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手机放在睡衣堆里，放着“信徒”乐队新发的歌曲“梦龙”，单曲循环。
张思程随着调子律动，一边把沐浴露搓满全身。他把花洒当作麦克风，跟着高潮一起嘶吼，音乐戛然而止，传来短信提示音，马上又切了回来，张思程没太注意。
洗完澡后，他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齐眉的淡橘色秀发死气沉沉地贴着额头，遮挡了视线。看来该理个发了，什么时候去呢？
坐进沙发，伸手去够遥控器，这才想起之前的短信。
手机还放着歌，他用指纹解锁，点了屏幕下方的红点，竟是唐潇焱发给他的。
点进去一看：警局，赶快。简短数字，张思程不知所措，但还是起身走进卧室，换掉睡衣。他拉开窗帘看了一下外面，整理好袖口，拿起椅背上的轻薄天鹅绒外套，开门下楼。
张思程跑去车站。中途给唐潇焱打了一通电话，对方关机，这让他开始担心事情的严重性。
好在还有几辆摩托车停在路边，他没怎么挑选，直接从兜里摸出一把钞票塞给最近的师傅，“去警局，快！”
摩托师傅有点搞不清状况，但立马笑呵呵地发动引擎。
晚上刮着夜风，加上快速行驶的摩托车，吹得衣服呼哧作响。
来到警局，20：47。张思程气喘嘘嘘，他向前台询问有没有一位叫做唐潇焱的人被带到局里。女接待员没搭理他，说如果有事就在对面等着。
张思程在给人休息的椅子前来回踱步，心急火燎。他不知道唐潇焱发生了什么，白天还好好的，现在却把自己叫到警局。他联想到早上的审判会，那是对刘胡安的犯罪宣判，可这和唐潇焱又有什么关系。
大约四十分钟，审讯室的铁门打开了，张思程下意识地望过去，唐潇焱跟着赵队长出来。他连忙跑过去，赵队长挡在身前。
“张思程，陵乡七十二栋麻将馆老板的孙子，这位是我朋友。”张思程伸出右手，眼神示意赵队长身后的唐潇焱。
“喔，暂时没什么事了，有事我会在通知你，请时刻保持联系通畅。小李，送他们回去吧，外面没车了。”
警车把他们送到唐潇焱家，一路上唐潇焱那副冰冷的面孔又回来了，一句话没说。
张思程看见唐潇焱站在窗边，确定警车是否走远。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唐潇焱回头，给两人到了一杯水。张思程轻轻地抿了一口，唐潇焱则一口气喝完。
“没什么，就问了些事。谢谢你赶到了。”
“没什么事会进局子？有事你就告诉我，我兴许还能帮你解决。”这话他说得毫无底气，东方家的身份在这里可吓不住任何人。
唐潇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着手势不想多谈。张思程不打算放弃，继续追问，一定要问出个究竟。
“你觉得我是那种因为你犯了事就看不起你的人？你也太不把我当兄弟了。如果是误会，明天我们就去把事说清楚，老是找你也烦人；如果被抓住了小辫子，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保下来。”
唐潇焱短促地笑道：“那我杀了人你也保我？”
唐潇焱放着寒气的眼神让张思程微微皱眉，他没回答并不是因为犹豫，而是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老实说，从第一次看见唐潇焱，张思程就相信他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
如果要把他从法律中“救”出来，只能动用家族的影响力。
“会。”说完他拿起刚才放在茶几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
“开玩笑的。他们查到了刘局长和两年前的贩毒案有关，疑似收了钱。当时警察抓住了一辆货车，里面带有毒品。顺藤摸瓜找到了组织者，叫赵亮。那个人以前是我父亲的同事，当时就住在隔壁。赵亮认完罪后就自杀了，导致没有查出更上面的人，所以他们找上我，询问情况。”
