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人们被乐悠拍门叫醒的时候，一个个都还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然而当他们听说有个人不见了的时候，都很配合地起了床。很快，众人便齐聚在了客厅里。
乐悠点了点人数，心下一沉：走道尽头房间的主人，竟然是苏珊。
那个叫做马修的金发男子，似乎原本就和苏珊熟识。
他面色惨白地说：“可是我们昨天……喝完酒就回去睡觉了，谁也没有做违反规则的事儿。那东西是怎么进来的呢？”
“那东西在开派对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农场了。”乐悠平静地说道。
看到众人难以置信的神情，乐悠便把昨晚她巡视羊圈回来后在浴室的遭遇，以及入睡前的敲门事件、自己昨天晚上听到的动物说话声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不可能，”未等她说完，帕克就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一到农场，就检查过所有的栅栏，很牢固，那东西完全没有溜进来的可能。”
乐悠拿出手机，向大家展示了自己昨天拍到的脚印：“不出意外的话，脚印现在还留在浴室的外面，一会儿大家可以亲自去确认一下。那东西千真万确是进来农场过了。”
帕克冷哼一声：“你是在质疑农场的栅栏吗，小妞？告诉你，如果说那东西是像条黑狗一样的体型，那么你说它会溜进来，我信。可昨天来的路上，我们都见到了那东西，那庞大的身躯，绝不可能从栅栏的缝隙里钻进来。”
“黑狗？”乐悠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你是说……”
帕克得意洋洋：“是啊，昨天我在检查羊圈那边的时候，看见一只黑狗在栅栏那里钻来钻去。就放了两下空枪，把它吓跑了。”
他们昨天去检查栅栏的时候应该是下午，而乐悠晚上还见到了那只边牧，所以他们应该没有伤到它……乐悠这么想到，略微放下些心来。然而她又隐隐地觉得帕克的话里隐含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似乎被她遗漏了。
就在这时，菲妮作为原本谁也不认识的第三方，比较公正地开口了：“帕克，我们并没有指责你检查有误的意思。那东西的确是进来了农场，昨天它敲门的时候，我也在客厅里。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得明白，苏珊为什么会被它抓走。”
菲妮此言一出，大家都露出凝重的神色，一起思索了起来。
莉兹忽然问道：“对了，除了乐悠，还有其他人昨晚听到了动物说话吗？”
见众人纷纷摇头，莉兹继续说：“那么我们只需要想想，有什么事情，是苏珊和乐悠都做了，而我们大家都没做的。”
客厅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时候，那个戴眼镜的亚裔男生忽然小声地说道：“会不会是……酒？”
酒？
马修像是被他的话启发到了，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大腿：“对，苏珊的习惯是从不在任务里喝醉，所以她昨天一点儿都没喝，就一直在旁边给我们调酒。而乐悠则是派对刚刚开始就出去了，一直到我们散场了还没有回来。”
“所有人都喝了酒，因此睡得特别沉，”莉兹接着他的话分析道，“而只有苏珊和乐悠两个没喝酒的，才会在半夜醒来，听到动物的说话声。”
马修闻言，又皱起了他的眉头：“可是，苏珊也算是有经验的人了，不会如此轻易地就被引诱着去打破规则的。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天的晚上。
派对结束后，大家都喝得有些上头，纷纷回到自己房间，倒头就睡。
只有苏珊没有喝酒。
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在做任务的时候，每天把自己搞得醉醺醺的并没有好处。所以这第一个晚上，她滴酒未沾。
莉兹和那个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的女孩儿还留在客厅里，苏珊跟她们打了声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整座木屋，不，是整座农场都安静了下来。
月明星稀，夜晚的山里有些凉，依稀听得见山谷间的虫鸣。
苏珊用厚实且温暖的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很快便沉沉睡去。
然而睡到半夜，她却忽然醒了。
窗外是惨白的月光和茂盛却黑魆魆的玉米地，周遭很安静，她不明白是什么打断了自己的睡眠。
