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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宝珠妹妹,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岑夫人带着王宝珠和郁锦到了后院厢房,又体贴的挥退了屋里服侍的人,待房中只剩下她们三人时,才开口询问。

  “好姐姐……我今天一是来送送岑大哥,二嘛……就是来和你谈谈西眷和我家锦儿的婚事。”

  王宝珠捏着帕子故作紧张,可眼神灼灼,丝毫不见为难之色。

  闻言,岑夫人心中一跳,有些不安之色。这些时日她一直在为丈夫去世伤神,却是忘了岑西眷的婚事。按照规矩,岑西眷是要为岑老爷守孝三年的,这三年间不得有婚姻嫁娶之事。原本岑西眷与郁锦今年下半年便要成亲的,如今却是不成了。

  “宝珠妹妹,你也知道岑府如今的情况……眷儿和锦儿的婚事不能如期举行了,但是你放心,只要三年孝期一满,我定然让眷儿将锦儿风风光光的娶回来……,我知道此番是岑府对不住锦儿了,但是眷儿是认定了锦儿的,将来锦儿进门,我不会让她受后院儿的腌臜闲气,眷儿这辈子只会有锦儿一个妻子,我们岑府的聘礼也会比原来多出三倍……,还望妹妹和锦儿莫要怪罪……”

  岑夫人尚不知王宝珠是带着郁锦来退婚的,只想着是岑府让郁锦空等三年,郁府心中不满。故此承诺了许多,好生安抚王宝珠和郁锦,生怕慢待了未来儿媳妇。

  郁锦闻言心神一颤,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究还是憋红了脸,借着长袖掩盖,扯了扯王宝珠的衣袖,示意她莫要动摇。

  郁锦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明明就在前几天,她还要死要活的闹着要嫁给岑西眷,可如今却是怕了,郁锦心中不断唾弃自己,可就在刚刚她还是怕母亲临时变卦,答应了这门婚事,竟是忍不住伸手阻止母亲。

  在郁锦心中,岑西眷一向是众人追捧的谦谦君子,是谁提起来都会夸上一句的耀眼少年。郁锦幼时就同岑西眷定了亲,她站在岑西眷身边向来是与有荣焉。

  可直到今天,她亲眼瞧见岑西眷拖着伤腿跪在蒲团上,邋遢、凄惨,她是真的怕了,这不是她爱的岑西眷更不是她想象中的未来夫君的样子!

  她原就心生退意,如今岑西眷更是要守孝三年,他可以等,但郁锦却是等不了了。她正是待嫁的时候,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如何能如此蹉跎过去!

  郁锦到底是妥协了,早在她的母亲跪下求她的时候她就妥协了,如今一见更是将她对岑西眷最后一点情意磨得干干净净。

  “岑姐姐,我知道你心疼锦儿……既是如此,妹妹我求你再心疼心疼她,解除两个孩子之间的婚约吧!”

  王宝珠两日前得了岑老爷去世的消息就更加坚定了退婚的念头,如今知晓女儿歇了心思,她便也没了顾虑,说话间直白许多。

  “什……什么?”

  岑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再问了一句。

  “好姐姐,锦儿如今年岁大了,等不起了……何况西眷如今伤了腿……锦儿身子弱,将来嫁过来不仅服侍不了他,还是个拖累,这如何使得……”

  这话说得伤人,只差将嫌弃二字写在脸上,岑夫人如何听不出这母女二人是嫌弃她的眷儿瘸了腿,现下趁着岑家没了当家人,上赶着来退婚的!

  “王宝珠!你给我闭嘴!”

  岑夫人气得不轻,拍案而起,怒斥一声。

  “岑夫人,何必如此大动肝火?我好声好气的同你商量,你却是这样的态度……真不是我说,我们两家也是好友,我本不欲跟你撕破脸,可你这般不识抬举……”

  王宝珠身子往椅背一靠,睨了眼满脸怒气的岑夫人,抚了抚袖子,淡淡开口,一点都未将昔日情分放在眼里。

  “何须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我们岑家正是多事之秋,也容不下你们郁家金贵的女儿,这婚约即使要退,那也是我们岑家来退!不然别人倒是要说我们岑家攀附郁家如此显赫的门户了!”

