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餐厅里喧闹声此起彼伏，只是莫分贝坐在角落里看着窗外不远处荧光黄的屏幕发呆。
莫爸和莫妈聊得开心，甚至还翻出了莫分贝小时候的趣事，这夫妻俩自来熟的样子，莫分贝早就熟悉了，常年家里来客人，都以为莫分贝是邻居家的孩子，虽性子温和却沉默寡言的，和这夫妻俩不像。
莫妈说起莫分贝高中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问贺临道：“小临那你高中在哪读的呀？”
他们似乎已经自然而然接受贺临视力问题了，估计也是受自己孩子的影响，并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正巧莫分贝回过头，看见贺临道：“一中。”
“……他是我高中同学？”
莫分贝抬了下眉，有些意外。
莫妈同样惊讶，乐道：“那你和小贝不是同个高中的？你们以前认识不？”
问莫分贝，也是问贺临。
莫分贝用没受伤的手撑着脑袋，慢悠悠地摇摇头，贺临瞧了莫分贝一眼，道：“应该不认识。”
“什么应该不应该，就是不认识。”
莫分贝放下手，喝了口汤，没什么表情。
“你以前在一中挺出名，一直是成绩榜首。”
贺临动了动眼珠，没有聚焦。
“那倒也是。”
莫分贝嘴角一勾。
“那他名声怎么样啊？我和他爸工作忙，没什么机会去了解他在学校的生活。”莫妈忽然来了兴趣。
“老妈你干嘛……”
贺临像抓住了莫分贝的把柄一样，精神抖擞，“他……听说是个很温柔的人。”
莫爸：“……”
莫妈：“……”
莫分贝：“……”
莫分贝总觉得这句话很……肉麻，轻咳一声纠正道：“不过是要维护好学生的形象罢了。毕竟是班长。”
忽然间，一阵来电的手机铃声响起，莫爸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神情有些犹疑，好半晌才道：“好……好……好”
随即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学校有事么？”莫妈问道。
“最近学校不太平，上次那学生被害一案，学校频频闹出灵异事件，说来也怪，还都是在我上课的课室。”
莫爸说得很小声，只有莫妈能听到。
莫爸是大学老师，正巧便是兰中大学的教授。
莫分贝没注意看，跟着问了句什么事。
莫爸摇摇头却开始收拾着东西，道：“你们好好吃，我有些事，孩他妈今晚我晚点回哈。”
三人目送莫爸身影出了门后消失在玻璃门外的人流中。
“妈，我也先走了，晚上还有作业要搞。”
莫分贝随意抽了张纸起身便走，莫妈还没反应过来，贺临也起身郑重鞠了个躬，道：“阿姨，我……也有事，下次再陪您吃饭。”
“诶？你们……”
她手里筷子都还没放下，一桌的人便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了。
“孤独……真孤独。”莫妈含泪夹了根鸡腿，看着玻璃窗外脚步紧跟的贺临，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心里犹疑。
“这孩子，不是看不见么？怎么走的跟竞速似的。”
＊＊＊
“你跟着我干嘛？”
莫分贝脚步很快，没有回头，他也听不到贺临的回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不要跟着我。
既然贺烬专门给他留了纸条，想必也是避着贺临来的。
难道是和缠着自己好几年的女鬼有关？还是说，贺临与他签订的契约不合规矩？
握着的手机微震了一下，他边走边亮屏一看，不觉眉头微皱——又是那个不明微信。
前后出现了三次，不同的是，这次的个性签名换了，从【无法呼吸】变成了【永无天日】。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正准备收起手机，突如其来一个生拽，一个回旋，重心不稳地往后倒去，恰好摔入来人的臂弯里。
一辆黑色轿车从旁呼啸而过，莫分贝手机一时脱手，在空中倒转了几下，于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路过的众人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窃窃私语，时不时带着些吃瓜的笑容审视着他们。
他睁着圆溜的兔眸，有些出神，直到抬头看见贺临说了句：“看车啊。”
莫分贝察觉到路人的目光，赶忙推开贺临，正色道：“我知道。”
真是囧大了。
想得太入神，完全没注意到红灯。
“话说，我怀疑你没瞎，一会看得见，一会看不见，你演戏呢？”
莫分贝捡起地上爆屏的手机，拿给贺临：“赔。”
