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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半枝乖顺的跪在岑夫人脚边,千恩万谢似的磕了头。声音温软,含羞带怯。

  岑夫人还未作反应,岑西眷却将这一幕瞧得清清楚楚。

  “母亲!”

  岑西眷甩下帘子,紧皱着眉,面色实在难看。

  “你怎么来了?我可没说要见你。”

  岑夫人闻声望向自作主张闯进来的岑西眷,只一眼便又赌气似的偏过脸去,毫不留情的撵人。

  “母亲,您已病了多时了,儿子不放心,总得来看一看您。”

  岑西眷接连多日被拒之门外,虽说每次大夫诊治完,他都会去询问一番,心中对岑夫人的病情也有数,但是不亲眼看看,他始终无法安心。

  故此,今日他既是来探望母亲,也是来服软认错的。

  “原来你心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啊?我还以为只有那郁锦呢!”

  岑夫人显然还计较着那日的事,岑西眷好言劝着,也未曾给他面子。

  “母亲,那日……是儿子的错,是儿子执迷不悟,辜负了母亲的好意。”

  岑西眷忽的跪下,面色依旧冷凝,但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如今已是七月下旬,岑西眷一直留意着郁府那头的动静,还试图同郁锦联系过。可他未得到郁锦的回信不说,却是知晓了郁锦同那位胡培公子相谈甚欢。

  岑西眷心中复杂,原先拿来自欺欺人的‘苦衷’到眼下却是幻灭了。他以为她是被迫的,他以为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场变故,他甚至想过,哪怕她真的厌弃了自己,但也不至于立马就同一个陌生男人成婚……

  岑西眷想过很多,但是从不肯将眼前这场面纳入自己的预想。她竟是转头便与别人两情相悦!

  “母亲,那日的事便如母亲所说的去办,儿子让母亲费心了。”

  岑西眷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只是待他回神时,话已经说出口了。

  “当真?你不觉得勉强?”

  岑夫人闻言,倒是抬眼瞧了瞧跪在地上的岑西眷,有些不大确定的问出口。毕竟她对于岑西眷的固执性格,也是十分了解的。只要是他做过的决定,便很难让他改变主意,眼下这般简单就应下了这件事,倒是让岑夫人有些疑惑了。

  “是,母亲,儿子所言都是作得数的,母亲一片苦心,儿子不该辜负。”

  岑西眷依旧跪着,即使是认错,也是从容有度。冷静自持的模样让人觉得他根本就没错。

  “你知道就好,刚好我方才也问过半枝的意思了,既是你们二人都同意,那你就纳了半枝……”

  岑夫人听着岑西眷的承诺,到也不再纠结了。接着就在商量,二人的事,但还未说完便被岑西眷打断。

  “母亲,儿子有个条件。如今我尚在孝期,不宜嫁娶,若是要将半枝纳作妾室,即使省去礼节,但到底是犯了忌讳。另外,儿子如今还未迎娶正妻,若是房中先有了妾室,怕是将来婚事艰难……依我之见,不如儿子先将半枝收作通房,其余的,往后再说也不迟。”

  岑西眷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先前岑夫人示意他起身,现下他正坐在岑夫人塌边。神色较之先前缓和了些,略微苍白的薄唇一张一合,以冷淡的语气,说出要命的话。

  没有人叫半枝起身,所以她便一直跪在旁边,垂着头,不听不看不想。

  可岑西眷话音未落,半枝到底是忍不住抬头瞧了他一眼。男人瞥向自己的眼神一片漠然,可半枝就是知道,他在嘲讽她——嘲讽她以奴隶的身份攀附他,嘲笑她以卑微的姿态跪求一个妾室的名头。

  所以他便要她的愿望落空。——不仅如此,他还恶劣的在她之所求唾手可得时戳破她的幻梦,然后再投以嘲讽轻蔑的眼神。

  短短的一个对视,半枝便懂了岑西眷的意思,而岑西眷也知道半枝懂了。可他没料到,从一开始他就错了——半枝从未肖想过他,甚至,在半枝眼中他就是个大麻烦。

  所以他看着半枝毫无波动的眼神和又重新低下去的脑袋难得有些怔愣。

  “这……半枝……”

