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一份因果
墟梦零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被别人逼着念出【万蛇之灵】的祷文。
以前都是他用活人血祭,在仪轨行进的过程当中念出。
那是他痛苦与愉悦的源泉。
看着无数人死去,那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但是回头还得面对那深不可测、喜怒无常的“灵”。
这就快乐不起来了。
起码得打对折。
这就是为什么越往后了,墟梦零就越不想血祭的原因。
不是他对生命有任何敬畏。
纯粹是因为,他觉得这些死去的人压根没有死在他的手里,让他感觉十分不快。
甚至隐隐有一种……“灵”在掠夺他的快乐的猜疑。
他向【万蛇之灵】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一切,他应该得到他应该得到的快乐不是吗?
但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
只有强大不强大。
【万蛇之灵】无比强大,近乎于神。
相比这位伟大存在,墟梦零犹如蝼蚁。
所以无论那位“灵”做了什么,墟梦零只能咬牙接受。
对于一名天生杀人狂来说的,受制于人,大概是一件让他最耿耿于怀的事情了。
虽然这人……并非是人。
所以墟梦零也在用着自己的方式方法,对那位无法违逆的存在,进行微小的反抗。
但有些事情当真是让人说不清楚。
明明他不想进行血祭仪轨了,现在却又被人逼着自己给自己念出祷文。
转念一想,简直可笑至极,又讽刺至极。
墟梦零当真有一种,自己的快乐被“灵”夺走了,试图想要反抗,又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年给镇压了的错觉。
之所以是错觉。
就是因为他知道,这少年绝对不是【万蛇之灵】的信徒。
这位要是那位“灵”的信徒,自己不可能坐稳虚灵教教主之位。
有这一位存在,那尊“灵”怎么可能还看得上自己啊?
不仅墟梦零在念祷文,剩下的四人也依然在念祷文。
除了眼神稍微有些空洞之外,这祷文居然念得声情并茂。
废话,你要不好好完成任务,对方就将你五感剥夺,时感消除,身受无量苦痛的同时,一瞬仿佛亿万时光……这种简直就是无尽苦痛地狱之苦,谁能顶得住?
受上一次就足够了,谁也不想再来第二次。
可是即便这样,虚灵教五人依然想不通,这位大佬到底想要干嘛。
以【六芒星】召唤【万蛇之灵】也就算了,为毛这位自己也占据了【六芒星】的一角??
难不成这位想把自己也给献祭了不成?
就算是想自杀,也没这么自杀法子的呀。
让人无语。
一方面他们想时间过得快一点,这样就不必再去面对如此尴尬的事情。
另一方面他们又想时间过得慢一点,因为谁也不知道,等这场简单至极的仪轨结束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万一那位【万蛇之灵】脑子有坑,回应了怎么办?
那他们可就通通成了祭品,逃都逃不掉了。
虽然他们并不觉得这么简单的仪轨,就能召唤来【万蛇之灵】。
即便作为祭品的五人,都是血宗,堪称祭品中的天花板……虽是简单仪轨,其质量也算高到了一定程度。
但问题是,他们这五人,走了多少捷径,最终才成血宗的,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没准在“灵”的眼中,就算把他们五人绑到一起去,大概都抵不过一位正儿八经的真正血宗。
就更不要说他们五人,原本就与那位【万蛇之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现在这种情况,若是被那位【万蛇之灵】察觉,大概也会很无语吧。
在这位“灵”的视角来看,这场荒谬的仪轨,更有点像是用自己的左手来献祭自己的右手。
毕竟这五位血宗的力量,其根源……都是来自于“它”。
用“它”的力量,来献祭于“它”……只要是有点仪轨常识的人,都不会这么干。
不管不顾的献祭……能引起其注意力的可能性很小,就算真的引来了,那位【万蛇之灵】大概也不会有丝毫喜悦,倒是会暴怒才更为正常。
想到这里,墟梦零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莫不是……莫不是真是他想象的那样吧……
这位之所以让他们五人成为祭品,就是为了激怒【万蛇之灵】,从而使得那位“灵”,以真正的姿态……降临?!
