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可惜旧欢携手地
第二天，当李金玉到达唐镇时，天空又飘起了小雨。
仿佛上天为给即将迎来炎夏的人们带来最后一丝凉意，特意安排这场雨。
对于小雨，李金玉另外有自己的感触，自从与凌波之间的情感出现波折，他便觉得雨天的频率也增加了，仿佛是天空也为他们的遭遇而哭泣。
幸运的是，树镇到唐镇的班车落客点距离娄县三中不过咫尺之遥，不到500米的距离。
李金玉下车之后没有停留避雨，而是直接在雨中漫步，返回学校。
他迅速回到宿舍换上干爽的衣服，紧接着便赶到教室。
虽是星期天，但由于下周即将迎来期末考试，学校安排了补课。正所谓“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下学期即将进行文理分科，预示着这个班级的一部分学生在下学期将不再是同班同学。
虽然是补课，但同学们学习热情并不不高，互相之间忙的是临别的赠言。
一些情感丰富的同学准备了精美的同学录，逐一找班上的同学留下“墨宝”——对自己的祝福以及联系方式。
在当时大多数学生的联系方式只有QQ号。
一时间，李金玉的桌上堆了十多本同学录。
何艳是第一个递过来的，然而不久她便发现自己的被压在了最下面，于是毫不客气地将它抽了出来。
她翻开同学录的扉页，递到李金玉的手里。
“金哥，你必须先写我的，而且必须写一首诗，至少100个字以上。否则，休怪本姑娘无情，往你们那竹筒里塞老鼠之类的。”
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副“你懂的”的表情。这时，李金玉才想起，似乎已很久很久没和凌波之间鸽笼传信了。
被逼无奈的李金玉通过一番构思，写下一首足够记录他们之间情谊的小诗：
宿舍门前心慌慌，女生把那双臂张，
想要逃脱却不得，她把我当成小绵羊。
热得快烧水滋滋响，她担心爆炸要我守。
我说：姑娘，你这是在考验我，看我敢不敢当英雄？
她假装摔倒喊脚痛，要我把她扶上床。
我说：姑娘，你这是在耍我，让我当你的搬运工？
泡面一碗送上前，她说吃完后才安眠。
我说：姑娘，你这是在馋我，不让我也来一碗？
刷牙清洁要看书，惊悚小说来助眠。
我说：姑娘，你这是在吓我，让我当你的保镖？
终于等到她满意，无辜羊儿才算解脱。
我说：女生宿舍真奇怪，下次还是得绕道！
何艳翻开同学录，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紧紧抱着它，仿佛这本薄薄的同学录承载了无数珍贵的回忆。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让李金玉最后再写。
现在他的诗句已然让这本同学录变得独一无二，她不愿让其他同学破坏这份完美。
如让其他同学填同学录，还得另外再去买一本。
她侧头望向正为其他同学留言的李金玉，心中充满感激和温暖。
她在心底轻轻发出声音：“有你这首诗，我觉得我没白来这个学校一遭。如果，如果……”
她轻叹一口气，把对于过去和未来的臆想，都深藏在心底。
课间，前座的班长登上讲台。一番难舍难分的煽情演讲后，他提议每人出资5元，到街上请照相馆的人过来拍照留影。
大多数同学纷纷表示赞同，他们说道：“你当了两年班长，临了总算干了点人事。”
然而，也有少数同学默默无言，比如灰子。
以当前的物价，五元他可以买十多个包子，或者可以省下两个多小时的脚步，够搭班车上学一个来回。
但他也希望拍照，留下这份珍贵的回忆。
班长让同学们稍作准备，下午课前收取费用。然而，到快放学之时，费用仍未收齐。
班长坐在座位上，一脸沮丧，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尝试做有意义的事情会如此艰难。
在班长感到无助之际，何艳从后面用笔轻轻戳了戳他的脊背。
在班长回头时，何艳把一张百元大钞拍在桌上。
她说道：“班长，你拿去照相馆吧。我就一个条件，得给我和金哥拍个合照。”
“金哥，你没意见吧？”
班长低声询问着李金玉的意见。
在李金玉记忆中，这还是班长第一次叫自己“金哥”。
只怪李金玉平时抢走他太多风头，班长心里是怎么难听地称呼他的，李金玉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当然没意见，和美女合照荣幸之至。”
说完，他侧头望向何艳，“要不这样，燕子，你再出200，我们去拍个写真集呗。”
班长听后一脸黑线，拿起何艳的百元大钞就往门外走去。
到门口时，他回头戏谑道：“燕子，你再拿500，让李金玉跟你去拍婚纱照，看他敢不敢？”
好巧不巧，班主任突然偷偷出现在教室的后门。
他听到班长的玩笑话，戏谑着笑道：“看来班上有喜啊，定好日子了没有？”
教室里顿时陷入短暂的沉默。待他转身离开，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何艳把头藏在书堆里，羞涩深入脖颈。
……
晚自习的宁静因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出现而被打破，并引起教室内一阵骚动。
