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道长与狐狸（10）
那天筱玉把两人拖拽着往苍云观走去，眼见着言鸣出气多进气少，绝望之际，发现了在半山腰等待着的老桃。
老桃迅速带着言鸣回了苍云观。
在静养的这几天里，言鸣甚至无法化成人形。一直蜷缩在露泽殿的横梁上。
“言鸣不会有事吧？”筱玉站在殿外，满脸愁容地看向高处的横梁。
“不好说，敢这么不要命闯结界的我只见过他一个。”
“结界？你说的是苍云观外所设结界？可是它并不厉害啊。”筱玉刚到苍云观时的确吃了些苦头，但喝过老桃的朝露酒后，她就再也感觉不到结界带来的伤害。
“你不会真觉得苍云观的结界是防你们这些小妖怪的吧？”老桃一脸嫌弃地说道。
“那防什么？”筱玉反问。
“自然是防言鸣的啊。”
老桃坦白了一些往事。言鸣其实是上古时期的妖兽，曾也是叱咤风云的角色，后来人类的领地越来越广，终还是起了冲突。
小小的人类怎会是他的对手，言鸣为了驱赶他们造下了太多杀孽。
而上神向来偏心于人类，为了平息这场风波，就把言鸣困在苍云山上，并设下致命的结界。
“所以苍云观的结界，不是防妖怪进入，而是防言鸣出来的？”筱玉的疑问得到了老桃的点头。
听完这一切的筱玉有些恍惚，仿佛胸中憋着股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得要命。
她讷讷地问道：“他被关在这里多少年？”
“九千多年吧，记不清了。”
以前看小说，形容岁月漫长往往会用时间大法，九千年不过就是一句话，几个字。
但读者永远无法真切感受到当事人在这时间长河里过得如何，是陶情适性还是万般孤寂。
就如同筱玉此刻，她很想知道言鸣在这九千多年岁月里，被困在这小小的苍云观里，是怎样的心情。
又过了些时日。
言鸣恢复了一些意识，虽然仍旧不能化成人形，但已经认得出老桃和筱玉。
让筱玉哭笑不得的是：言鸣突然变得十分黏人，筱玉走哪儿他就跟哪儿，连上茅厕他都会守在门外。老桃想要靠近还会被他龇牙吼一顿。
这算不算护食现象？
筱玉怕他乱跟乱跑影响身体恢复，只好搬去露泽殿一起住着，每晚筱玉在床上入睡，睁眼后自己都会从高处的横梁上醒来。她只能搂住身边的大猫不敢动弹。
在筱玉担忧着哪天会失足摔死之际，言鸣总算可以化人形了。
言鸣化人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筱玉赶出了露泽殿。
关心的话语都来不及说一句，筱玉就被关在了殿门外。筱玉急急忙忙去求助老桃，问言鸣会不会脑子出了问题，千万别是闹失忆。
老桃神神秘秘地说，给言鸣一天时间不要打扰。
到底是什么事？
夜晚再次踏入露泽殿时，答案揭晓。
露泽殿内撒满了野花花瓣，从殿外台阶一路延伸至殿内。筱玉踩着花瓣铺成的路走了进去。
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到许许多多蜡烛点燃着摆在地上。有人笨拙地把它们拼出了爱心形状。
言鸣站在爱心中央，从他的手掌里跳跃出了璀璨星光。像烟花一般绽放飘落。
筱玉瞬间明白了。
这一幕，是颜铭向她求婚时的景象。
“你都还未痊愈，为什么要浪费法力变烟花给我看……”
“你当时满眼都是喜悦。”
笨蛋，就为了她开心吗？当年颜铭是在求婚。
“难不成你现在也在求着我嫁给你？”
言鸣不置可否地笑了，算是默认了这个回答。
帅哥的笑谁能抵抗得了，更何况这是来苍云观后，第一次看见言鸣笑。
刚过几天安定日子，麻烦又找上了门。
老桃说他感觉到有众多百姓正往山上来，恐怕是外邦兵马降至，百姓们想来苍云观避难。有车马的百姓都逃向了别处，剩一些老弱病残的百姓。
老桃很犹豫，其实他觉得在苍云观里并没有比外面安全。
他知道言鸣一向讨厌人类，如果几千年前没有人类去侵占他的领地，他也不会被困在这里赎罪。
“要是把大门开了，一个主殿肯定住不下。必定要把所有房间全安排出去才能塞得下那么多人。”老桃面露难色，不太自然地问道：“要不，别开了？”
他有他的顾虑，百姓们在苍云观外是死是活都是个人命数。
一旦进了苍云观里，他们的命就同言鸣挂钩在一起，有人死，这笔帐都会算在言鸣的业障里。
怎么看都是划不来的买卖。
言鸣问筱玉：“你希不希望我开门帮他们。”