但问题是这里是巴别塔啊。
就算那位【万蛇之灵】被激怒,真正会降下“灵”身的可能性,也不到万分之一。
虽然直至今日,三大邪教依然无法确定巴别塔应该放到什么位置上去。
可有两点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巴别塔内,“灵”降临的难度,要远远超过【静谧层】。
几乎与【嗜睡层】的降临难度相当。
其次,“灵”真身降临之后,其存在的时间,要远远低于【嗜睡层】。
举一个例子——假设【万蛇之灵】在暗面的【嗜睡层】真身降临,可以存在一分钟的话,那么于巴别塔内降临,其存在的时间就被压缩到了几分之一秒。
这种微妙的不同,给人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巴别塔】也是某位不可言说的存在,位格相冲之下,直接将“灵”降临后的存在时长给缩短了。
墟梦零不由在心中打了一个寒颤。
立刻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毕竟从所有的证据来看,这个想法完全不切合实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明面上否认了这个想法,但他的潜意识却一直往这上面靠。
就好像有某种感觉在不断的提醒着他,他的想法有可能是对的。
祷言完毕。
李博阳站在【六芒星】的一角,轻点指尖。
一点鲜血,从他的指尖飞出,直接落到了【六芒星】的正中。
霎时间,地面上的【六芒星】陡然亮起。
不,应该说,在祷言进行的时候,就已经泛起微微光华的【六芒星】,突然就亮起了炽白的光芒。
差点闪瞎了墟梦零等人。
伴随着光芒而来的,是无可阻挡、难以抗衡的恐怖威压。
那种感觉仿佛天崩地裂、世界沉沦、万物凋零。
墟梦零等人跪在原地,全身颤抖。
身为虚灵教的最高层,他们对这种仿佛末日一般的气场太熟悉了。
每次献祭于【万蛇之灵】的时候,这种无以伦比的威压,都会过来串场一下。
仿佛不把所有人给压跪得老老实实,此灭世之威就不会消失一般。
可墟梦零等人却又清清楚楚,这道威压根本不是针对他们,之所以每次这道威压一出现他们都会跪下,纯粹是因为他们根本承受不住这道威压。
感觉上此威压出现了极为漫长的时间,但实际上,威压降临后,往往几毫秒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现在。
即便墟梦零等人觉得,时间已经到了。
可那可怖的威压,依然没有消失。
他们的视觉在无止无休的强光之下,开始扭曲。
隐隐约约之中,他们似能感受到,一尊无法形容的、无法直视、无法言说的巨大之蛇,于一处汪/洋大海之中,缓缓的探出身来。
如果说少年之前造成的时间异象,仅仅只能算是时缓的话。
那么现在,炽白光芒笼罩之下,时间被彻底的按下了暂停键。
但让墟梦零等人无比诧异的是,明明进入到了时停的领域,但他们的思维却依然清醒。
就像是灵魂脱离了躯壳。
身体被彻底冻结,无法动弹。
灵魂却依然可以思考。
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种仿佛灵魂出窍的特殊状态下,墟梦零等人只觉得自己仿佛是骄阳之下的冰块,正在一点一点的融化。
更要命的是,这种不断消失的感觉——不可逆!
他们是真的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记忆消失……
过往消失……
甚至连自身的存在都在消失……
消失……消失……
大概用不了多久,他们五人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痴呆。
丧失自我,只留躯壳。
如果这种消失的速度非常非常快捷,或许他们五人并不会感觉到任何痛楚。
但问题是在这种时停状态下,他们这种不断消失的感觉,却近乎永无止境——
似乎时停不消失,他们这种不断丧失自我的过程就不会结束。
要说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刑罚是什么,过去墟梦零等人或许各有各的答案。
但是现在,他们大概能够得到一个一致性的答案……那就是逐渐的丧失自我。
当他们注意到这个点的时候,一种无法形容的寒气,从他们的心中涌了上来。
丧失自我……!
那些伟大的“灵”,虽然可以永生永存,但“灵”非神,不能长久保持自我。
迫不得以之下,众“灵”才于暗能海中沉睡。
过去他们五人只会以为,这只是个传说。
但现在……传说好像正在变成现实,甚至直接就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也就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终于明白,以信仰“灵”来获取力量,从头到尾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等若承受着无止无休的痛苦刑罚的“灵”,又怎么可能会赐予人力量?
用更阴暗直白的话来说,就是——既然我已经堕落进了地狱,为什么我不会将你拉下来?
