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欧兰城的民众，都具备极其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常年被海妖与魔兽侵扰，整座城市都沦为粮仓，每个人都被野兽们视为储存粮。
这片苦难土地上的人民，早就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并保持了最坚强的心态——麻木。
‘还能怎么样呢？’
‘不会更坏了。’
然而在新任领主来到欧兰城之后，欧兰人们木然无波的苦难生活却迎来了一次又一次的震撼。
“那两个狼人——”维娜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又在为领主大人耕地了。”
而且比之前更加卖力！
一天前的那次播种，他们只是负责放置果实种块；可现在，两个狼人手中都握着比武器还要锐利闪亮的锄头，不断地弯腰翻弄着土壤。
他们的动作就像、就像两个正常人类一样，甚至看起来和他们没什么不同。
农田另一端，是他们那位美丽高贵的领主大人。
浆好的裙摆在她身后沙沙作响，一头如阳光般耀眼的红发被高高挽起。她自如地穿梭在田间，时不时驻足浇灌。
欧兰城只有一条淡水河，位置还处于内城墙外的那片未开发荒地之中，时刻有魔兽出没的风险。人们每次取水，都要多人结伴才敢踏出城墙。
所以对欧兰人来说，‘农田灌溉’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然而领主大人使用的小巧水壶明明看起来比拳头还小，却在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清泉滋润土壤。
“……”摩挲着手里比自己年龄起码大两倍的破旧农具，维娜模模糊糊地想，‘玛吉阿姨说得对。这些不可思议的神迹，是由领主大人带来的。’
其实丝塔茜本人也很满意这个‘浇水壶’，sr级别的奖励，不需要灌水就可直接使用。
可惜这种便捷的环保浇水方式只在‘浇灌农田’时生效，否则丝塔茜真想在市中央建一个公共取水壶。
“我就知道！”埃图斯将埋在土中的土豆翻出，用力磨着牙向弟弟强调，“她就是馋我们两个的身体！”
所以才会让他们俩来做农活！
哼！他多聪明！预知了这个人类的想法！
“……啊。”里修斯钝钝地抬头看向哥哥，忍不住有点怀疑，‘是、是这样的吗？’
仔细想想，她好像真的很喜欢摸他的耳朵和尾、尾巴。每次摸的时候都会很开心。还会用小梳子为他们梳毛。
在兽人的世界里，梳毛是一种非常亲密的事情——大概类似人类世界的爱抚。
不过在奴隶堆中长大的两人当然不知道这点，他们只是觉得好舒服，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不好意思。
想到这，里修斯下意识地摸了摸身后刚被细细梳理过的尾巴。
其实狼人兄弟两人都没有想到，丝塔茜让他们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只是做些简单的农活而已。
不是吊在树上放血吸引魔兽，也不是丢到地底深处去寻找魔石矿，甚至、甚至都不需要挨饿。
他们有着很饱很好的早餐。还有两条很长的小肉干。
通过狼人兄弟的农活过程就能看懂：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类愿意购买半血种做苦力。
廉价而好用。
两百颗发芽薯块生长成熟后的收成突破千颗土豆，如果以人力收获这么大数量的果实，起码会耗时漫长与精疲力尽。
然而埃图斯和里修斯在收割好土豆之后，却完全不见疲态，甚至还有体力将土豆码放进准备好的编筐中。
抱着沉甸甸的编筐掷在丝塔茜面前，埃图斯炫耀地抬起头看向这个人类，“都、好了！”
“手、爪到擒来！”他蹩脚地学着奴隶商在做生意时会用的体面话，尾巴立成一条甩来甩去得意，“太、这、简单了！”
“辛苦了，”看看系统属性面板上两人几乎没变动的体力值与精力值，丝塔茜用裸露在手套外的手腕摸摸埃图斯沾了些汗水的脸，“做得真棒。”
“……哼，”突然被夸奖，原本尾巴都已经翘起来的小狼一秒恢复成凶巴巴的不好惹样子，“是你们，太弱。”
他才没高兴。
是这个人类好弱，身体也好差，在太阳包裹照耀下，手指都还是冰冷的。
“领主大人，”玛吉一路小跑地赶到丝塔茜面前，“按照您所吩咐的，治安官先生已经将我们育芽好的种块都送过来了。”
“您打算现在播种它们吗？”
回头看看盛满种芽的编筐，还没等丝塔茜说什么，埃图斯就满脸骄傲地握着锄头跳起来，自信发言：“我！能！它们！”
我超强的！一点农活，不过如此！哼。
看着已经气势汹汹开始自行加班的埃图斯，丝塔茜：……怪不得狼人月圆之夜作乱的故事会传播得那么广泛。
这种比格+哈士奇的究极进化完全体般的超强体力，普通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啊。
埃图斯几乎将耕种当成了拆家代餐，做得顺手又得意。
里修斯有点懵地看看哥哥，又扭头看看丝塔茜，表情茫然。像只迷失在路口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小狗，正弓着背歪头看她。
丝塔茜熟练地挠挠他蹭过来的耳尖，暗自满意，‘嗯，手感比之前好太多了。没有辜负她拿小梳子辛苦梳毛的时间。’
‘哥哥说得没错。’里修斯同时想，‘她真的很喜欢摸我们。’
