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再相见,可如初?
记得班家里头,班暨成总不喜将朝廷上的事儿诉说于妻女,比之薛臻与家人同进退,班南歆更像班暨成家里头圈养的花骨朵。比之长安城,皇城境内勾心斗角更是多的多,忽而班暨成向来不带女儿入宫,不算年节宴会,班南歆入宫,也才第二次。
第一次是她册封县主之时,皇城之中红布遍地,灯火辉煌,眼敲处处有欢声笑语,某处池塘边亦有宫女们偷闲,成群结队嬉戏玩耍好不热闹。可如今…
班南歆不过抬眼,进入眼帘皆是死气沉沉,大家伙皆低头赶路,少有人交头接耳。宫道两边的宫女内监更是各个面色沉重。皇城二十四大宫旁皆是尚功局备下的丧布,一片压抑之下,都在诉说当今天下之主,予天下百姓还了个安宁的乾勋帝,就快不成了。
一路静走,约摸半个时辰方到了太极宫,不乘车轿至今,班南歆背后早已被汗水浸湿,然看宫内森严,亦不敢多说一句。
照规矩,皇帝重病,塔前由亲信及太子、太孙陪伴,殿内亦有众妃嫔及太子家眷待命。班南歆和薛臻这样的重臣家眷,只能等候于殿外,听命于太子太孙而已。
班南歆四处一望,才发现不光是他们未出阁的贵女,各家的诰命夫人们亦被传召入宫。不消多时她们便已与班、薛夫人会面,四人相望而不语,只紧紧靠在一起,执手以待这全天下最威严的宫殿之中,下一步皇命。
“皇帝命不长了。”却闻身后王瑾禾已与卢家卢静檀窃窃私语“这么着急把我们召进宫,不是发丧是什么。”
“妹妹。”卢静檀长王瑾禾三岁,今四周一瞅已然察觉了班南歆一行的目光,小心提醒着。却看王瑾禾挑衅般一哼“实话都不许人说了。”
“你别理她们,闲的。”察觉一旁的薛臻已攥紧了拳头,班南歆是生怕她隐忍不住,忙握紧她双手,柔柔道“我也奇怪,陛下的身子,怎么就坏成这样了。”
薛臻亦是心情复杂,如今也只剩了长长一声叹息“陛下一生征战,自入长安后哪里歇息超过半年了。出征三回,平定了五六个企图起义的地州,又收了黔州起义军为己用。其功绩之大,哪个又敢踯躅一句陛下的不好。可眼看着最后一次出征已经耗尽了陛下的身子,回来便一病不起了…说起来,也已经半年了。”她本是天地间一朵开在高山上的花朵,大气高傲,可心底之中向来最敬重这个父亲的伯乐,如今听着陛下恐怕要不行了,抬头看向班南歆时眼底皆是抑制不住的悲伤“父亲和班大人,日日守在床榻之前,听父亲说,陛下确实…”
这话压低了声音以不让后头王瑾禾她们听着,班南歆却还是心里一惊。长安城看上去光鲜亮丽,可背后的正锋相对也只有她们这些正处涌流之下的人晓得。八大贵族虎视眈眈,任何一个世界皆少有百年根基,见晋州的农民起义一朝飞上枝头早已心中不爽,暗憋着劲儿都想要取而代之,若非是乾勋帝…班南歆不敢再继续往下想,手不觉间已握的紧。今这般境地哪容得下太多人儿女私情,眼看着薛臻伤感,班南歆更由不得自己小女儿脾气,上前揽她双臂“莫怕,莫怕。陛下带我们入的长安,他一生不歇,咱们也不能任由猴子称了霸王。”
薛臻一愣,方心绪平了许多“你说,咱们为什么是女儿身。”
话音未落,前头紫宸殿内已听有女眷哭泣声传来,班南歆和薛臻霎然间抬头,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一声内监尖锐的声音传来,那似寒冬的风刮在人的面上,刺痛之下亦有冰天的寒冷穿过肺腑。
“皇上驾崩——”
顿时间,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骤然停止,所有人皆似商量好一般,跪拜于大殿之下的汉白玉地面之上,哀哭不已。
纵使是一直以来与皇家作对的琅琊王氏,此时亦是真心哭丧——抛去权势利益于一旁,谁人不敬重这位为国征战了一生,救天下百姓于水火的明君呢。
半晌,紫宸大殿开,是太子与太子妃携手同来,他们早已换上了素白的孝服,一声令下,宫外禁军军队鱼贯而入,太极宫里里外外霎时间为了个水泄不通,重兵把守之下,一众女眷皆是面面相视,满腔的疑问却不敢言说。
众人起身聆太子示下,班南歆扬首一瞬,便见了太子身后的卫翎,一身白衣,于众人皆不意之时,拭去了眼角的泪。
七年,整整是七年的光阴,班南歆这才头一次见到了已长大后的卫翎,眼看他原本清澈的眼眸之中如今已夹杂了深邃,看向众人时那般君临天下的眼神早就足矣让人敬畏。原还不如班南歆高的身子如今已直比太子,班南歆不禁在想,今时今日他二人再站在一块时,他或许已高了一个头了——
班南歆百感交集,脑中尽是方才卫翎偷偷拭去的那滴眼泪。身为帝王家,一举一动皆要不动神色,不引外人揣测。
他即使成了天下至尊之家,掌天下英雄,日后甚至可坐拥天下,他如今,可当真幸福么?