  岑夫人胸口闷痛,只是她受不了王宝珠言语之间奚落岑西眷和岑家,只好强撑着骂回去。

  王宝珠听着岑夫人的话,呼吸一窒,有些不自在。当年郁家式微,家境远不如岑家,是郁老爷想方设法同岑老爷攀上交情,这才有了郁锦和岑西眷的婚约,当时坊间便有传言,说是郁家撞了大运,这才攀附上岑家。

  现下岑夫人说这话,简直是打她的脸。王宝珠闹心得很,只是忽的想到一件事,又笑意盈盈的开口了。

  “好姐姐,我知道西眷对我家锦儿一片痴心,不然也不会舍命相救,还伤了腿……这份恩情我们郁家会铭记在心的,只是却不会拿锦儿来报答……”

  王宝珠狐狸似的眼睛紧盯着岑夫人,红唇吐出的话,直扎进人心口里去。

  “你说什么?眷儿……”

  岑夫人耳中嗡鸣,不再去看一脸恶意的王宝珠,而是转眼去瞧王宝珠旁边站着的郁锦,见对方似惧似愧的垂下头,便知王宝珠所言属实。

  岑夫人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舍命救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女子,只觉得心如刀割,气血翻涌,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母亲!”

  王宝珠尚未反应过来,便见一身孝衣的岑西眷猛地推开门,杵着拐跌跌撞撞的冲过来,堪堪扶住了险些栽倒在地的岑夫人。

  随着岑西眷一起进来的丫鬟婆子连忙接过晕倒的夫人,按照岑西眷的吩咐扶到后院请大夫前来诊治,屋内兵荒马乱一阵儿之后便归于平静。

  “西眷啊……我不是有意……”

  王宝珠只是想气一气岑夫人,可没想到她竟是不知道其中原委,一下子气晕过去。王宝珠瞧着面前拄着拐杖,眸子通红,神情阴郁的男子,心中发怵,下意识便要开口解释。

  “小锦,我问你,你是否真心想要同我退婚?”

  岑西眷原是在正厅守灵,只是岑夫人离开没一会儿,就有婆子过来说在外间听见里边儿,夫人在同郁家夫人争执,岑西眷担心母亲身体匆匆赶过去,没想到竟是听见郁家要退亲的消息,他尚不知作何反应,下一秒却是听见王宝珠的锥心之言。

  他将母亲安置好,也不再理会王宝珠,只是独独望向郁锦,想要一个答案。他不在乎别人,只要郁锦愿意嫁给他,他可以为她排除万难,可以护她一生。

  岑西眷目光一如往日温柔坚定,灼灼视线盯着郁锦水灵的眼睛,问出这一句。

  “我……西眷哥哥,对不起……我害怕……”

  郁锦闻声抬起头,面前的男人眼下积着浓重的青黑色,面颊凹陷,唇色苍白,右腿渗出的血色刺得她心尖一颤,她瞧不出岑西眷眸中的深意,只有无边的畏惧和排斥之意。双唇一抖便打破了岑西眷最后的幻想。

  若说世上谁最了解郁锦,那必然是岑西眷。尽管少女的话颠三倒四,什么都没说清,但岑西眷却是知道了她的意思——她怕了。她怕她将来的夫君是个瘸子,更怕三年空等负了年华。

  这都是人之常情,这可以是任何女子拒绝男子的话,但这唯独不能是郁锦拒绝岑西眷的理由。

  “如你所愿。”

  岑西眷既得了答案,便也不准备纠缠。说完这句便让阿言去他房中取了当年郁家送过来的定亲信物,亲手交还给郁锦。

  “西眷哥……岑公子,保重!”

  郁锦接过那块并蒂莲纹样的玉佩,只觉得心下一酸,再也待不住,只匆匆道了一句珍重便掩面跑出去了。王宝珠见状将岑家的信物往桌上一搁,连忙追了出去。

  岑西眷沉默半晌,打开桌上的檀木盒子,里头是一对水色极好的翡翠镯子。这对镯子是岑夫人的陪嫁,后来送给了郁家做信物。

  吧嗒一声盖上盒子,岑西眷心中酸涩,踉跄一下,又突然呕出一口血来。

  “少爷!”

  阿言被唬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岑西眷。

  “去正厅,我无事……夫人那边可有事?”

