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竹林
在知道自己失忆并非那一记重击之前，邱钰宸一直都顺其自然的以为是那个杀手重伤了自己。可是如今经过大夫的这一番，他发现自己在细想那个杀手时，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是如何在一招一式之间将自己击败的。
他不禁又想到了自己在山上遇到的所有人。
程家母女应该也是不知情的，不然他与她们相处了这么久，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
寂听他并不熟悉，只见过几次面，只是程兮凉在他耳边念叨久了，听得多了也就有了一些印象。他与程兮凉关系似乎不错，但是并没有太关注自己。
玄净大师有些可疑，程氏说他医术了得，可是他却并没有察觉出自己是中毒了——或者是他可以隐瞒下来的。可是后来他要离开时，玄净大师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寂生，这个人邱钰宸对他的印象倒是极为深刻，虽然已剃发为僧，行事却张扬不羁，想要还俗的心思昭然若揭。
但是寂生没有理由害自己，反倒是那个一直没有会面的“贵客”，行事小心，即使大火烧了藏经阁也未出面。
能算得上“贵客”，肯定非富即贵，邱钰宸能够隐隐猜到他是来自京城。但是京城显赫官员世家也近千人，一时之间想要找出那个人实在是有些难。
邱钰宸正想得入神，突然听到程兮凉的房内传出一阵木盆掉落到地上的沉闷声。
他吓了一跳，急忙推门进去看——只见程氏正摔倒在地上，脸上的惨白之色比躺在床上的程兮凉好不了多少。
“夫人，您怎么了？”邱钰宸赶紧上前扶起程氏，担忧的问道。
程氏头还一阵阵的发晕，只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邱钰宸怕程氏又会歪倒，就还一直扶着程氏的胳膊。
等缓过了这一阵后，程氏才虚弱着声音说道：“没事了。刚刚突然有些头晕，结果没站稳就摔倒了。”
邱钰宸并没有因为程氏的解释而松口气，他提议道：“不然夫人先去休息片刻吧？这么撑着很伤身体，到时候小凉还没好，您又病倒了就不好了。”
“这个时候谁还能休息的下去。”程氏愁容满面。
邱钰宸转头看了一眼仍旧紧闭着双眼的程兮凉，想了想说道：“夫人您想，要是小凉醒来知道您因为担心她而病倒了，她一着急伤就更难恢复了不是？”
程氏怔了怔，觉得邱钰宸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见程氏的表情略微松动，邱钰宸便乘胜追击：“您自己保重了身体，然后再来照顾小凉，也好让小凉宽心。”
“……好。”程氏妥协道。
“那我先扶您去房中休息。快到午时了，我去给您做饭。”
说是吃午饭，可是午饭时程氏和邱钰宸都没有什么胃口，两人随意扒了两口就饱了。邱钰宸去洗碗的空档程氏去屋内照顾了程兮凉片刻，等邱钰宸回来时程氏便离开了。
“要是有什么事就来叫我。”临走前，程氏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句。
邱钰宸只得又安慰了程氏几句，才让程氏放宽了心回房。
等送走了程氏，邱钰宸才坐回了程兮凉床边的那个矮凳上。
看着程兮凉紧紧闭着、丝毫没有要睁开的意思的双眼，邱钰宸便就自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想到自己之前昏倒的那几次，那时的程兮凉会在做什么？像他这样一直坐着等他醒过来，还是做些其他的事情打发时间？反正他记得他醒来时都会看到程兮凉坐在他旁边，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看着他。
他之前听程兮凉和隔壁摊位的伯伯说冬至下午在家包饺子，后来又向程氏问了才知道，程兮凉以往每年都是下午在家和面包饺子，一忙就是一下午。有时候程氏要帮忙，都被程兮凉故作凶狠的凶走了。
邱钰宸想给程兮凉一个惊喜，想着上午如果做好了的话，那下午就可以好好的歇一歇了。
没想到他只是离开了半日，程兮凉就被人给盯上了。还好她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然他就是如何也不能补偿的。
床上的程兮凉眼睫毛突然轻轻颤了颤，眼尖的邱钰宸立刻就捕捉到了这轻微的动静，他站起身走到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程兮凉紧闭的双眼。
下一秒，床上的程兮凉缓缓睁开了眼睛。
程兮凉见到邱钰宸的脸时先是愣愣的看了几秒，随后才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我还没死啊。”她的嗓音还有些微哑，但并不难听。
这话本是自言自语，却被一直关注着程兮凉的邱钰宸听了个全。
邱钰宸原本还忧心忡忡的，听到这话时轻轻的低笑出声。屋内压抑的气氛也终于散去了一些。
“对，你还活得好好的。”邱钰宸回答道。
程兮凉试探着抬了抬手，却不想正好扯到了伤口，立即疼得“嘶”了一口凉气。