半夜醒来绝对不是件好事儿，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渐渐放缓了呼吸，试图让自己再次睡去。
然而事与愿违，越是想要快点睡着，大脑就越是清醒。
苏珊不由地有些烦躁起来，无意识地翻了个身。
就在她翻过身来的一瞬间，她对上了窗户上一双发亮的眼睛。
苏珊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个长着羊头、却有着人类身体的东西，正站在她的窗外，死死地盯着她！
“你醒了。”那东西开口道，声音低沉冰冷，像是从地底传来。
苏珊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难道我违反了什么规则吗？”
她闭上眼睛，拼命地回忆，然而想不出个所以然。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那东西继续说道。
“请牢记：动物不会说话，如果它们忽然开口，请无视，千万不要回应。”
苏珊一边默念着麦克大叔信中的内容，一边告诫自己，冷静，千万不能回答。只要把它说的话统统当成窗外的风声就好了。
然而，接下来，她却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远远地在窗外响起。
“苏珊？你的窗户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那是马修的声音，从疑惑到惊恐，“哦天哪，它好像是一个人——”然后她听到马修厉声喝道，“嘿，你是谁？在这儿干吗？”
下一秒，惨叫声响起：“啊——！！”
苏珊猛地坐起身，朝着窗外叫道：“哦天哪马修——不，不要过来——”。
窗外空空如也，只有一地惨白的月光，照在那个畸形的羊头怪物身上。
一阵凉意从苏珊的心底里泛起。
它看着苏珊表情扭曲而后悔万分的脸，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听得见，我说的话。”
窗户里伸进来两只毛茸茸的手，像羊的前蹄，钳住她的头，朝着窗外拖去。
苏珊甚至来不及惊叫一声，声音就被掐断在了喉咙里。
玻璃被乒铃乓啷地打破，然而其他人仿佛都听不到这里发出的巨响。
先是头，然后是躯干，大腿、小腿……苏珊像个软趴趴的布偶一样，被了无生气地拖到了场外。
只有地上留下了一道暗红的血迹，蜿蜒着向密林伸出延展开去。
客厅里。
气氛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既然如此，我们来分配一下任务吧，采购、做饭、打扫、喂食、巡视……”帕克清了清嗓子说道，“每人负责一样，免得大家互相指责。”
说完，他若有所指地看了乐悠一眼。
由于羊圈在农场的另一头，所以乐悠主动申请将喂食和巡视的两样任务合并，然后自己和莉兹两个人将其接了过来。
菲妮的工作是为所有在农场工作的人们准备食物。
由于早上发生了一起失踪事件，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饮食。随便吃了点儿干酪面包和牛奶，就开始各忙各的去了。
上午的时候山下会有一个很盛大的集市，帕克和另外一位负责搬运货物的男士要负责去山下采购食物和日用品，所以皮卡在上午是要留给他们用的。
乐悠她们早上那一次喂食，只能走着去了。
菲妮耸了耸肩：“大家吃完早饭我就没事儿干了，所以我就和你们一块儿过去瞧瞧吧。”
三人带上了给羊群准备的饲料和水，乐悠额外又带了一些干肉饼和狗罐头，朝着农场的另一头出发了。
白天的玉米地看上去没有昨晚那么阴森可怖。相反的，高大的玉米叶子相互交错着遮在小路的顶上，为行走在其间的三人挡住了灼人的太阳。
乐悠已经忘记了昨晚开车用过了多久，只觉得在步行的时候，这片农场看上去似乎无边无际、大得惊人。
三人约莫走了一个小时，才来到了农场的尽头——另外一边的羊圈。
莉兹忙着把带来的草料放到石槽里，羊群立马围了上来，鼓鼓囊囊地挤在一起，像是连绵起伏的云团。
菲妮趴到了栅栏上。她借着木桩参差的枝丫爬到了顶端，拿手搭在眼睛前，朝着农场边的那一片密林极目远眺。
乐悠悄悄拿出狗粮罐头和几块从厨房里偷拿出来的干肉饼，绕到了羊群后面的小屋外。
果然，昨天晚上见到的那只边境牧羊犬正懒洋洋地趴在那里。
它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不知道是累坏了还是饿了。
但是见到乐悠，仍是立刻站起了身，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它居然记得自己？
乐悠有些惊喜地把干肉饼递过去，边牧优雅地向后退了一步，转身朝着栅栏的方向跑去。
躲开了？
只见它飞奔几步，见身后的乐悠没有跟上来，又重新回来，咬了咬乐悠的裤腿，再一次朝着之前的方向跑去。
乐悠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边牧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她，嘴里呜呜了两声。