唐潇焱说得轻描淡写，听上去不像是编的。
“那你怎么说？”
“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以前他和我父亲关系不错，但我父亲随着兵工厂搬走后，两家就没联系过，也就平时碰见了打个招呼。他组织贩运毒品的事我是一点又不知道。可那群警察就是不依不饶，硬是问了快一个小时才罢休。”
张思程送了口气，心想不用冲进警局劫人。“要不我请个城里的律师，他们隔三岔五地找你问话也不是办法。”唐潇焱没有作声，张思程当作同意。
“对了，这件事不会影响你去那边吧？”
“应该不会。”
“哎，到时候一并交给律师。”
“时间不早了，要不今晚你留我这儿，我那是双人床，你不用睡沙发。”
张思程赶忙拿了个靠背放在胸前，屁股往后退，“同学，你这……是想和我同床共枕。”
“共枕就不用了，我睡觉不用枕头。至于同床，除非你爱睡地板。”
唐潇焱俏皮的笑起到了作用。“睡就睡，谁怕你呀。先说好，我睡相难看，抢了你的被子让你着凉可别怪我。”
于是张思程第一次在别人家睡了一晚。
一开始还有点别扭，毕竟身旁躺了个大活人，还是男人，唐潇焱倒是全程没出声。熟悉了以后，张思程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早上7：32，一股清香直扑张思程的鼻子，让他顿时清醒。他揉着惺忪的眼睛，发现被子全在自己这一边，唐潇昨晚趟过的地方现在也被清晨的冷风吹走了温度。
他打着哈欠来到厨房，唐潇焱正端着两碗蛋炒饭放在餐桌上。
“哟，鼻子挺灵的呀。”
“嗯……你家的床太硬了，睡得我背壳子痛，不过早饭闻起来应该不错。”拉出红木椅子，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开始刨饭。
“嗯，香。同样是蛋炒饭，为什么我炒的蛋就胡了。还有那个蛋煎的时候它老炸是怎么回事？”
“你锅没烧干吧，还有吃饭别说话，慢点吃，小心饭从鼻子里跑出来。”
乘唐潇焱洗碗时，张思程打了个电话。
“喂，请问您找谁？”一阵悦耳的女性声音传来，轻快但不是礼仪。
“傻丫头，除了我，还有谁知道这个电话。”
“哥哥，呵呵，是哥哥。妈，是哥哥的电话。你等一下，我马上叫妈妈过来。”
听着妹妹东方映雪的欢快的声音，张思程坐在床沿上，捏紧鼻梁，思索着接下来的话。
电话那头再次响起，“打过来有什么事吗？”还是那么严肃，不带一丝感情。
“放心，没事不会来找你。”张思程也恶狠狠地说道，“你在清化有家分公司吧，把它最好的律师叫来。”
“你还不是东方家的人，就开始使唤东方家的人力了。犯什么事了？”
“你管那么多干嘛？还有几个月我就回来了，别忘了我们之前说好的。把人叫来就行了。”
“午饭前他就会到，你用这个号码和他联系……”
张思程听完就挂断电话，唐潇焱也收拾完了。虽然他保证说自己没事，张思程还是不放心，以至于他主动联系东方希要律师。
接着他们在客厅闲聊，让吃下的食物消化。快十一点时，张思程提议去街上的一家奶茶店坐坐，唐潇焱不太愿意，但没拒绝。
坐在靠窗的位置，这种娱乐场所人开始多了起来。里面也有一些熟面孔，比如张朋和他对面的舞雯，就坐在里面靠墙角的地方。
张朋表现得很无奈，拼命地在向女孩解释什么。舞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奋力摇头，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拍桌走人。张朋追上去时还不忘回来拿那杯奶茶。
看到这一幕，张思程忍不住笑了，唐潇焱扭着脖子看见推门而出的张朋，顿时明白了，回头跟着笑。
张思程乘机告诉唐潇焱：“中午前会有一个律师过来，到时候你把情况给他说一下，让他去和警察打交道。他们就是干这个的，知道怎么和那些警察说话。放心，没事。”
接下来就是等律师到。张思程问他以后是不是就从事科研了，他回答多半如此。张思程觉得虽然科学研究枯燥费时，但是也受人敬仰，万一研究出什么高新的东西搞不好还能名流千古。
