点，这个老太太有一个习惯。

        手中仿佛拿着一个东西向地上捶，仅仅这一个动作就将柳青衿的记忆拉回到三年前。当年也是太后忽然的一声令下，权杖落地，宫中任职的柳家人被全权带走。自己那晚刚好随国子监传进长信殿，年纪小，未敢见太后神颜便被禁军脱出了鼎皇宫。

        他忽然想到——太后——太后——，眼前乍现一道灵光。看着倒在树下酣睡的老人，他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在极度理智下还是打算先放弃，万一只是自己的猜测杀了一个无辜的人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便在没有告诉所有人的情况下只身前往鼎皇宫，一探究竟。

        萧家农家田在一阵喧嚷当中来到早晨，人们吃完饭就投入到忙碌的农活当中，只有偷喝酒的楚太后还在路菲菲的房里躺着睡大觉。路菲菲则是一直在屋外抬腿掐腰，破口骂街。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麻雀啄了牛屁股，雀食牛逼啊！真老太太进被窝，给小爷我整笑了！蝙蝠身上绑鸡毛，真当自己是个什么鸟！你个老太太你太荒唐！”越说越大声，路菲菲甚至跳起来，被石旺不得已拉了下来。

        他靠在路菲菲耳边道：“公子别骂了，别骂了。这事儿你以前不经常干。”石旺都不好意思拆穿。

        “我~”路菲菲想到以前的事儿，忽然文静下来。不骂也不说话了，还咳嗽两声，以前她却是也在萧家干过一样的事。

        这时，叫来的锦州小郎中提箱赶来，因为怕老太太喝酒喝出什么事儿，石旺就擅自把郎中给请来。房中忽然一阵老人的“哼唧”声，就是那种七老八十瘫痪在床，叫人叫不应，卡在喉咙里焦急的声音。

        小郎中和路菲菲急忙赶往，推开房门。只见这老太太正在床上挣扎着起不来，想说话脸还歪了，从嘴角留了一枕头的哈喇子，明显是出事儿了。

        老太太再乱动，小郎中害怕她窒息，急忙掏出医用抹布前去给楚太后擦嘴，让她别说话，安抚之后再一针一针给老太太时针。路菲菲和石旺则是啥也不会，在床榻旁候着。

        “耶？树上的那个呢？”路菲菲用胳膊耸耸石旺，两个人这才发现这些天一直睡在树上的柳青衿不见了。

        “阿巴阿巴阿巴”老太太仰着头歪着嘴，手暂时也揪得跟个鸡爪一般在胸前抽搐着。小郎中很温柔的安抚着给她施针，歪过去的脸算是回归正常。在一阵治疗后，嘱咐几句，说过几天再来，拿出几瓶药丹便走了。

        “好的，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她的！”路菲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目送小郎中离开，然后转回头看着床上蛄蛹的老太太就变了副面孔。

        她摩擦双手，一脸奸笑的走到楚太后面前，仿佛早已做好要打楚太后的准备。路菲菲跳到床榻上，手放在楚太后脸旁边，轻佻地拍了两下，嘲笑道：“哎嘿！怎么了！偏瘫了？冲不动了！哎~”然后又是轻轻一巴掌，“就该！”路菲菲真是对这个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齿。

        “来来来。”她指挥着石旺拿来纸，拿着楚太后的鸡爪手狠狠地画押，得意地收好契据后道：“老太太啊，今后你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吧，等你把农家田的损失都还完了再说。”路菲菲是谁？她再傻也不会做赔本买卖。

        床上偏瘫的楚太后激动的恨不得跳起自己的老腿杀了她，奈何扑腾两下发现动不了，只能待在床上幽怨地哼唧。

        过了几天，路菲菲见老太太大概能下地走路，就把她带去田地里，拿来两个锄头翻土。当然不是让这老太太翻土，主要是让这老太太遛弯。这偏瘫外加脑梗，完全就是她自己大鱼大肉，还不怎么运动积累的，那一天过度饮酒就是个导火索。

        路菲菲今天倒是一改往日，换上一身农家夫的行头下田，扛起斧头对在一旁遛弯的楚太后道：“老太太，今后这就是你的田，我这几天先帮你照看着点，等以后你好了自个儿干，对了！还要给我交税啊，记住没有？”路菲菲说着说着就干起活来，楚太后在那边蹒跚着，木木地点点头。

        “还有啊，今后你就把你的酒给戒了吧，还有哪些大鱼大肉，多吃些干粮和蔬菜，锻炼锻炼身体，都这么大个人了，也应该知道照顾好自己。哦，对了冬天的棉被给你放到炕底下了，等以后我走了，你就把那土炕扫扫，还能用。”