要我反而给你好处,这怎么可能?
那些伟大之“灵”,看似至远至大,凌驾于一切之上,与神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实际上,凡是只要醒着的“灵”,统统都是疯子。
为什么圣灵踪迹渺渺,反而邪灵踪迹轻易可见?
就是因为圣灵从一开始,就看透了“灵”中自我最终必会消亡的真实,所以只要能维持住自我的圣灵,几乎全部都于暗能海中沉睡。
而邪灵,与其说它们诡谲邪恶,还不如说它们……从一开始就疯了。
如此。
墟梦零等人不由有一个疑问。
偶尔会处于完全清醒状态下的【万蛇之灵】……它到底是一名毫无逻辑可言的全疯,还是勉强能够控制住自我的半疯?
如果是全疯,那么为何对方可以回应他们向它的献祭?
是不是即便“灵”疯了,但以“灵”的本能,也依然能够轻而易举的处理好献祭应当给予的回应?
若是如此的话,墟梦零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对方是疯子,自己纵然是蝼蚁,【万蛇之灵】也不可能会对他有任何谋划。
但如果是半疯呢?
明明有着清醒的自我,却偏偏还对渺小的墟梦零等人给予回应……这就是最大最大的不正常。
“灵”越是清醒,就越不需要信仰。
“灵”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渺小的人总会做出各种猜测。
在诸多猜测当中,有一条名为【信仰道标】的猜测,最为着名。
这个猜测提出,对于“灵”来说,渺小存在对于它们的信仰,重要但也不重要,仅仅只是维持它们自我的道标。
越是浑浑噩噩,就越需要信仰来维持住“灵”的自我。
换句话说,如果“灵”近乎全疯,或者干脆陷入完全沉睡状态,它们的本能也依然会回应一切对于它们的信仰、献祭、憎恶、向往……等等等等。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让人信仰,也唯有信仰,才能稳定住诸“灵”的自我。
可问题在于,任何一种信仰宗/教,都不可能永恒存在。
当信仰的浪潮退去。
“灵”究竟还能不能维持住自我,从近乎永恒的长眠当中醒转过来呢?
墟梦零等人不知道。
虽然他们作为邪教的最高层,对于信仰之类的猜测十分感兴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他们的专业。
但问题是,他们对“灵”除了猜测,就只剩猜测。
所以他们无法得知,究竟他们信仰的【万蛇之灵】,是一尊处于清醒状态下的“灵”,又或是处于完全沉睡状态下的“灵”。
或许在外人看来,“灵”的清醒与否根本不重要。
但对于借用“灵”的力量的邪教而言,“灵”是否清醒……无比重要!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能够借用那尊“灵”多少力量。
“灵”如果是沉睡的,一切都只是“灵”的本能反应,那么墟梦零等人可以血祭借来的力量,就近乎没有上限。
同样也意味着虚灵教的存在,对那尊“灵”多多少少也有些重要,是那尊“灵”向下定位的信仰道标。
并且不用担心,“灵”会突然做出意想不到的改变,提出意想不到的要求。
“灵”处于沉睡状态,一切都是本能驱使,自然不会莫名其妙的变化。
信仰“灵”,并获得“灵”赋予的力量后……无论那尊“灵”是清醒的,还是沉睡的,结局统统都是【堕落化】。
这算是不是秘密的秘密,墟梦零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
知道归知道,但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却完全不明白。
直到现在,他们才恍然明悟,成“灵”看似高高在上,实则跌入了虚无地狱,每时每刻每一秒…都处在自我不断消亡的边缘。
“灵”堕入了地狱,那么借用“灵”力量的人,当然也会。
自己……不得好死。
这种结局,墟梦零等人从一开始就很清楚。
所以被“灵”的力量污染化、堕落化,一点也没让他们感到惊恐。
这本身就是获得力量的代价之一。
真正让墟梦零等人恐惧的是……
万一他们信仰的【万蛇之灵】……从头到尾……就一直醒着呢?
对墟梦零等人而言,这个可能性本身,大概就是最可怕的噩梦。
如果【万蛇之灵】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的。
那么这位伟大的存在,为何要轻易的回应墟梦零等人的血祭仪轨?并赐予下力量?
是为了什么目的?