当唐潇焱反问他时，张思程开玩笑地说以后要当大老板。“东方集团你知道吧，就我们街上那家卖电器的其实就是它的产业，我以后就要干这么大的。”
“那好呀，以后我就靠你过活了。”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结果过来下午一点，也没见人，他们奶茶都喝了几杯了，可人还是没来。
快三点时，奶茶店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高个子男人，右手提着公文包，头发梳在后面，油光发亮，额头两边留有两卷卷发。胡子修得很干净，戴着眼睛，打了蓝色的领带。高挺的鼻梁，那张脸一看就不是艾西斯人。
西装贴着身体，展示出男人的身材。双排纽扣，斜截袖口，前短后长的裤脚刚好盖过皮鞋鞋面。蒙罗西服，东方家的产业，看来是他了。
男人在柜台询问了一番后，径直朝这边走来。
“少，”张思程瞪了他一眼，于是改口道：“先生你好，我是你请的法律顾问，这是我的名片。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张思程接过名片，“汤姆·霍根”，其他的他一眼没看，把名片扔在桌上，“外国人？”
“不，在下四岁就移居艾西斯，虽然取的是外国名字，但是一位合法的艾西斯公民。现在在为东方企业担任法律顾问。”最后这句胡明显是故意说给张思程听的。
张思程指着唐潇焱，“你要服务的不是我，是他。”
“喔，您好，请问您需要哪方面的法律质询，是财产诉讼，民事纠纷，还是案件分析。”
“你的业务还挺宽泛的嘛。”
“在下攻读了所有的法律学位，无论是民法、商法、还是刑法都很精通。”
“那你们聊吧。”张思程起身给汤姆让座，自己站在一边。
唐潇焱看着张思程，他用眼神告诉他人已经到了，总不可能就这么让人家回去吧。于是唐潇焱把昨晚的话复述了一遍。汤姆一边听一边做笔记，只在一些细节的地方提问。
张思程觉得无聊，打了个招呼去了一趟厕所。
马桶放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张思程用沾湿的手打理头发，歪着脸看了看自己，满意后出去了。他们还在谈，他在没人的桌子下拖来一张椅子坐在旁边。
“大致情况我了解了。总体来说没什么大问题。案件发生在两年前，而且已经结案。当事人与犯人也只是邻居关系，只要向警方提交资料表明当时你们没有任何来往就行了。接下来的事由我接手，没什么问题我不会联系你们，大约两天就能解决，之后警方不会再找上门，请放心。”汤姆放下眼镜解释道。
“这件事不能留下任何影响，你明白的。”
汤姆默默点头。
“那这两天你……”
“我会在这里租间房间，不用少，先生担心。”
“行吧，没什么事你就走吧。”
“那两位告辞。祝两位有美好的一天。”说完戴上眼睛起身离开。
待汤姆了离开后，唐潇焱打趣道：“你在哪里找到的这么专业的律师。”
“网上随便找的。”张思程摊摊手。
“是吗？少爷。”
“该死，好了别笑了。”
唐潇焱柔和地看着自己，他无法躲闪。
“好吧，还记得他说自己在为东方企业服务吗？”张思程把椅子拖近桌子，调整坐姿，“我妈就是东方家掌门人，东方希。”唐潇焱丝毫不感惊讶，换了条腿翘着，一脸好奇地看着张思程。
“我12岁来到这里，因为我父亲当时患肺癌去世，要回来安葬。然后我就没有回去了，和她们也没什么联系了。”
张思程有点忧伤，并不是因为离家太久，而是想起父亲的去世。
“看吧，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但是我们都长大了，无论你逃避多久，终将要回去面对。下学期结束后我就要回去了，去当我的富家少爷。”
“谢谢你的帮助。”
“少来，好了，走吧。对了，记得帮我保密。”他向唐潇焱砸眨了一下眼，去前台付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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