        她只顾着埋头边干农活边说话，却没有意识到身后面跟着的楚太后走着走着慢慢直起自己的腰，手脚也变得利索。听着面前这个少年一口一个关心自己，楚太后便悄悄拉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仔细端详着这个干着农活的贵公子。

        那背影，那份真诚，还有直面自己欲望的诚实，倒是和自己当年做大小姐的时候有几分相似。自从自己的两个儿子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嘱咐过自己。虽贵为一国太后，可她内心最为清楚，她早就失去作为孩子的赤诚，对待鼎朝也就只有恨。

        一国之太后，一国之太皇太后竟然会憎恨自己的国家，这是多么可悲又可笑。

        可对楚红而言，这就是最残忍的事实。年已近百的她并不爱自己的国家。

        正当路菲菲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得起劲儿，一斧头下去，忽而身边又多出一个斧头，一抬头，竟然是这个走路都费劲的老太太。

        没等路菲菲说什么，楚太后便自顾自的抡起锄头干活，速度和熟练程度连路菲菲都赶不上。

        “没想到啊！您看着养尊处优的，农活干得倒挺快！”路菲菲边干边夸赞道，她忽然对这个老太太有些刮目相看。而且能看出来，这老太太干活有自己一套办法。

        楚太后并没有多理会她，只是回答道：“以前经常和儿子这么干，这一种地就是一上午。”脑海中也跟着浮现先帝亲自下地干活的场景。

        汗水滴下，路菲菲蹭蹭汗，接着问道：“忽然想起来还没问你尊姓大名，天天老太太老太太的叫怪生疏。”

        “楚红。”楚太后毫不避讳道。

        当然，路菲菲完全不知道当今太后的名字就叫楚红，自己还打过她，还使唤她干活，就是嘴里念叨着：“楚红，楚红，原来你叫楚红。”然后又下地一锄头无意问道：“刚刚你说你儿子”

        还没等路菲菲问完，楚太后就抢答道：“死了，两个都死了。”此话一出，路菲菲手下的锄头忽停，心猛地一揪。她直起腰，不由看着前面埋头苦干的身影，并没有感到所谓的悲痛，或孤独，或落寞，只是感受到一种禁锢。

        一个被时间的牢笼禁锢住的老人。

        她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那些关心的话是勾起老太太对儿子的记忆。兴许那一刻，她就把她当做自己离去的儿子。路菲菲没再说话，只是紧紧跟在老人的身后锄地。田野里时而传来婴孩们的欢声笑语，这片土地却安静的能听到种子在土地里栖息的声音。

        鼎皇宫中，妙音缓步走进武德殿中。整个殿中灯光昏暗，赵敏德一身黑衣，像只失落的鸟鹦一般衣冠不整的正坐在殿的一侧，仰望着不怎么明亮的星空。月光皎洁，可星空却不明朗。直到听到妙音轻柔的步伐，他才回过神来。

        “殿下，天这么黑，为何不掌灯呢？”妙音平时一贯的缓和，语气一贯的平稳。随之，一两盏微弱的灯亮起，刚好是赵敏德可以的程度。既可以照亮两人的侧脸，又不会刺到眼睛。

        妙音的脸浮现在赵敏德面前，她蹲下身子，脸贴近赵敏德。这女子就像是天空皎洁的月光，那怕星河残损，一片昏暗，也能支撑微弱的光驱散乌雾。又像是这殿中的一两盏灯亮，不会伤到自己。

        看着妙音的如月一般的脸庞，心中便忽而少了些许忧心。他将手轻轻放在妙音的脸颊道:“只是不想点，黑夜总有黑夜能够看见的光明。”然后食指不禁在妙音紧致的脸颊滑下。迷离间，忽然赵敏德仿佛想到什么，手顿在半空，然后想放下。

        妙音知道殿下是又想起死去的容德妃，便主动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掌微微展开，放在自己脸颊上，眼神真诚道:“殿下莫要担心，容德娘娘一定也在天上看着您。妙音也永远是殿下的灯，是殿下的月。妙音永远会陪伴在殿下身边。”这番真情流露，赵敏德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任由妙音的脸靠在自己的手掌上。

        虽然是来安慰二殿下的，但妙音依然没忘今天来的目的，便接着道:“殿下的灯还在，何不看看长信殿的灯是否还亮着”妙音离开赵敏德的手掌，用眼睛望着他。

        “你是说…太后”赵敏德问道，随后眉头紧皱。

        他已经猜到这话的意思是太后可能已经不在宫中，但这件事情最好自己不要出面，而是担一个推波助澜的角色。而他要推的波，要么是太子赵秉德，要么就是——鼎皇帝，他的父亲。

        “妙音点灯！”赵敏德站起身来，连夜赶往神武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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