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你……难道必须穿这个吗？”
莫分贝现在很犹豫。
——要不要遁地而逃……
贺临正穿着一身金黄色绣着乱七八糟图案的长服，那些怪异的图案还特别显眼地展示在胸前，在人群中尤其惹眼。而莫分贝就站在他旁边。
这简直是羞耻到家了。
更加令人尴尬到脚趾扣地是……刚到兰中大学门口便好巧不巧碰上了两个莫分贝的高中同学。
他高中当了三年班长，认识他的人自然多如牛毛。
果不其然，他们正嘻嘻哈哈地说笑着，其中一人惊讶地指着莫分贝的方向。
两人大老远就开始高扬着手朝莫分贝招呼着：“班长！”
莫分贝也习惯性地回应招手。
贺临：“你们认识？”
莫分贝蹙眉说：“高三的罗祥和晋雷。”
“哇，你记性真好。”
贺临看着那两人走进称赞道，莫分贝习惯了被表扬，没什么反应。
“嘿，班长，居然能在我们学校门口见到你，你后来去了哪个大学啊？”
罗祥顶着一个锅盖头，衣服搭配倒是紧跟潮流。
后面的晋雷头发修的干净利落，只一件t恤和短裤。
莫分贝干笑回：“明和大学。”
“卧槽！”晋雷看起来很惊讶，缓了会儿才道，“刚毕业那会你半天都不理睬，大家还担心你考砸了呢，没想到班长还是考得这么好！”
“就是，当时还担心你被当年的第二名超过呢，势头猛得很，结果听说高考考砸了，有谣传平时考试都是靠的作弊呢！”
罗祥看起来义愤填膺的，似乎第二名抢的是他的位置。
“好了好了……”晋雷打断罗祥的吐槽，问道：“班长来兰中是要找朋友吗？”
——总算问道正题上了。
“额……”莫分贝犹豫了一会儿，“谭正以。”
他刚说出口，罗祥和晋雷顷刻间变了脸色，两人面面相觑。
“我知道他……因意外去世了。”莫分贝顿了一下，“是发小，好……朋友……”
这个词仿佛烫嘴一般，他拖了好长的尾音才说完。
“之前约好来他大学参观，有事忙忘了，现在……虽然迟了，还是希望来看看。”
莫分贝演技一贯好。
罗祥和晋雷点点头，“班长还是那么为人着想。”
莫分贝刚要走，罗祥瞥见一旁奇装异服的男人跟在班长旁边，眉头一紧，问道：“班长，这人你认识么？”
近日因谭正以被杀一案，兰中大学加强了警戒，不允许可疑人员进入，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贺临，觉得须得提醒一下班长。
结果，莫分贝：“不认识。”
贺临紧接着：“我是他室友。”
莫分贝像安了马达一般，脚步越来越快。
直到把那两人甩在身后，贺临忽然快了几步，贺临长得高，腿自然也长，没几步就赶上了莫分贝。
他伸手拽住莫分贝，莫分贝被拉住，脚步也慢了下来。
“干嘛？”
莫分贝看着周围的过路人，随后目光才落在贺临脸上。
“慢点、我看不见。”
“鬼才信。”
莫分贝转身要抽手，却感觉到贺临的手紧了几分。
“……走快点。”
穿着这样在公众场合实在太尴尬了，莫分贝只想速速逃离。
贺临：“好。”
他淡如琉璃的灰色眼瞳转了转，却仿佛没有在在任何事物上停留过，脚步紧跟着前方的莫分贝。
今天太阳也太大了。
他心里想道，失策了。
＊
入夜。
11：30
“真的要选在这里吗？”
莫分贝嫌弃地捏着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厕所。
平时夜里虽然视线不如白天，好歹莫分贝还能瞧见些光影，今天却和瞎了一样几乎啥也看不见，只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
贺临没有回答莫分贝的问题，点了打火机，生出一些微弱的光芒，借着这一点光亮，莫分贝总算看得清晰了些。
看来确定就是要在这了。
“厕所是聚阴之地，利于引魂。”
火光在风中摇曳着，倒影在贺临脸上舞动。
贺临把打火机递给莫分贝：“你先拿着。”
莫分贝接过后又重新打了火，刚重新亮起却见贺临从包里拿出了矿泉水和馒头。
莫分贝：“……”
这么紧张的时刻，你还打算吃馒头兑矿泉水？？？
“你要是饿，正事完了我请你吃好吃的。”莫分贝真见不得室友这么苦，好歹是个猎鬼师，怎么一顿像样的都吃不上。
难道酬金很少么……
贺临却没说话，只是咬了半个馒头，剩下半个馒头拿在手上。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轮圆月悬在夜空中，散着寒光，一双猫眼眯了眯。
“坐下。”
莫分贝愣住一会儿，忽然十分真切地听到了贺临的声音，很沉很沉，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敲打着他的耳膜，心不自觉漏了几拍。
比之前图书馆还要清晰的声音。
出乎意料的……好听？
回过神来，他问道：“我坐下吗？”
贺临点了点头。
“盘腿，闭目，呼吸保持均匀，听到声音后立刻屏息，听到有人问你话你便回答谭正以。”
莫分贝忽然想起以前在哪里看过的聊斋，就是鬼魅喊一声名字，万一回答了便会被带走。
他汗毛“肃然起敬”。
谭正以夜跑完正打算回宿舍时是晚上11：30，死亡时间大概是12点。
贺临是打算在死亡时间引魂。