“父皇新,方驾鹤西去。照矩应守孝三日,为保国泰安康,今禁军入太极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各家夫人多多体谅。”太子伫立殿前波澜不惊,沉沉吩咐着一切“东西处厢房已着奴洒扫,三日之内,国丧之前,应有父皇左膀右臂之亲眷守灵以报父皇知遇之恩。”
一声令下,已有老成的女官引各家夫人小姐入住厢房,自此后三日,辰时起身子时方歇,为先皇哭丧祈福。
班南歆眼观四周,这阵势她亦是头一回见,瞧着只觉得心里头打鼓,然抬首见薛臻和母亲皆严肃于己,就算是王瑾禾如今也安分老实许多。也只得将满腔的疑惑咽进肚子,随来引路的女官一同,往自己的厢房去了。
“母亲,您先收拾。”待入厢房内,左右想来,班南歆却依旧觉着今日请众女眷入宫之事另有隐情。左右也无法静心,所以与母亲道“素服尚未送来,我去紫宸殿瞅瞅。”
言罢,便不管身后的班夫人如何制止,头也不回往紫宸殿去了。
“事发突然,宫内传召却未言事态。妾身进宫突然,却留了一大家子在王府之中。三日守丧,说长也不长确也不算短。只怕拿起子没有主心骨的贱奴没脑子,出什么事便不好了。”路至紫宸殿,却看殿外是王瑾禾及其母乾国夫人。风华正茂的女人婀娜多姿,行为之间恪守礼仪,软言软语,似乎正与门口的侍卫讨价还价些什么。
“妾身也不像难为侍卫大人,只是王府之大,若是妾身走不开,还望请允瑾禾归府,操持上下才好。”
乾国夫人虽是客气至极,可紫宸殿门口的侍卫向来软硬不吃,听了半晌,亦只回她一句“还请夫人恕罪,太子妃之令,三日之内,任何人不许离开紫宸殿半步。”
乾国夫人哪里吃过这样的瘪,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眼瞧着软的不行,便轻轻一笑“太子妃此举莫不是要扣留朝廷高官命妇——先帝新丧,难道就要让朝廷上下官员皆寒心么?”
侍卫微顿,却也不知如何再搪塞过去。眼看局势马上便要偏向王氏,恐这样一闹,又要劳动太子妃出面主持,万般考量之下,班南歆于身后深吸一口气
罢了,为了班家卫家为了天下,豁出去罢!
“守孝三日,本是为先帝所器重之忠臣家眷自愿而为之,为的是为国为先帝祈福,以报其知遇之恩万分之一。哪里有扣留不扣留,寒心不寒心的话儿。”班南歆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微微一伏身“乾国夫人为贵族世家之首,受封乾国夫人,为天下命妇之表率。”
乾国夫人听之一愣,淡淡“你想说什么?”
“琅琊王氏百年世家,王大人更是陛下左膀右臂,相互扶持一路走来的。只怕宫规规矩,您是长辈更是我绥朝之一品命妇,怎么会不明白规矩道理?”此话一说,一看乾国夫人面色一白,旁边咋咋呼呼的王瑾禾更是惊叫一声便要上前来理论。可班南歆又哪里能给她们闹得机会,在此当口忙不迭再行一礼“想必是家中的确有事,关心则乱。太子与太子妃是明理体下的人,定能理解夫人心切之情。”她眉梢一抬,转而问着“按规矩和道理,咱们三日之内皆要斋戒焚香祷告,原理一切凡尘以祝祷方可达祈福之意。还请大人网开一面,请宫里头的女官大人出宫以帮衬琅琊王氏处置家事。”
“容臣回禀。”侍卫见班南歆出面解围,哪里有不允的,拱手一礼,道一句请夫人小姐稍等,便要入内请命。
“不必了。”乾国夫人幽幽开口,方才她一直垂首思衬着什么,今抬首,又是那样云淡风轻的笑“琅琊王氏家风不差,想必也不必宫中女官大人教导。不过是三日之后回府之时忙碌些,哪里敢再给太子妃娘娘添麻烦。”她不经意瞥班南歆一眼,淡淡“无事,妾身便先回了。”
“夫人好走。”
王瑾禾眼瞅着自己母亲都在班南歆这儿吃了瘪,路至人侧,恨恨道“命贱的东西,咱们走着瞧。”
“多谢县主。”侍卫轻轻抬眸,像是认识班南歆,恭敬道“不知县主可是住处有不和心意之处,皆可告知在下,在下定传达于太子妃娘娘。”
班南歆见琅琊王氏一行人走远了,这才长舒一口气,轻轻转动着自己因为紧张而绷紧多时的手腕,忽而一笑“班暨成大人和薛将军都在里头吧?我来看看我父亲。”
侍卫一愣,显然未想到班南歆一语惊人,震惊之下说话也变得不利索,半晌支支吾吾道“陛下新,除却太子与太孙殿下,未有忠臣入太极宫。”
说话间,他极力于编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以说服眼前这位口齿伶俐的县主小姐,却未发现身后殿门以开了个缝,里头是声哼笑。侍卫这才慌乱去将门全然打开。
是卫翎
“卫翎——”班南歆情不自禁,出口便已悔不知规矩。当即改口,恭恭敬敬喊了一句太孙殿下,便要屈膝下礼。
只看卫翎本是心情不错的模样,却看班南歆下礼之时面如暴雨忽来,一瞬便阴的如山雨欲来之模样,快步扶住了班南歆,口气不好道“算你在闺阁之中养了七年脑子也没秀逗,你父亲还担心你心境单纯处置不了这些事儿。看来,是他小看你了。”
说完,他方发现自个儿抓着还未出阁的闺女失礼,面色一红,不动声色将人松开。回首轻拍侍卫肩膀,笑而“你干的不错。”
末,回眸一瞥,扬声“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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