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美人
等看着余恕彻底走进了茶馆没再出来，店老板才放心的走了回来，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吗？”程兮凉目睹了店老板的一系列动作，此时才忍不住问道。
店老板抬头，便见到程兮凉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这一抬头正好就看向了对方的眸子里。那一双曾经清亮干净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薄雾，让人再也看不透她的眼底了。
店老板叹了一口气，“你难道就没有察觉，你打听了这么多地方，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你吗？”
“我知道。”程兮凉点头，“而且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而不是刻意隐瞒。”
“觉得奇怪吗？”店老板问道。
程兮凉也没有隐瞒，如实的点了点头。
“因为——”店老板的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哒哒”声，“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无论你怎么问也不会有结果的。”
“不知道这件事？”程兮凉皱了皱眉。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店老板轻笑了一声，又接着说道，“但的确如此。”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他便又更正道：“其实更准确的来说，是他们所有人都忘记了，不记得这件事了。”
“整个京城的人，全部失忆了？”程兮凉跟着重复了一遍，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之前还在好奇为什么她从一开始的试探，再到后来直截了当的问出身份，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她了。因为那些人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就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件事一样。
“怎么会这样？”程兮凉又问道。
店老板不答反问：“你听说过，异香的传闻吗？”
“异香？”程兮凉愣了一下，没想到是什么。
店老板便解释道：“很多年前有过一个传闻，前朝大将军剑下亡魂生灵，可使枯骨生异香，其异香可惑人心智，让人俯首称臣。”
程兮凉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这个传闻程氏曾经也对她提起过。
可是即使时隔多年，她依旧觉得这个传闻荒谬至极，若是这个传闻真的这么神奇，为什么他的父亲还是死了。
“传闻是真的。”店老板突然说道。
“真的？”程兮凉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剩下就觉得难以置信。
“虽然你可能不太相信，但那传闻的确是真的，至少异香是真的存在。”店老板往背后一靠，年久失修的木椅登时就发出了“咯吱”的一声。
“难道先生您亲眼见过？”程兮凉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算不得亲眼见过吧，但是异香的威力我们不正是在见证着吗？”店老板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久远的事情。
“你说京城中这些人失忆，是因为受了异香的影响？”程兮凉马上就反应过来。
“正是。”店老板点头。
“现在大家都在传当年西北郡王攻入皇宫，成功拿下了先帝——”店老板皱眉想了想，又嘀咕一句，“好像的确如此。”
程兮凉认真的听着，没有打扰到店老板的回忆。
“不过现实却比现在大家记住的要残忍的多吧，西北郡王从西北郡攻入京城，那时整个京城都是血流成河，百姓几乎每日都活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之下。”
程兮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是传言新帝宅心仁厚吗？”
“一个能在西北郡爬上郡王的人，怎么可能是心慈手软之人？”店老板嗤笑了一声，“你的父亲不忍心让百姓每天都活在噩梦一般的日子里，所以就让大家都忘记了那些天发生的事。”
“那我父亲后来怎么死了？”
店老板摇了摇头，“我能记得这些事，是因为我曾经是宫中的一个侍卫，加上名不见经传，所以后来就趁乱逃出了宫。所以后来宫中又发生了什么意外，我都无从得知了。”
店老板神情有些抱歉，“大将军一心为国，最后却死得不明不白，我也很惋惜，但我真的就只知道这些。”
程兮凉勉强的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也要感谢先生告诉我这么多消息了。”
见程兮凉起身要走，店老板又说了一句：“其实我真的不建议你继续调查下去，有可能你现在无法察觉到什么变化，但等到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时，你才明白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
程兮凉歪头想了想，“我有想要坚持下去的理由。”
一开始，程兮凉的确是抱着替程氏找出真相的想法。但是渐渐的，当她一遍一遍问着她父亲的名字，却无人知晓时，她又忍不住开始怜悯起这个素不相识的父亲来。
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难处，体会到了他的无奈，那些迟到了许多年的愧疚和想念，终于在她得知了他所做的一切后全部涌上了心头。
“那我便给你指一条明路吧，就当做是替整个京城百姓给你们褚家的谢礼。”店老板起身说道。
“什么明路？”程兮凉下意识的问道。
“现在还知道当年褚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除了我还有宫中的那些人以及你父亲的那些属下。”店老板说道，“不过宫中的那些人肯定会守口如瓶，你应该问不出什么话，所以你只有找到你父亲的那些属下。”
“我要怎样才能找到父亲的属下？”程兮凉直觉店老板应该还知道更多的事情，但也明白店老板心中会有很多顾虑，便没再逼迫他。
“你父亲当年的属下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有少数被发配去守边疆，常年不得回京城。”
程兮凉笑了笑，恭敬的向店老板行了一礼，“多谢先生今日所告诉我的一切，您放心，我不会向其他人说起您的。”
“去吧。”店老板摆了摆手，重新躺回了自己的木椅上。
走出酒楼的程兮凉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店老板抵着背后的墙面仰躺着，正双目紧闭假寐。屋外的阳光仅仅只照到他面前柜台的桌面上，他的整个身子都埋藏在阴影里，却又很难让人忽视掉他的存在。
匆匆瞥了一下，程兮凉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转身去找余恕。
因为离开的时候速度太快，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的离去的那一刹那，原本闭目假寐的店老板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跟随着程兮凉，轻飘飘的让人不易察觉，却如影随形，直到程兮凉消失在转角处才慢慢收了回来。
这边转进茶馆的程兮凉在室内左右扫视了一眼，没看到余恕的身影。
“兮凉，这里。”角落屏风后传来余恕的声音。
程兮凉抬眼一看，原本被屏风遮挡的人已经偏出头来，对她招了招手。她立即就抬脚走了过去。
“谈完了？”余恕等程兮凉坐定，一边替她倒了一杯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嗯，谈完了。”程兮凉点了点头。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吗？”余恕又问道。
程兮凉皱着眉摇头，她除了知道京城的这些人失去了记忆这件事之外，好像并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有用消息。
余恕有些泄气，“那我们的线索便是彻底断了。”
“刚刚老板告诉我，要是想要调查这件事，可以去问问我父亲的属下。”
自从程兮凉知道余恕等人没有这些事的记忆后，她说话便没有了太多顾忌。而且因为她对这位父亲的看法改观后，“父亲”这两个字便说得越来越顺口了。
“将军的属下，那应该都在军中吧。”余恕说着，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军中之人不比普通京城百姓，都是很难接触到的，你打算怎么打听？”
“我想进入军中，然后再慢慢打听。”程兮凉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余恕眉头一拧，“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
“太危险了。”余恕说道，“而且那里也不一定有你想要的答案。”
程兮凉认真的看着余恕，“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余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好吧，我知道我劝不了你。”
程兮凉抿唇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不过军中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进的，我会帮你留意的。”余恕再次叮嘱道，“你不要自己擅自行动，什么事情要等和我商量了之后再做决定。”
其实程兮凉从酒楼出来之后就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混进军中了，但眼下听到余恕的叮嘱，也就没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程兮凉端起茶杯，做着敬酒的姿势。
余恕也顺势端起茶杯，回敬了一下，“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两人相视一笑，将茶水一饮而尽，还真的有了几分喝酒时的气势。
两人出门回府时太阳还没有行至中天，余恕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我们今天收工的早，现在回去刚好能赶上午饭。”
程兮凉因为心头的大患解了一大半，整个人也觉得轻松了不少。她抬手遮在了眼前，抬头去看向天上刺眼的阳光，自从冬日来临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春天快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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