  岑西眷擦干嘴角血迹,又问了岑夫人的状况。

  “邹大夫说,夫人这是急火攻心,加之思虑过度五内郁结才突然晕倒的。并无性命之忧,只得好好将养,切不可再心气激荡,思虑过多了。”

  阿言老老实实回答道。

  “嗯……今日过后,岑府闭门谢客,若有急事通知我便可,不可再烦扰夫人了。”

  岑西眷眸光淡淡,吩咐完阿言便自行去了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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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乱葬岗

  昨日夜间下了大雨,直到今日早上方才停歇。林中草木被雨水冲去了浮尘,绿油油的很是清新。只是整片林子中间是乱葬岗,所以气味并不好闻。浓重的土腥气混杂着尸体腐败的臭味儿让人几欲作呕。

  “呃……”

  忽的,寂静的林中突然冒出一声细弱的嘤咛,直教人后背一凉。

  循声望去,只见大坑中有什么东西一耸一耸的,在残肢断腿中蛹动。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从浸染了血迹的破烂麻袋中伸出来,纤弱的腕上青紫痕迹交错,像是被虐待而死的新鬼死而复生。紧接着又有一个脑袋从袋中钻出来,只能瞧见黑漆漆的发顶,慢慢的那只‘鬼’的脸露了出来,不是想象中皮肉外翻,眼舌突出的可怖模样,而是一张细嫩清秀的少女脸庞,只是半边脸红肿,指印清晰可见。

  这人便是昨夜被王家夫妻抛尸在此的半枝。

  半枝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被套在了麻袋里,起先还以为是王父把自己卖了,慌乱挣扎出来,却发现自己躺在死人堆里,手掌还撑在腐烂大半的尸体身上。

  她吓得双眸圆睁却硬是咬牙没有叫出声,半晌过后竟是痴痴笑了。半枝心中该是庆幸的,总归她没有被卖不是么?现下她已经是个死人了,这就意味着往后她可以完完全全的支配自己的生命了!

  半枝这样想着便笑了,笑得开怀,笑得眼泪直流。

  稍稍缓了会儿,半枝才挪动着身子,想要从坑中爬出来。只是刚抬了下胳膊,半枝便痛出一身冷汗,连忙放松了身子。

  半枝这才晓得她的父亲下了这样重的手,连她昏厥之后还不肯罢休,怪不得能将她打得断了气,匆匆丢到这里。若不是她命大还能缓过来,恐怕真的只能烂在这儿了!

  半枝想到此处,心中便翻起滔天恨意。又缓了一会儿才强忍着身上剧痛往外爬,她不知道王家人会不会再来这儿查探,为保险起见,她必须早早离开这儿才是。比起这点痛,回王家才是生不如死。

  ——————

  第二天

  今日是岑老爷出殡的日子,长长的送葬队伍从岑府出发,一路纸钱飞扬,白幡飘荡,哀乐悲鸣。岑西眷一身丧服杵着拐走在最前头,后边跟着岑夫人扶着棺椁,另一侧跟着杜猛。岑西眷昨日守了岑老爷一整天,从昨日早上跪到今日早上,他原就腿伤未愈,又一直跪着,现在走一步都觉得膝盖钻心的疼,右腿伤口处更是有鲜血不断渗出。

  他神情未变,依旧是一副肃穆凉薄之色,只是额上的冷汗几乎要渗透孝带。这一路直接走到城郊才停下。

  岑家的祖坟便在此处,岑父死后自然也要葬在此处。

  岑西眷同岑母亲眼瞧着岑父的棺椁下葬,岑西眷更是亲手掩了土,又为岑父立了碑,那上头的碑文也是岑西眷亲手写了再着人刻的。

  做完这一切,岑西眷在墓前跪下,岑夫人也跪在旁边泣不成声。

  “请父亲放心,儿子会护住母亲也会护住岑家!”

  岑西眷望着冰冷的坟墓默然不语,心中却还是像往日同父亲说话一般,许下承诺,又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将岑夫人扶起来,准备回家。

  “母亲,您乘轿子回府吧,路途甚远,您莫逞强。”

  岑府与城郊相距甚远。岑夫人的身子原就亏损了许多,这几日更是遭了许多事,身体是越来越差,岑西眷能允许她扶棺送父亲最后一程,却不能让她再一路走回岑府。所以早早地安排了一顶轿子跟在队伍后头,待到事后送岑夫人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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