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章
鹤岗东部、南部隔松花江与富锦市、佳木斯市相望,西部缘小兴安岭与伊春市接壤,北部界黑龙江与俄国比罗比詹毗邻。
鹿林山街本是老日租界,街道上挂满了横幅的店铺以及林立的和式房屋,不时有着身穿和服踩着木屐的日本妇女垂头行走街头,俨然如同江户的街头。
然而满洲国成立后,此地渐渐的多起了经商寻宝的俄国人。
红毛商人最擅长的生意似乎除了珠宝便是饭店,那些尖圆房顶、彩色玻璃的俄国餐馆间的小巷,则变成了老租界孩子们的聚集地。
我很羡慕那些男孩子们,因为他们被允许走出家门玩闹,而女孩子们似乎永远只有关在闺阁之中,学习插花、茶道还有女红,一切为了能做合格新娘子的课程。
因此我对于拥有此项自由却毫不珍惜的宗一十分妒恼。
很多时候,宗一沉默早熟的不像个八岁的孩子,他总是喜欢站在角落里静静地打量周围的大人,那双眼睛让人难以琢磨。
菊乃说这或许是因为他过早地离开了故乡和母亲的关系。可是我认为这都是谎话,我比他要更早没有母亲,为什么我不像他那样的孤僻?
菊乃叹道:“至少小姐还有老爷的疼爱,宗一少爷却是孤独的。”
我本是不懂这一词的,然而每当我看到宗一那双深黑的眼瞳,我却知道他是寂寞的。
我试图和宗一搞好关系,尽管他放火烧了我的人形娃娃,但是我仍旧决定原谅他。
为此我特别拉着宗一早起,站在门口处等待去小巷子玩闹的男孩子们,并且请求他们带上宗一。
领头的孩子年龄最大,却是瞧也不瞧宗一,似是看不起他年龄小。
我生来便似乎不懂得放弃为何物,于是继续挡住他们的去路。“拜托了,冈本君,请带我弟弟一起玩吧,不要让他总是一个人。”
“躲开!”冈本君不愧为周围的孩子王,粗暴蛮横。试图要吓走我。
我只得弯下腰表达诚意,学着仆人们每次做错事情对管家松井请求原谅的模样。
“拜托了!”
冈本及身后的一群男孩子嘻嘻哈哈地无视我,打算绕行而过。
我立刻冲到他们的前面,继续弯下腰:“拜托了!”
冈本终于被我弄得烦不胜烦,拿着竹剑朝我挥来。
我生生挨了一下子,感觉整个肩膀都已麻木。
但是我仍旧不会退后。
冈本似乎有些意外,又狠狠劈了一下。
我仍旧不肯动,甚至连呻/吟亦咽在嘴里。
冈本哼了一声,嚷道:“晦气。”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我依旧等在门口。
第三日,他们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第四日,他们并没有在原定的路线出现,于是我重新找到他们,提出请求。
第五日。。。。。。。
半个月后,冈本终于松了口,答应以后带着宗一。
晚饭的时候,父亲不知从哪里得知这件事情,夸赞我不轻易屈服的性格有乃父之风。
我十分开心,然而转过头,却发现宗一正瞬也不瞬地看着我。
我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他却很快转开了。
然而不知为什么,即使冈本每天都亲自来接宗一出去玩耍,宗一仍旧不开心。
我怀疑冈本他们必是欺负了宗一,于是某一天偷偷跟着去观察了一番。
他们并没有打架,反而是在玩一种奇怪的游戏。
在小巷隐蔽的围墙上放置了一个细窄的洗衣板,毫无保护措施地从至少三米高的墙头一边走到另一边!我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们歪歪扭扭地走独木桥的惊险样子。
终于,在轮到宗一的时候我忍不住冲了出来。
我原是很放心地把宗一交给冈本,但是他却毫无责任地让宗一置身危险之中,我感到无比地愤慨,于是做了一件惊人地事情。
我当众狠狠掌掴了冈本。
“啪”的一声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静了下来。
冈本看着我的眼神简直要吃人,我想八成他这辈子还没有人给过如此待遇,但是我却毫不在乎,他辜负了我的信任不是幺?
我扯下站在墙头的宗一,拉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家走。
“给我站住!”毫不意外地,冈本气急败坏地追了上来,我早已有此准备,于是将宗一向墙角处推开后,奋力地撕开我的和服下摆,抬腿便朝冈本踹去!
大抵是因为我的突然反抗,冈本牢牢地吃了我一脚,疼的他连退了数步。
打架这东西不需要什么天赋,只要有所准备便先胜一筹。
冈本毫不犹豫地扑到我,于是我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了,厮打抓咬无所不用其极,冈本被我抓伤了眼睛,哀嚎了一声后,其他的救兵立刻扑上前。
我见他们竟然以多欺少,不由得大喝道:“混蛋!”
我的额头不知被谁打破了,血顺着脸庞便流了下来,我只感觉火辣辣地疼,然而却并不恐惧。
即使是死,我也不会投降的!
最终是大人们及时赶到,拉开了打群架的我们。
父亲见到我的模样,惊怒交加,抱起我便跑去最近的日本医院。
医生给我包扎伤口时见我并没有哭,惊讶地道:“你不痛幺?”
我点头。
“痛。”
医生惊愕了一阵,很快又笑了起来。
“真是个坚强的小姑娘。”
第二天,冈本的父母竟带着他来到我家的门前谢罪。
我躲在二楼楼梯后偷听父亲和他们的谈话:
“。。。。。。无论如何,犬子竟然对令千金做下如此蠢劣之事,实是不可原谅。请浅野君务必接受我们的歉意。。。。。。”冈本先生跪在父亲面前,一字一句沉声道。
父亲坐在深棕色西洋沙发上脸色阴沉,始终没有说话。
冈本太太抱着儿子,心疼而憔悴。
“犬子竟然让女孩子的脸受伤,这已是不可挽回的错误,如果不嫌弃,我们请求令千金能与犬子结定婚约,这样您自也便可放心令千金将来的婚事。”
父亲的眉头越皱越深,面孔如同戴上了狂言里的鬼面具,越发可怕。
我惊讶地跑回房间,跪在漆金的妆奁镜盒前,仔细地看着自己的额头。
我原不知一个小伤口竟然对女孩来说如此重要,平日里看那些男孩子斗狠打架至伤不胜枚举,为何偏偏轮到我却如此不公平?
我皱眉深思,不知过了多久,竟然发现宗一正站在我的门前看着我。
我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他却全身一震,慢慢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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