“别乱动！”邱钰宸吓了一跳，连忙板着脸呵斥道。
程兮凉依言不乱动了。
见程兮凉真的乖乖不再乱动，邱钰宸只觉心中一片柔软。他缓了语气问道：“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程兮凉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饿。”
“那行，等饿了再吃。”邱钰宸点头，也没有强求，“那喝点水吧？”
“好。”程兮凉点头。
邱钰宸便转身去倒水，这水是邱钰宸吃过饭后为程氏准备的，但是程氏当时没有心情喝，便一直放在了这里。
水凉了一会还有些烫，不过已经可以慢慢喝了。邱钰宸怕程兮凉等得口渴，于是便走过去扶起程兮凉，再将水杯递到程兮凉手中，提醒道：“小心烫。”
程兮凉小口尝了一下，的确有些烫。
她便捧着杯子暖手，问邱钰宸：“我怎么回来的？”
“是夫人说自己一上午都心神不宁的，便让我出来寻你。”邱钰宸解释道，心下不禁有些惊叹程氏和程兮凉之间母女连心的默契。
“你知道是谁伤的你吗？”
刚问完，邱钰宸就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多余。程兮凉自小在建安郡长大，怎么可能认识京城中人。
谁料程兮凉竟然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程兮凉说道。
“什么名字？”邱钰宸忙问道。
“周霁。”程兮凉回答道，“他说他叫周霁。”
果然是他们。
邱钰宸原先也猜测是京城来的那批人，只不过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如今程兮凉直接说出了他的名字，他便完全可以确定了。
程兮凉见邱钰宸半晌没有说话，便又出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邱钰宸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程兮凉手中的茶杯，又说道，“水快凉了。”
程兮凉这才低头喝水，没再追问。
趁着程兮凉喝水的空当，邱钰宸看到程兮凉抬头时脖颈处青紫色的指痕，目光一凛，恨不能现在就去找周霁报仇。不过在程兮凉抬眼瞥向他时，他又恢复了神色，让人察觉不出丝毫异样。
程兮凉喝完水，邱钰宸接过杯子，问道：“还要喝吗？”
程兮凉摇头。
邱钰宸就将杯子搁置在了床边的小柜子上。
拒绝了邱钰宸要将她扶着躺下的要求，程兮凉垂眼看着被面上细碎的小野花，绯红的小花点缀在淡蓝色的被面上，虽然布料洗得有些发白了，但却仍旧艳丽。
“我以为我会死，然后我就担心阿娘要是知道我死了，又该怎么办……”
“别胡说。”邱钰宸制止了程兮凉继续说下去的念头，皱眉道，“小小年纪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忌讳，总是将死挂在嘴边。”
“我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程兮凉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听到邱钰宸的话后也有些惊讶，“你居然会忌讳这些？”
“我只是听不得你说这些。”邱钰宸看着程兮凉，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
程兮凉被邱钰宸看得有些心慌，胡乱的“嗯”了一声。眼神不知该往哪放，只能下意识的四处乱看。
有些事好像早已悄悄露出了端倪，只待他们其中的一人来挑破那层窗户纸。
邱钰宸这几日一直在内心做着心理斗争，他想着自己迟早会离开，到时留下程兮凉一人在建安郡他是绝对做不到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一切都从未开始。
以往的他们就像是站在河的两边，可以看见彼此，却怎么也触碰不到。而如今看到程兮凉在周霁的手中差点丧命，他就有些不想再考虑那么多了。
与其两人站在河对岸相互观望，还不如让他做了那个恶人，跨过那条河走向她。至少这样，他还可以护她周全。如果她愿意，他也可以将她带回京城，然后藏起来，不再被别有用心之人追杀。
这样下定了决心，邱钰宸就将想法付诸了行动。他当即就正了神色，唤道：“程兮凉。”
“啊？”程兮凉被这一声喊的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转头看向了邱钰宸。
“也许现在说这些不是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不想再这样了。”邱钰宸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三书六聘，娶你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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