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时优良讲的故事
旗子在风中飘荡着,那副牛首人身肋生双翼的图腾隐隐泛着血红的光芒。这是杀戮之光,灾厄的象征,今夜,此地,必有一场泣血之争。
夜渐深,寒气渐重,皓月当空时河岸上传来婴儿啼哭。
紧随其后,夜幕下一阵鸦鸣,数不清的黑鸦已在天空盘旋,遮天蔽日,惨叫连连。山中的野兽、水里的蛟龙、地下的蛇虫也不安分起来。
被惊动了的山野变得纷乱,龙吟虎啸、狼嚎鬼叫,蛇抬头、蝎扬尾;都心急的跃跃欲试。
恶战一触即发。
见形势不妙,月残刀飞身而起至黑鸦之上,双手掐诀怒吼“炎鸟~火乌。”一只火鸟从身体里钻了出来,在黑鸦群中一个盘旋驱散了黑鸦。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营地暂时恢复了宁静。
马车内:跳动的灯影中,巫女看一眼怀里的婴儿,叫伊殇道:“拿我的锦盒来,你退开十步之外。”
伊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车尾的地方有一个黄布包袱;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包袱夫人从不离身。小心翼翼的拿了放在她手上,躬身见礼道:“伊殇告退。”
伊殇下车后,夫人打开锦盒,自其中取出三株同样大小同样鲜艳的常开花拿在手上。
她的眼睛始终在婴儿身上,充满了溺爱、痛苦、坚毅和悲伤。
轻一摇,花瓣化作粉尘落在婴儿身上,原本带着血渍皱巴巴的婴儿似在一瞬之间长大了四五个月,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
伸出小手抓住母亲的衣襟,费了好大劲凑到胸前‘咕噜咕噜’的吃了起来,不时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看着他吃得这么欢,夫人疲倦的脸庞挂起笑意。十指握拢,藤枝上的尖刺插入手心;笑意中皱了眉头,双目始终不曾离开孩子,喃喃道:“是福是祸,就看你的造化了。”
她的血并未滴下,都被那五根藤枝吸食了。大概过去三刻钟时间,藤枝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夫人的脸色也变得十分惨白。
呼口气,张开手指,五根藤条从她手中脱落结成藤篮,叶子则化作绸布。
常开花是百越巫女的象征。此花常开,此情长在;花谢人归去,叶落永离别;是一代代巫女用生命和灵魂传承的信念。
现在她将这花叶赠与她的孩子,是母亲永远的守护;是在这九拐十八弯极阴之地保护这孩子的最后一道屏障。
婴儿吃饱了,一只手却还贪婪的抓住,生怕有人抢了他的口粮;另一只手接了一些乳白的汁液递给妈妈,开心的笑着。
初生婴儿的笑声是很悦耳的,可堪比歌唱的黄莺、风摇的银铃。
‘咯咯’的笑声不大,但在静谧的夜空下却很响亮,传得很远。
众武士听了都抖擞精神,握紧手中的兵器。
妖精鬼怪则都竖起被毛、弓起身子,龇牙咧嘴低低的吼着。
恶战的脚步声近了,越来越近了。
夫人侧耳细听。低下头吻了孩子的脸蛋,轻轻放入篮中。
怀里抱着锦盒,纤细修长的十指摁在锦盒上,缓缓合上湿润的双眸,静心聆听车外正在发生的一切。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眼睛虽然闭着,她的心可是清明的很。
外面虽有月残刀及数十武士,可要挡住觊觎这孩子的妖魔鬼怪却不容易,她必须准备着,祈祷着。
伊殇变回了狐狸,坐在马车十步之外的地方昂首看天。
现在已经是子时过半的时间,鬼门关已打开,在他们周围已经聚集了数不清鬼怪妖精,只等一个时机就要一拥而上抢夺刚出生的少主。
她们~月残刀、众武士还有伊殇都已有了赴死的觉悟,一息尚存就不会让一只野鬼、一个妖精靠近马车。
这是她们的使命,更是她们的信仰。
夜色越来越沉,星月早已不见了踪影,玄黄之间一片暗红色。
电闪雷鸣,好几次就在他们头顶。
晴天旱雷最是惊人,引得花梨鬼纹棺中的东西也不安分起来。
听见棺椁中有动静,伊殇惊得竖起全身的毛,盯着棺椁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啸。
但并未镇住棺材里的东西。
伊殇犹豫了一下,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被她压着,里面的东西总算安静了下来。但伊殇能清楚的感觉到棺材里发出的惊人的寒气,也清楚的看到了棺椁表面已结了一层冰霜,鬼纹正在渐渐淡去。
棺材里是什么东西,就连月残刀也不知道,所以才要带回五莲峰请余家先祖查验。
伊殇不敢有丝毫的轻视,连忙施展法术镇压。但效果甚微。
自知压它不住,仰天大哭通知了河对岸的月残刀。
听到伊殇的嚎哭,月残刀没有丝毫犹豫飞身过来;一眼就看出是棺材出了问题。
走到棺材跟前,伸手去摸了摸,大惊失色。道:“好强的寒气,再晚些发现,恐怕就要酿成大祸了。”
说罢,取出孔雀翎插入胸膛。
伊殇大惊,阻止他道:“巫师……。”
但晚了一步,孔雀翎插入胸膛,冒着热气的鲜血顺着孔雀翎滴在棺材上。
月残刀摆手,淡然道:“无妨,不必担心我;本座纵横天下三百年未逢敌手;即便失了两杯心头血,夜月虽隐,长刀犹在;料这些山精野怪恶鬼之辈也奈何我不得。”
伊殇没有再说,她知道巫师是在逞强。一日之内失了两杯心头血,常人不丧命也要落下终身病根;巫师虽然修为高强,但短时间内也难恢复元气。
可不如此又能怎么样呢!