凡人一思考,神灵就发笑。
处于特殊状态下的墟梦零等人的想法,几乎毫无遮拦的被降临而来的伟大存在感应到了。
一只难以形容其大小的蛇影,虚虚的晃了一下。
五人转瞬间就变成了痴呆。
【虽然绝大多数情况下,渺小者的思考都毫无意义,但偶尔也会诞生一两个特殊存在。】
浩大的声音响起,却又诡异的只响彻在李博阳的耳畔。
李博阳瞥了那五人一眼,“也就是说……这五人当中有一人猜到了你的心思?”
“是墟梦零?”
“也对,能够被你选为虚灵教的教主,要说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我都不太相信。”
“从一开始,他就与这另外几人不太一样。”
“那么他猜到了什么?”
“猜到你回应他的祈愿,是因为你想要见我?”
【不!】
【当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其本身就是荒谬的。】
【未来一切没有定数,我自然也不可能窥见前路。】
【与其说我预见到了你,不如说未来那难以想象的空无,震惊到了我。】
浩大的声音继续从光影中响起。
李博阳听着,不由有些沉默。
半晌才道,“我听你这么说,我反而觉得……你似乎早就知道我的出现。”
“墟梦零……虚灵教,不过是你早早安排下的棋子。”
“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与我相见。”
“我甚至怀疑那颗‘虚灵之卵’也是你故意安排,为的就是让我欠下你一份缘由,减少你来找我时的层层桎梏。”
“所以……你到底是谁?”
【你很震惊?不,我应该才是那个该震惊的人。】
【从你的表现来看,你似乎早就猜到了我的降临,会与正常的降临不一样。】
【我看不到你的惊讶,也窥不见你的诧异……仿佛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与其说……你来问我是谁,不如我来问你是谁……可行?】
浩大的声音逐渐低沉,像是变成了窃窃私语,在李博阳的耳畔轻轻叙述。
“人?”
“你认为你还是人?”
“看来……无数的灵诞生,终究会诞生出一尊意料之外的灵。”
李博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所以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到底是龙还是蛇?”
【呵!这么快就猜到了吗?】
【不过也对,老是这么互相问来问去,但彼此却没有半点答案,也挺无趣的。】
【对,我不是蛇,我是龙……龙之真灵!】
【一尊从来不需要沉睡,也不会自我消融的……特殊之灵。】
【但同时我也是人,有着独立自我的人。】
【当然,你也可以称我为仙……灵龙鬼仙。】
【虽然我并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想你应该能听得懂。】
李博阳一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景全?!”
能与仙挂钩的,大概也只有这位大佬了。
【哈!你果然知道那一尊……真正伟大的存在。】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早就与那位真正伟大的存在有所交流?】
李博阳嘴角一抽,搞了半天是那位景全散人,造就了这尊灵龙鬼仙?所以这位才如此不同?
似乎是猜到了李博阳心中所想,那声音又道:【你不要误会,我和那位真正伟大的存在,可没有半点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充其量,我只是获得了那位留下的一本书。】
【不过我想这点已经不重要了,所以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你是怎么察觉到我是龙非蛇?】
李博阳眉头微皱,“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想回答,但是我想即便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了。”
【对于过于强烈的情绪表达,我能够隐约感知一二,你刚刚似乎想到了一个名字……是叫宁无休吗?】
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投射到了另外一个遥远的地方。
李博阳正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声音突然又恢复正常,说一句让李博阳目瞪口呆的话,【你知道你的朋友叫宁无休,可你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吗?……宁景全。】
当听到宁景全这三个字,那种头皮发麻的惊悚感,简直快让李博阳破防。
他一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恢复过来。
“此话当真?”
这句话刚刚说出口,李博阳就后悔了。
“以你的位格,还不至于会骗我,所以肯定是真的。”
“莫非……与景全道人有什么关系,所以我才……”
【你的情绪可以不要那么内敛吗?我半天也感知不到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李博阳冷笑,“随意感知别人的想法,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所以你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见到我了,你想做什么?”
“事先说明,我虽然欠了你一份因果,但对我来说这算不上任何束缚,与其说我是想解决这份因果,来到这里,还不如说我是因为好奇才过来的。”
【我想做什么啊?】
【不相信你没有想到。】
【我即将追随的人啊。】
(https://www.skjvvx.cc/a/81216/81216586/66108621.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