贺临反倒笑了，“晚上看得清楚一些，白天畏光。不过，我们合作猎鬼的时候，你耳聪，我目明。”
他接过莫分贝的手机，“我不赖账。”
贺临的手指比较修长，一时包住了手机，却不小心碰到了莫分贝的手指。
本来没什么，可是莫分贝他可不似钢条直啊！
比起坦诚相待更让人烧心的无甚于蜻蜓点水，没有波涛，却荡起千层涟漪。
他火速抽离了手，手机滑到贺临的掌心。
见莫分贝忽然的转身离去，贺临忙喊道：
“你去哪？”
“别跟着我！”
离开的人没听到后方的喊话，自顾自呵斥了句，声音带着几分顽童的无赖和赌气。
永和街38号楼下。
雕花大门紧闭着，高处的窗口亮着暖黄色的灯。门口的小院也矗立着有序的路灯，清一色的镂空猫身灯笼，倒是有些设计感。
一旁挂着雕刻着“永和街38号楼”的门牌号。
莫分贝看着身旁的贺临叹了口气，他才想起来，这是贺临他家，人家回家不也这条路么？
贺临奇怪地看着莫分贝，“来我家？”
“你哥。”莫分贝干脆如实道。
贺临眼眸压低了些，未开口，管家已经开了门，沿着小路走出庭院，优雅地俯身邀请道：“烬少爷已等候多时。”
“莱福，怎么回事？”贺临问道。
莱福严肃道：“临少爷，大少爷同样在等您。”
二人面面相觑，跟着管家入了门。
刚入门便见贺烬端坐在白色沙发上，搭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烟，烟尾的火光时隐时现，一楼的灯光有些暗，倒衬得那火光亮了些。
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下微睨的双目不屑地看着坐在沙发对面的人——是两个面容偏瘦的人，头发半白，看起来年纪不小。
一男一女，二人衣着简单，屋内虽然暗了些，到底还是能视物的，莫分贝只看到那两人面带愁容，尤其是那女的，眼圈泛红，眼底有些肿，仿佛不久前才刚哭过。
“来了？”
贺烬慵懒地卧在沙发上，抬起一只手，向莫分贝他们摆了摆手，“过来坐。”
贺烬的眼神让人不敢抗拒，莫分贝乖乖走了过去，坐在旁边，贺临也跟着在莫分贝身边坐下，隔在贺烬与莫分贝中间。
贺烬森然一笑，目光又回到那二人身上，语气很沉地道：
“你们儿子的魂魄看起来似乎依旧不安分，死不悔改呢。天王老子都渡不了他。怎么说？三十万，让人免受冤家魂魄追杀，要或不要？”
“这……”男人看起来很犹豫。
女人却很坚定道：“我会去凑这三十万！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莫分贝觉得这两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贺烬抬了抬镜框，嘴角微勾，眸色凌厉道：“三天。过时不候。”
女人神色紧张起来，手紧紧攥着放在大腿上的包包，看向一旁的男人，咬牙切齿道：“……都是你害的！”
男人一听不乐意了，怒道：“孩子是你教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要不是你欠了一屁股债，我至于到处低声下气地去借钱吗？你知不知道正以这样会在学校里遭受多少白眼？！”
“所以你就借钱给他奢华的生活妈？！”男人暴跳如雷，差点便要拳脚相向，听见女人的抽泣声传来，他见人多也没再怎样。
“二位要是在这里打架，损坏了东西，可是要赔偿的，”贺烬云淡风轻地说，“哦对了，都是价值不菲的。”
女人没再说什么，起身把包放在桌上，鼻尖还是红的，“这里是五万。剩下的我会筹来。”
刚放下话，她便拽着男人出了门，红棕色的大门一声闷响，阖上了。
“谭正以？”
莫分贝终于发声。
“不错。”
“他父母不是要查死因么？”莫分贝问。
贺烬从沙发上直起身，口中吐出一缕青烟，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挤，灭了火。
“是。顺便再做笔划算的生意罢了。”贺烬又倒了回去，靠着背。
莫分贝一拧眉，“生意？”
贺临解释道：“他这人眼里只有钱，不顾人情冷暖。用三十万换谭正以灵魂安息。”
谭正以可祸害过不少人。
刘孟迁仅仅是其中之一。
“那他到底是不是刘孟迁杀的？”
虽然是猎鬼师助理，毕竟只是个容器，引魂的时候他也没意识。
“不是却也是。”
“什么意思？”莫分贝见贺临卖关子，有些着急。
“刘孟迁只是添了最后一击而已。本来不致命，在那一刻，却成了致命的。”
莫分贝沉默了，他想起陆林深之前说的话，刘孟迁曾经受到谭正以的欺侮，性格十分自卑。
或许是被欺压久了，成了心疾，即便后来没了交集，还是忍不下那口气。
说起来，莫分贝他本身不也是受害者么？
三十万，一点都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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