  岑夫人没有注意二人的小动作,只是在为岑西眷的话为难。

  她原是想让岑西眷将半枝纳为妾室的,她很是喜欢半枝,加之又着急想让岑西眷把放在郁锦身上的心思收回来,这才极力促成二人的好事,倒是有许多事没有好好思量。如今岑西眷一提,她才意识到她的想法有些荒唐了。

  岑西眷说的条条在理,几乎是在他说完,岑夫人就认同了他的看法,眼下的犹豫不过是做出样子给半枝看罢了。

  岑夫人不是什么感情用事的无知妇人,不会为了一个半枝毁了岑西眷的婚事,所以即使她的心里有些怜惜半枝,但依旧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夫人,奴婢觉得少爷说得对,奴婢的命是夫人和少爷救的,夫人和少爷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

  半枝了解岑夫人,所以她不用等到岑夫人再说下去,便主动表了态。

  岑西眷听着半枝信誓旦旦的话,忍不住将视线移到了她身上。少女跪了许久,头垂得低低的,只能瞧见半截儿白嫩的下巴,瞧着很是乖顺,但是单薄的背却又挺得笔直,带出一股宁折不弯的气势来。

  宁折不弯——呵,这个词一冒出来,岑西眷眼中讽意更盛。无非是费尽心思攀附主子的丫鬟,何必侮辱了这个词。

  岑西眷移开眼,心中对半枝的排斥感更盛。

  原本岑西眷对半枝是没有敌意和排斥之感的,甚至有时瞧见她哄母亲开心时的灵动模样也会觉得有趣。只是岑夫人问话时,半枝被迫做出感恩戴德的模样,原是想给岑夫人看的,却被岑西眷看了个明白。

  原本岑夫人想要塞人照顾儿子起居的单纯想法,在岑西眷这处也变成了是半枝居心叵测的诱导岑夫人这般做的。毕竟在他的印象中,母亲甚少插手他房中的事,如今不仅要主动塞人,塞的还是她半枝。

  说到底岑西眷还是没有放下郁锦,如今郁锦即将嫁人,他本就难忍其痛,对于半枝这种硬要攀扯他的女子,他更是深恶痛绝。

  “那……那就这样吧!半枝,是我和眷儿委屈你了,到时候我另给你些银钱,就当是我给你的嫁妆了……你好好跟着眷儿,把他照顾好了,将来我再做主给你抬位份。”

  岑夫人见半枝这般有眼力见,也是开心的。嘴里虽说着委屈了半枝,可眼角眉梢的笑意是一点儿未减。

  半枝又磕头谢了恩,对于岑夫人的话也只当耳旁风了。在半枝看来,她给岑西眷当通房,将人照顾好了也就算是还了母子二人的救命之恩了。除此之外,半枝再不愿多耗费自己的一丝真心——无论是岑夫人还是岑西眷。

  ——————

  八月初八

  郁府嫡小姐与胡知县嫡长子大婚之日。

  若说半月前王府王霏霏和张府张安成亲的排场盛大热闹,那么今日郁府和张府结亲的场面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浩浩荡荡的队伍,像是长街上涌动的红绸,既鲜艳又喜气,一眼望不到尽头。这股红绸前端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儿,中间则众星拱月似的捧着一顶喜轿。

  那轿子与寻常喜轿一般大小,只是做的十分精致,便是其他的百顶喜轿都抵不上的。轿身是拿上好的红木制的,轿外罩着的红布也是五十两银子一米的流云缎,上头还绣着并蒂莲花、多子石榴等寓意极好的图案,便是连轿帘上都有。为了防止轿帘被风吹起,露出新娘子的样貌,轿帘底部还特意坠着一排大拇指指甲盖儿大小的珍珠,个个浑圆饱满,瞧着便价值不菲。

  许是想到王霏霏和魏文新的事,故此喜轿前后各有两队带刀侍卫护送,威风凛凛,任是谁来抢亲都是不成的。

  一路走来,这样大的排场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道路两边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欢呼、笑闹声不止,似乎整个沪城的百姓都在为这对新人祝福。

  岑西眷坐在酒楼的临窗处,握着酒杯,冷眼瞧着正从楼下经过的迎亲队伍。红艳艳的颜色,刺得他眼睛生疼,几乎要滚出泪来。可他依旧不肯挪动半分,一双发红充血的眼睛紧紧盯着喜轿,灼热的眼神几乎要把整顶喜轿燃烧殆尽,好叫他再看一眼日思夜想的小锦儿。