同学们对于陌生帅哥的出现总是表现得过于夸张。
女生们尖叫起来，男生们则纷纷发出嘘声。
这样，既为枯燥的学习生活释放出些许轻松，又偷偷掩盖内心的羡慕和惊讶。
正在专心记忆知识点的李金玉也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
一个青年男子正静静地站立门口。他的目光从容地扫视教室，仿佛这突如其来的热闹与自己无关。
李金玉打量此人，只见此人身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下身是一条浅色的休闲裤。
裤腿修身而不紧绷，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他修长的腿部线条。
他的头上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头短发，剪得干净利落，略微着了一点暗黄的色彩。
在灯光下，他的头发微微反光，仿佛涂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粉。
眼睛上戴着一副蛤蟆镜，耳朵上赫然镶着一副折射出刺眼光线的耳钉。
他的脸庞被洗得白白静静，仿佛经历过一场精心细致呵护与打理。
李金玉的第一反应是，这大概又是来学校泡妞的公子哥。
他心想这个学校门卫怎么这样松懈，什么人都往里放，看来有必要请校长加强学校门岗的管理。
正当李金玉愣神之际，男子已朝着他的座位走来。
有个别犯花痴的女生以为又是来找何艳的，不禁恨得牙痒痒，脸上的喜悦切换成嗔怒。
何艳也以为是来骚扰自己的，竟又像从前一样，不由分说地揽住李金玉的胳膊。
青年走到何艳的课桌前，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
他声音略显颤抖地说道：“金哥，好久不见！”
何艳听闻，知晓与己无关，便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李金玉的胳膊。
“我们认识吗？”
李金玉抬头望去，对男子的招呼感到疑惑。
“金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青年男子轻轻摘下墨镜，将整个身体趴在何艳的课本上，尽量凑近李金玉的脸庞。
李金玉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庞，脑海中卷毛那张脏兮兮的脸似乎与眼前这张有些类似。
他站起身，惊讶说道：“你难道是卷毛？”
“金哥，哈哈，你认出我了！”卷毛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见卷毛如此激动，李金玉却感到一丝困惑。
他心想：“卷毛不是被自己逼走的吗？”
他冷冷看着卷毛，以为来惹事的。
卷毛却紧紧地握住李金玉的手，眼神中带着一丝激动。
他声音颤抖地说道：“金哥，兄弟我想你啊。我一回来，就急忙让兵子带我来找你了。兵子现在对面的操场上等着，今晚的自习课，你别上了。我们出去喝一杯，好好叙叙旧。”
接着，卷毛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周，然后小声问道：“金哥，凯子兄弟呢？”
李金玉只得告诉卷毛，凯子已经转学去了四中。
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的学习，李金玉只得与卷毛一同走出了教室，来到操场上兵子站立的地方。
兵子提议去自己的娱乐城里坐坐，三人便走出了学校。
当他们走出校门后，卷毛一脸崇拜说道：“金哥，没想到在学校提你名字也好使。我们过来时，我说是进去找你的，保安马上就开门了。”
听到这话，李金玉不禁有些哑然。
他之前还在抱怨学校的门岗，却没想到是自己在破坏学校门岗的职责。
到达兵子的娱乐城后，三人来到一间宽敞的歌厅坐下。兵子立刻吩咐服务员送来酒水和各式各样的小吃。
卷毛麻利地起开一瓶冰镇啤酒，斟满酒杯。
他端着酒杯走到李金玉面前，打出一个先干为敬的姿势，一饮而尽。
他眼中闪烁着激动的神色，迫不及待地开始倾诉心声。
“金哥，首先，我要衷心感谢你当初宽容放过我，让我有机会重新开始。否则，我或许仍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沉沦在社会底层。其次，我还要感谢你当初对我的信任……”
“卷毛，这怎么说？”
李金玉打断卷毛的话，好奇地问道。
卷毛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金哥，我当时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你的期望。你似乎在思考，只要我能履行承诺，你就会对我另眼相看，甚至愿意与我成为朋友，甚至是兄弟。”
卷毛停顿一下，端起另外的两杯酒，一杯递到李金玉手里。