兰中大学每到十二点会有钟声响起。
十二点一到。
钟声“咚咚”震响，自远而来。
莫分贝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空气仿佛被吸空了一般，变得很稀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但是贺临说过呼吸不能乱，他只好尽力保持。
一阵一阵的风潮滚到他身上，耳边是嘈杂的风声，呼呼的，不一会儿，风声里起了些叽叽喳喳声音，像人的低语，又像婴儿的碎碎念，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屏息！”
贺临的声音忽然传来，莫分贝吓得呼吸一滞，正好赶上那声音袭来。
透着寒气的声音绕在他的耳边，幽幽道：“你，叫，什，么，名，字？”
莫分贝睫毛轻颤，因为屏着呼吸，脸也发红了，他艰难开口：“谭，正，以。”
顷刻间，仿佛有千军万马穿膛而过之感，让人觉得五脏俱裂，寒气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耳旁响彻着凄厉的尖细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声音隐去后，他已经累得虚脱地倒在地上。
最后一点意识停留在贺临给他喂了半个馒头。
……
“你是谁？”
“我是你邻居的可爱弟弟小葵啊！”
“小葵？”
“对啊，没想到你还没死呢？”
“死？我应该死？”
“对啊，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没想到你命大还活着。”
“不对，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干嘛……”
“你，禽兽不如，我要你不得好死！”
“啊啊啊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
莫分贝不记得自己喊了多少声“别杀我”，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嘴里含着的半个馒头已经浸满了口水。
他全身没有半分气力，有那么一刻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挤到小角落里，宛如脑袋被门夹了。
他连吐掉馒头的力气都没有，咬也咬不下去，就这么卡着。气喘得紧，好像很久没有呼吸一样，他拼命吸着微凉的空气。
一只手却迅速地抽掉他嘴里的馒头，他的下颌终于得到放松。
“……啧，做一次容器差点要了半条命。”
这生意做得太亏了。
“好好休息。”
莫分贝隐隐约约听到了贺临的声音，随即感觉到身体腾空了，离开了泛着泥土味的草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沁人心脾。
……
“少爷您要吃点夜宵吗？”
“随便来点吧，给他拿条毯子。”
“是。”
莫分贝感觉到有人在说话，可是没多久，周遭又变得和以前一样安静。
耳朵好像又恢复以前的样子了，声音皆匿。
好半天，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顶上炫丽的吊灯，刺得他眯起了眼。
他思绪停了片刻，须臾翻身而起，愣愣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那琉璃高墙，炫丽彩灯，空旷的客厅，落地窗外的后花园……
我还在做梦啊……
他想着。
他低头看着盖在身上的毯子，这是躺在沙发上？
刚走下沙发，便看见从一旁浴室里走出来一个人，来人围着浴巾，手上还拿着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贺……贺临？”
莫分贝觉得自己是傻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他明明没有想贺临，怎么梦里还出现了贺临呢，关键还……只穿着浴巾，上半身是裸｜露的肌肉。
贺临的目光对过来，他脸色一红，忙道：“我我我，我走错梦了，马上离开！”
说是这么说，可怎么离开？！
他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脸，想把自己掐醒，却只感到一阵剧痛。
慌乱间他看到了门，出去应该就能进入下一个梦的副本了！
他开心得正欲开门，一个手却猛地按住了门，“彭”一声门被抵了回去。
“你去哪？”
莫分贝明明听不到声音却感觉到贺临温热的气息吐在耳背，惹的他眉头拧紧。
贺临掰过莫分贝僵硬的身体，两人四目相对，只是贺临依旧是那双浅灰的瞳孔。
莫分贝看着他的口型，手猛地一紧。
“这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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