  只是队伍走得再慢,到底还是从岑西眷的注视下走远了。直到再瞧不见喜轿的影子,岑西眷才收回目光,猛地一闭眼便灌下一大口酒,呛得嗓子生疼,也没停下。

  他是真的好想好想将她抢走,只是他没有资格这么做。以前的岑西眷或许能不管不顾的带走她,可如今他只是个没用的瘸子!瘸着腿,如何能带她走远……

  更何况他的小锦儿如今喜欢的是胡培,是心甘情愿的嫁给他,那么即使是原来的岑西眷也只能这样望着罢了。

  ……

  暮色四合。

  岑府门口忽的来了个跌跌撞撞的醉汉,府卫正想上前将人撵走,可走近了一瞧却发现来人是岑西眷。

  岑西眷喝了好些酒,直灌得自己神志不清,路都走不稳,手中还拎着一直酒壶,连拐杖都不知道被丢到哪儿去了。

  二人扶住岑西眷想要将人送进院子里,却是被他不耐烦的挥开,只自己冷着一张脸摇摇晃晃的进了府。

  也不知岑夫人是不是故意的,特意挑了八月初八这一日将半枝送到岑西眷屋里。半枝是下午被铃铛送过来的,一直在岑西眷的院子里等着他。如此等了一下午却是没见着岑西眷回来。

  半枝不觉得岑西眷能待见自己,因而对于岑夫人让她候在此处伺候岑西眷安歇的做法很是不赞同,但是她总不能指着岑夫人的鼻子说她在做梦,所以也只好乖乖等着他回来,骂自己一顿了将自己撵出去,这样她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可这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的,半枝便有些着急了。——岑西眷大晚上不睡觉,明天尚可以多睡会儿,可她不行啊,她明日还得早起伺候这位大爷呢!

  半枝托腮想了一会儿,岑西眷这么大个人也不至于走丢,如今怕是因着感时伤怀,缩在哪个角落暗自神伤呢。想到这儿,她脑子里不由冒出岑西眷那张冷冰冰的脸,还真不知道他难过起来是什么样子呢,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哭,哭起来会不会流鼻涕。

  半枝是个极坚强的人,就像是野草,在哪儿都能存活,因而遇事倒也容易想开,好比她前几日还在因为被迫做了通房而屈辱悲哀,如今到了岑西眷的院子里倒是忙着想法子如何在岑西眷的眼皮子底下安稳度日了。长久的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她到还真没试过。

  半枝甩了甩脑袋,在桌上的蜡烛又落了十滴烛泪时,终于站起身准备去门口迎迎岑西眷——没错,是迎迎他。半枝才懒得去找一伤心就离家出走的倒霉孩子。

  半枝提着个灯笼,刚走到院门口便瞧见了踉踉跄跄寻过来的岑西眷。半枝秀眉一簇,又好生瞧了两眼,确定了是岑西眷时,才迎了过去,一把扶住了险些被台阶绊倒的岑西眷。

  “你……你怎么在这儿!你给我滚!”

  岑西眷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一阵温热触感,抬起头望向身侧的半枝,待看清了她的模样后,醉意朦脓的脸,立即变成一副厌恶的神色,开口斥责的同时,想要伸手将半枝的手打落。

  “噗!”

  一声闷响传来,却不是岑西眷打落半枝手掌的声音,而是他自己跌在地上的声音。半枝撇撇嘴,瞧着地上一滩烂泥似的岑西眷,很是不屑。同时也庆幸自己松手送得快,岑西眷那一巴掌的力道都将他自己带到地上了,这要是拍到她身上该有多疼,半枝想想就牙颤。

  “少爷,奴婢也不想在这儿碍您的眼,只是夫人叫我在这儿等着您,奴婢按照吩咐办事,您即使不满意也不至于动手吧。”

  半枝怕岑西眷,但对于眼前这个醉鬼,她确实是生不出什么畏惧的情绪。岑西眷的院子里下人少,眼下动静不大,倒也没人瞧见她这般放肆。至于岑西眷,半枝摸了摸下巴,瞧他那副样,跌痛了都不晓得,几句话而已估计明天也记不住。

  有了这番思量,半枝便也不在那么畏畏缩缩的,说起话来都硬气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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