“你让我走的时候，你的眼神在别人眼里可能很是凶狠，但我却看出来你对我的希望。”
“我也是从你眼神里读到一丝认可。正是这份认可，让我下定决心要重新做人，要活出一个新的自我。金哥，我敬你一杯，千言万语都在酒里。”
李金玉端起酒杯与卷毛一碰，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他拍了拍卷毛的肩膀，眼中透着真诚说道：“你现在的样子，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你的改变，让我感到欣慰。我为你感到骄傲，兄弟！”
在青春热血的年华里，男儿的情感与行为确实具有特色。
在他们的世界中，恩怨分明，毫不含糊。
一旦遭遇让他们不满或反感的事情，他们可能会迅速采取行动，甚至不惜以拳头相向，展现出一种无所畏惧的英勇姿态。
这样的行为，虽然在旁观者眼中可能显得有些过火，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种情绪的释放和内心态度的鲜明表达。
他们相信，只有通过这样直接而有力的方式，才能有效地扞卫自己的尊严和权益。
然而，时间的流逝往往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那些曾经让他们大打出手的人，在时间的洗礼下，可能会成为他们刮目相看的新朋友。
他们会以一杯酒化解过去的恩怨，展现出一种宽广的胸怀和成熟的智慧。
这种快意恩仇又能够杯酒释前嫌的特质，正是男儿情感世界的独特魅力所在。
在歌厅里，李金玉与兵子耐心聆听着卷毛分享他在广省的独特见闻。
当话题转至歌厅时，卷毛直言不讳指出，唐镇的歌厅已经远远落后于外面的世界。
他表示想借鉴外界的经验，特别是莞市的经验在唐镇打造一家新颖别致的娱乐会所，将KTV、沐足、洗浴等多元化服务融为一体，并追求达到莞式标准的高品质。
对李金玉这位未曾踏出娄市一步的“土鳖”而言，“莞式标准”自然是一个陌生的概念，他的好奇心被悄然点燃。
卷毛见状，便意味深长地提出一个建议：待李金玉放假之后，三人一同前往莞城进行实地考察，亲身体验和学习那里的先进模式。
李金玉则分享了他在树镇的所见所闻，他认为新开店铺不妨考虑树镇的繁华地带。
树镇人来人往，客流量大，而做生意其实做的就是流量。
李金玉坦言自己目前并无参与之意，而且也没钱投入。
听闻此言，卷毛和兵子不禁感到一丝失望……
……
凌晨回到学校，李金玉鬼使神差地来到胡老师的宿舍门前。
他注意到，此时鸽笼里已没有鸽子。
宿舍的灯亮着，他透过窗玻璃，看到凌波模糊的身影。
凌波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背对着窗户。
她双手支撑在腿上，托着腮帮，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李金玉想要敲门进去，但就在手指即将触碰门板的瞬间，心中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那些曾经在心中留下深深创伤的记忆再次浮现，他似乎看到凌波手臂上、脖子上的被竹条抽打留下的痕迹。
他退退缩了，害怕自己的接近会给凌波带去伤害。
他掩面而泣，泪水顺着指尖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袖。
他悄悄地离开宿舍，走出校门，到了他和凌波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抬头仰望夜空，月华如练，洒在他的泪眼上。
他不禁想起了徐志摩文章里的感叹——“月光，你是失望儿的乳娘。”
看着流水静静向东而去，他感觉自己的爱情就像这流水一样，渐行渐远了。
在这个曾经和凌波手牵手走过的地方，他陷入深深痛苦之中。
回想着昔日的欢声笑语，那些美好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
而现在，他只能一个人默默发呆，度过这个漫长而寂寞的夏夜。
……章尾诗词彩蛋……
萧索清秋珠泪坠，枕微凉，展转浑无寐。
残酒欲醒中夜起，月明如练天如水。
阶下寒声啼络纬，庭树金风，悄悄重门闭。
可惜旧欢携手地，思量一夕成憔悴。
清秋孤寂，珠泪滴落，枕畔微凉，辗转反侧，我无法入眠。
夜深人静，酒意渐消，我起身站立，
只见月光如白绢一样，夜色如水一般平静。
台阶下响起寒蝉声，
它们的啼叫声让这个秋天更显悲凉，
秋风阵阵吹在院中的树上，
院门关着，静悄悄的，只有我孤独的影子。
想起昔日的欢声笑语，手牵手走过的地方，
只在一夜之间，我变得如此憔悴。
回忆涌上心头，旧时的欢愉已成过往，
现在的我，孤独又无助，心中满是忧伤。
清冷的秋夜，月光如水，照亮了我的脸庞，
我的眼中，只有无尽的思念和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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