恶鬼妖精已经越来越多,丑时之前一定会攻击。
七月十五要在九拐十八弯这个地方抵挡数以百万计的恶鬼妖精,他们谁不是在逞强。
但他们没有一丝惧色,一息尚存血战到底;这就是百越第一巫蛊世家的气势。
“这股气势已经镇压百越的妖精几千年,今后的千万年也绝对只会更加霸道。”伊殇望着月残刀,低声自语如是说道。
被月残刀的心头血压住,棺材里的东西安静了下来。
寒气退去,鬼纹也更加鲜红,如血一般。
不,那就是血;朱砂早已被棺材里的东西蚕食,这鬼纹~是月残刀的血凝成的。
一日之内失了两杯心头血,月残刀脸色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了。飞身过去的时候趔趄一下扶着岩石才站稳。
但他还是站得笔直,紧握手中的刀,一双放着寒光的眸子看着藏在暗处的那些东西,吓得它们瑟瑟发抖。
百越第一巫蛊世家的门楣,大巫师月残刀的威名,足够让他们中绝大多数吓得尿裤子的了。这便是虎啸山林~威名远播。
月残刀的计划就是让它们恐惧,拖延时间;他只要等到天亮就好了。
白天是人的世界,大多数的野鬼妖精都要回到自己的窝里去;剩下的那些就算撑得住烈日,能力也会大打折扣,不会造成多大的威胁。
况且,晌午之前五莲峰的援兵一定会赶到。那时候,这些野鬼妖精保命都来不及。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子时近末尾,丑时将近;苍穹上的黑幕已经压在头顶,恶鬼妖精已经到了防线跟前。
月残刀察觉身后传来极寒之气,侧身去看,见到西北方向一点白光正在靠近。
来者并不着急,慢慢悠悠的到了跟前。缘是三个身披黑色斗篷手持修罗刀辨不出是男是女的怪人。
三人看起来都十分的清瘦,瘦的只剩皮包骨,皮肤白中带灰,像是用烧过的骨灰涂抹成色。
与月残刀隔着防线相望,作揖见礼,为首一人道:“大巫师,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可谓缘分了。”
他的声音很尖,如同孤鸟长鸣,似有勾魂夺魄之力,月残刀脸色微变。
手中长刀出鞘三分;微微颔首以示还礼,道:“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山野妖精敢当我巫门余家的路,原来是你们这三个打不死的怪物;夜之三郎:烛、光、影。”
三人嘴角请撇一笑。
三郎之烛沉声道:大巫师还记得我们,也一定还记得三百年前的事情。”左手抚摸在胸膛上,说:“时隔三百年,很多东西都已经归于尘土,只有这伤还在隐隐作痛;伤口尚未愈合,所以仇恨也还在。”
月残刀眯着眼,紧紧的盯着他的胸膛,道:“只怪那时修为不济,让你逃过了一劫。”
月残刀在找机会刺穿他的胸膛,烛却不变声色,缓缓道:“是啊,可惜得很,你已刺穿了我的护心鳞甲,之需再多半分力就能要了我的命。”狡诈的笑着,又说:“今日也可惜得很,名震百越三千城的大巫师月残刀要殒身于此。”
说罢,身子动了一下。
人还在防线之外,修罗刀却已到了月残刀眉心不足半尺之处。
月残刀挡了一下,双方又归于平静,了无声息的对峙着。
月残刀本不该平静的,对方已经出手,不论是谁,不论是否敌得过,他都应该要拔刀的。
可是今夜此时他却顾虑颇多。
极阴之地极阴之夜,失了两杯心头血的他绝不是这三个怪物的对手;月残刀深知,烛、光、影也深知。现在还僵持着,是因为双方都在等。月残刀在等时间,对方在等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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