乐悠放下自己带来的食物，跟在它的身后，朝着栅栏跑去。
羊圈外的栅栏是一道长长的半圆弧形，它围住了农场的整个西面。
显然栅栏周围的环境是疏于打理的，有好几块地方已经变成了乱石堆、野草丛和泥水潭，看上去是一副寂寥和野蛮交织的景象。
边牧飞快地钻进了一丛乱草堆里，然后原地打着滚，用自己的身体将高高的茅草压下。
随着枯黄的草枝七歪八倒地被压断在了地上，一个看上去仿佛被炸过的破洞呈现在了眼前。
乐悠不由地瞪大了双眼，慢慢地走近：“你是想告诉我，这里有一个大洞？”
小狗见乐悠明白了它的意思，抬起头激动地冲着乐悠哈气，疯狂地摇着尾巴。
乐悠走到洞下，拿自己的身高比了比，发现这洞足够长、足够宽，简直可以让一个两倍于自己身高体重的人出入。
这种身量的东西……她的心一沉，脑中浮现了那个长着羊角的怪物身影。
看来，那东西昨天晚上就是通过这个洞进到农场里面来的了。
破洞开在这种地方，难怪昨天帕克巡视的时候发现不了……而且他又开枪吓跑了这条边牧，小狗自然也不会告诉他这里有个洞。
唉……乐悠叹了口气。
篱笆外的平原上平白无故地刮起一阵风，风声呼呼，发出狂野的啸叫。其中一股子气流穿过这破洞吹进来，将那些弯折的茅草吹得猎猎作响。
“走吧，”乐悠打了个哆嗦，对着那只小边牧招手，“我们回去拿工具，一会儿就来把这个洞补上。”
边牧兴奋地汪汪叫了两声，然后跟在乐悠的身后，朝着羊圈那边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莉兹走过来的身影。
“你去哪儿了？咦，这里怎么有只小狗？”莉兹有些惊喜地蹲下身去，“哎呀，可惜我们带的都是草料，没东西喂它。”
乐悠把包里的罐头和干肉饼掏出来：“没关系，我带了它能吃的一些食物。其实昨晚，我开皮卡来这儿逛过一圈，当时已经过了六点了，就没敢喂它吃东西。”
莉兹把肉饼掰开来放在手心里，那只边牧走过来，优雅地叼走了莉兹手里的食物，大口地嚼着吃了。
在小狗埋头吃东西的时候，乐悠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好奇地钻进了羊圈旁的小屋里。
小屋里头居然不是很暗，天窗里漏进来几丝日光，将里面的陈设照得一览无遗。
乐悠原以为这是一间很大的狗舍，现在看来这里更像是个工具房。
榔头、钳子、竖锯等大大小小的工具挂了一墙，角落里还有一堆用油纸包着的木材，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气味。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莉兹跟着走进来，却见到乐悠捧起了一大堆木头：“小屋背面的篱笆被破坏了，漏出一个大洞，得去补起来才行。”
两人走去的路上，乐悠把小狗引导自己发现大洞的事情说了。
莉兹听了若有所思，显然她也和乐悠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所以，那个羊角怪兽，是从这里进来的？”
乐悠嘴里叼着一根铁钉，含糊不清地说：“大概率是这样。”
莉兹感慨道：“难怪麦克大叔要求我们每天至少巡视一遍农场，信里的东西还挺有帮助的。”
接着她又问道：“但是，昨天帕克来巡视的时候，小狗为什么都没有告诉它这里有个破洞呢？”
乐悠看了眼正在旁边埋头进食的边牧：“很正常吧，你听见帕克今天早上说的话了么？他来的时候，见到了这只小狗，但是见他从外面进来，以为它是外来的动物，所以放枪把它吓跑了。而且，今天也是在我给了小狗食物以后，它才带我来的。”
莉兹看了一眼，点头道：“看来，之前在这里工作的人们，没有一个人在意过这只小狗，也没有给过它食物，所以它也不会带人们来看这个漏洞。毕竟麦克大叔只说了要喂养动物，人们就自然地理解为喂羊，忽略了这只小狗也是农场里的动物。”
“是的，”乐悠回头看了看那个埋头大吃的毛茸茸的身影，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它的职责是守护羊群，所以羊角怪兽进来的时候，才没能伤害到这些羊群吧。真的是很了不起的狗狗，饿着肚子也很好地完成了使命。”
两人敲敲打打忙活了半天，总算把篱笆给补齐了。虽然看上去质量不怎么样，但好歹那一圈栅栏上没有漏洞了。
两人一狗慢悠悠地朝着羊圈的方向往回走。
木桩上，菲妮还在那里坐着，波西米亚长裙随着风轻轻地飞起裙摆。
“菲妮，差不多可以下来咯，我们喂完羊准备回去了。”莉兹把手围成一个喇叭，朝着她喊道。
菲妮慢慢地转过头来，海藻般的卷发被风吹开，露出一张面如土色的脸：“你们看……那边的树梢上……挂着一件血淋淋的衣服……不正是昨天苏珊穿着的那一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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