“能帮自然得帮。”筱玉虽然这里是妖怪之身，但她现实里是真实的人，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更何况她也没想到更深层次，只以为是收留百姓住进来而已。
“那就开门吧，接纳上山的百姓。”言鸣点头示意道。
老桃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能去把紧闭的道观门敞开，让百姓进来避难。筱玉和老桃两人把所有的床铺被子都搬了出来。床铺优先给孕妇小孩。
回家收拾好包袱的颜子尘又来了苍云观，但这次，筱玉不会再把他认作颜铭。一个如此重视财物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的颜铭。
她宁愿相信自己的感觉，言鸣才是她要找的人。
人一旦多了，就到处都是乱哄哄一团。
老桃原本很担心哪些不知轻重的人，在露泽殿内乱翻乱破坏，会惹怒言鸣。
谁知自言鸣受伤后，他现在眼里只有筱玉，对其它身外之物丝毫不放心上。言鸣平日珍爱的书籍画卷被人拿去当了厕纸，他居然都没生气。
反倒是老桃他自己受到了实质性迫害。
几个调皮的孩子对苍云观正中央的桃花树很感兴趣。都快要寒冬腊月了，这颗奇怪的桃花树却满满盛开着粉色花朵。
小孩们围在一起，你一朵我一朵，比赛谁采的花瓣多。
这差点把老桃气出内伤。“你们这群小混蛋！不准再靠近这里！当心我把你们都埋桃花树下当肥料！”
筱玉恰好路过，看到老桃半大一孩子，在教训比自己更矮的几个小孩，这景象真滑稽。
“老桃哥哥吓唬你们而已。”筱玉上前安慰一个正欲哭鼻子的小女娃。
女娃奶声奶气地回道：“哥哥他好凶。我不要被埋土里。”
“他当时也这么吓唬过我。”筱玉不禁摸了摸这可爱的小孩。“下次他再凶你，你也可以吓唬他说要把树砍了，他准怕。”
“喂，我还站这儿呐，小黄鹂你究竟帮谁的啊！”
老桃的话被几人无视，小孩们的注意力已经飞速转移，叽叽喳喳开始讨论桃花木能做成什么。
“做个木马吧，我想要木马。”
“感觉可以做个木盆，用来洗脚。”
“不对，可以做个凳子，现在这里最缺的就是凳子。”
“……”
最后一批到达苍云观的百姓中，混进了一只小妖。
这是筱玉事后才得知的，好巧不巧，这小妖怪是筱玉的同窗，百灵鸟精：白灵灵。
筱玉记忆中原主对白灵灵的印象就是一个字：吵。
每天只知道唱小曲，其它学术也同黄鹂精一般，样样不精通，经常被同窗们嘲笑。
自从筱玉被白灵灵认出来后，就被她缠上了。前辈长前辈短的叫着。
筱玉吃不消了，被言鸣缠着还能算甜蜜的负担，被白灵灵缠着只有负担二字！
“我们是同辈，你喊我名字就行。”
言下之意是：我们不熟啊。
“而且我的能力你也清楚，没准比你都差，你跟着我没用啊。”
白灵灵却仍是一副眸若清泉的崇拜模样，看着筱玉。“我怎么能和前辈你相提并论呢？等我们回了书斋，还想请前辈多多指点我才好。”
“回书斋？”筱玉突然想这茬，这是原主的任务，所以她从未放在过心上。
“对啊，前辈你马上要成功了吧！把那么厉害的苍云观道长都给拿下了，这次的媚术考试，你肯定是第一！”
脑子不太好的白灵灵，就这么把媚术考试的事，堂而皇之说了出来。
“嘘，你小声点。”
“好的前辈。跟我说说你是用了哪一招媚术，才得手的呀？我今年选了个王爷，结果他居然嫌我不会写诗就甩了我……”
“别说了，我真的对你们那啥考试一点兴趣都没。”筱玉开始头疼，她想马上结束这个话题。
白灵灵道：“怎么可能，那前辈为何还来苍云观呀？大家都知道言道长是胡璃璃最先看中的目标。”
“如果你是在替胡璃璃打抱不平，那请传个话给她，就说是我对不起她了，抢了她的机缘。如果不是，那我更没必要跟你过多解释。”
“前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心求教的。我也想像你一样能得手一个厉害人物，以后就再也不会被同窗看不起了！”
筱玉不想再同她纠缠这个问题。好不容易和言鸣的关系进行得挺顺利，万万不能被这百灵鸟胡言乱语搅和了。
多说只会多错，筱玉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她。
一转身，蓦然发现言鸣就站在身后。
两人的话，一字不差被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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