他抱着种芽迷糊地走回农田，‘哥哥是怎么形容的？馋、馋身体？’
是这样吗。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上一批播种下的种块已经全部成熟了呢……”看着堆积成筐的大地果实，玛吉喃喃低语，“明明只过了两天时间。”
常年笼罩在饥饿之中，玛吉像所有欧兰人一样，对食物格外敏感。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大地果实。”
它们看起来比欧兰城的全部人口都还要多！这种神迹，领主大人肯定会将它们送至王都做神明供奉吧。
“生长速度已经变慢了许多，”丝塔茜毫不在意土豆上还沾着泥土，将它们放在掌心比划着，“还好果实的大小没发生什么改变。”
在对土豆进行育苗时，丝塔茜就发现：土豆的发芽速度比首批土豆成熟的速度还要慢。
而这次收获让她更加能确定，这些土豆的生长速度在随着反复播种而逐次减缓。
大概再过几次，就会彻底趋于正常的生长时间。
“但这已经非常快了！”潘妮为丝塔茜捧上手帕，竭力宽慰，“大人，您想想，我们前天才播种下那些种块呢！而且我们已经拥有很多已经成熟的大地果实了！”
起码，欧兰城终于久违地拥有了一批存粮。
这座脆弱领地活下去的希望，终于不再像磷火般闪烁明灭。
=
月圆之夜，在哈洛鲁大陆上有着‘月神降临之夜’的说法。这一日的夜晚格外漫长，但明亮的月光会挣脱无尽黑暗，庇护着这片大陆上的生物。
——只除了，体内流淌着罪孽污浊血液的半血种们。
他们不被月神庇护，还会在这一日爆发平时所掩藏的肮脏行径。
“玛吉阿姨，”在从农田回家的路上，维娜忍不住问，“我听祖父说过，狼人每到月圆之夜都会失去理智……那领主大人今晚会不会有危险呢？”
她身边可有两只狼人呢！看起来都非常凶！
玛吉双眉紧皱，“我也提醒过大人。但是领主大人却说，不会有事。”
尊贵的大人太过善良，甚至反过来安慰她不要担心……
但是又怎么可能不担忧呢。失去神智的狼人可是会吞食活物血肉止渴的！
实际上，的确不需要担心。
因为在经历了整天的辛劳农活之后，埃图斯与里修斯，已经累得一左一右趴在丝塔茜两侧哼哼唧唧不想抬眼。
防止大型犬拆家的精髓：运动嘛！消耗体力嘛！
房间内没有开启魔晶灯，只充满了月光的味道。
丝塔茜伸手轻轻压了压埃图斯露出来的牙齿尖尖，另一只手揉揉里修斯压平耷下的飞机耳，“还要喝水吗？”
锐利的狼牙在丝塔茜指尖磨了两下，刮得她有点痒，两个狼人都没做声。
月圆之夜对狼人们来说总是痛苦的。
他们的牙齿会在这一夜以极其恐怖的速度生长变尖，不受控地渴望厮杀与血肉，思考能力下降——变得更加不像人类。
血脉诅咒就像是在警告他们，警告所有人，他们只不过一群四脚着地的低级生物在披着劣质人皮自欺欺人。
……可是现在他们好累。不想爬起来打架。
嘤。
丝塔茜觉得这可以总结为：996过度加班害人不浅。
“之前，”丝塔茜还是倒了半盏温水抵在里修斯唇边，看着他伸出舌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舔，“你们的月圆期都是怎么度过的？”
“……止咬器，锁链，”埃图斯声音嘲哳沙哑得吓人，像只太久没叫忘记该怎么发声的流浪狗，“猎狗，看着我们。”
幸运的话，能够从饥饿的猎犬中活下来。如果被围攻咬死，也只不过是成为狗群与其他奴隶加餐时的隐形津贴。
光明神带来的日光不会庇护低贱的半血种，月光也不会，任何事物都不会。
只有这个人类……
埃图斯的耳朵颤了颤，看着他们最痛恨的月光栖在她难得没有佩戴手套的指尖。
是她在庇护他们。
丝塔茜叹了口气，挨个拍拍两人的发间，“但现在，你们可以睡个好觉了。”
听到这一点，里修斯蔫哒哒的尾巴瞬间条件反射地摇了起来。
他真的太——喜欢那张床了！还有枕头！比他们之前睡过的最暖和的干草都更加柔软。
而且只属于他们，不需要与别人互相撕打威胁，他们每晚都能拥有那么一大块入睡的地方。
里修斯很高兴地躺上床攥住棉被，不熟练地念出今天从领民口中听到的词语，“夜、安。”
“嗯？新学的词语？”丝塔茜惊喜地表扬，“发音很标准呢。”
“晚安啦，里修斯。”
她看了看把自己埋进松软床铺中的埃图斯，“你也晚安哦，埃图斯。”
尾巴毛猛地炸起蓬松一大团，埃图斯狠狠地闭上眼，“哦！”
他可没有也想听晚安的意思哦。
把两只小狼赶上床之后，丝塔茜并没有立刻离开。
她摊开手中的欧兰城简史，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直到时之沙流淌近空，两人的呼吸声渐趋平缓，圆月沉下，丝塔茜才推开房门。
刚踏出房间，她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赫利欧。
男人将握着的魔杖推回手腕处暗袋里，躬身行礼，“大人。”
“……你一直都在门口吗？”
赫利欧笑笑，“保护您的安全，是治安官的职责。”
丝塔茜：……你这样会让我很想给你发奖金！！
可惜欧兰城现在不但发不出奖金，连基本工资都没有。
有的只是——在丝塔茜脑海中因日期更新而响起的新提示：
【数据检测中，叮，称号熟练度已满级。】
【新手任务二：恭喜领主大人的耕种水平达到新阶段，是时候为您的领地增添一些新色彩了~新支线畜牧业已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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