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可是……那不是我啊！
龙江一战，天下皆惊。
低调了多年的画宗，再次展露峥嵘，画宗传人江临仙，以二品之境，于龙江之上斩一品妖王，突破太上道弟子的围攻，击伤太上道一品强者洛云，安然遁入龙江脱身而去。
更恐怖的是那位画宗强者，与江畔斩杀一位顶尖妖王，斩太上道一品长老两位，极道仙宗一品长老一位，重伤三大仙宗强者无数，本身竟然也仅仅只是受了轻伤，安然逃脱。
这一战，震动天下。
更重要的是，这一战远不是结束，接下来不到十天之间，江南一地，与太上道有关的宗门死伤惨重，更有三个附属宗门更是满门被灭！
除此之外，太上道弟子更是接连受袭击，各处驻地被毁，死伤惨重，一时间，太上道不得不全面收缩，几乎无弟子再敢踏出山门一步！
仅仅只有两人的画宗，便硬生生搅动江南风云，杀的整个江南修行界几乎人人自危。
这也再次验证了画宗这种宗门的威胁性，本身没有山门，甚至也没有多余的门人弟子，一旦展开报复，便是真正的肆无忌惮！
更重要的是，那位画宗强者本身的实力又极为强大，哪怕是太上道，除了那位掌教真人之外，也很难有谁敢说能够稳胜对方。
这期间，太上道也曾故意设下陷阱，试图围杀对方，可惜，却屡屡被对方识破，人没抓住，反而平添了许多损失。
不过，这样的局势，也同样维持不了太久。
随着太上道不断受挫，极道仙宗与无妄仙宫的高手，也终于赶到了江南，加入了对于画宗的围杀之中。
最近的一则消息，是三大仙宗高手联手设局，终于抓住了一次机会，联手之下，重伤了那位画宗强者，只是却终究还是被对方逃脱，如今正在搜查整个江南试图将人抓出来。
而这些消息也同样不断汇聚往京城，传入了陆仰的耳中。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还有很多人不明白，好端端的，太上道为何招惹画宗，那么随着三大仙宗的联手，却终于让天下人回过味来了。
三大仙宗围杀画宗是假，想要逼迫陆仰离京才是真！
镇妖司，陆仰的院子之中。
陆仰与凤歌相对而坐，气氛显得的有些压抑。
桌上的茶早已经凉了，可无论是谁，都始终都没碰过一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歌终于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与江临仙相交莫逆，她才曾多次帮过你，但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你离京！”
“这明显是三大仙宗故意想要引你出京的陷阱，你去，便是自投罗网！不要以为，你在东海能够压服东海龙族，就同样能够对付三大仙宗，三大仙宗的底蕴，原比你想象中更可怕的多！”
“画宗虽强，可你真以为，三大仙宗便奈何不得吗？”凤歌继续说道：“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三大仙宗真正的高手，甚至根本都还没有露面，就是在等你入江南！”
“否则，若是他们真想杀人，画宗那位高手，就算再强，也早已经死了！这消息，就是故意传出来给你听的！”
“我明白！”
沉默了片刻，陆仰这才缓缓开口道：“凤歌大人所说，我当然都明白！这可不是什么阴谋，而是阳谋！”
“一如大人所说，若是三大仙宗真的想要下杀手，画宗是挡不住的……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必须要去！”
眼中透出一抹坚决之色，陆仰沉声道：“三大仙宗就是在等我，如果我不露面，他们失去了耐性，就势必会下杀手，到时候……画宗才真的是要被灭了！”
“而且，这不会是结束！”
陆仰继续说道：“江临仙死了，很快便会轮到佛宗，轮到定慧大师，再然后，可能就是飞星城，是我陆仰那些普通人……再接下来，还会有其他无辜的百姓！”
“人命，在三大仙宗的眼中，是不值钱的！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只会越来越不择手段！”
抬起头，看着凤歌，陆仰眼中透出一抹认真之色，缓缓说道：“难道，非要到了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我再出面吗？”
“还是凤歌大人，想要看到，我就此成为一个贪生怕死，只敢看着一个个与我有关的人身死，却只缩在京城，缩在镇妖司之中的废物？”
“……”
微微一滞，凤歌想要说什么，可却终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陆仰说的这些道理，他又何尝不明白。
可是……总得想办法拖一拖吧？难不成真的看着陆仰去送死？
脸色有些难看，沉默了片刻，凤歌这才冷冷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陆仰，你现在离京，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你以为你去了，就能救人吗？”
“不！三大仙宗，甚至神山的妖族，都在等着你露面，你不去则已，去了，只会令他们彻底联起手来，不惜一切代价的杀死你，你救不了任何人，只会将自己的性命也送在江南！”
“司首大人不在，我镇妖司，就是各方之中最弱的，这就是事实！不如人，自然便要承受损失，付出代价，这也是你当初一人镇东海，带回那么多资源所要付出的代价，明白吗？”
闻言，陆仰也不禁沉默了下来。
是啊，当初一人镇东海，带回了东海龙族千年以来，三分之一的积累，听起来多解气，多有气势，可是，难道真的就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事情。
除非你真的强大到举世无敌，否则，就必须要承担这样的代价！
看着陆仰，凤歌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继续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陆仰你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意气用事，就能解决的！”
“你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用想，什么责任都不用负的少年了！”
叹息了一声，凤歌继续说道：“你要明白，如今，整个镇妖司的未来，都在你的身上，你执掌了镇妖司，就必须要为此承担责任！”
“你为了朋友，为了情谊，去江南拼命自然容易，甚至你也可以不在乎生死，就算死在江南，你也不怕，可是……接下来呢？”
“你死了，镇妖司要怎么办？如今好不容易营造出的这大好局面，立刻就要分崩离析，神武军，镇妖司中那些信任你，追随你的人，又该怎么办？”
“……司首大人还在，还有凤歌大人你，镇妖司乱不起来。”陆仰咬牙道。
“胡闹！”
冷哼了一声，凤歌厉声呵斥道：“司首大人如今要面对什么困难，我虽然无从推测，但却也能猜到，她的压力只会更大，否则，她又何必将镇妖司交到你的手里？”
“至于我，我有多大的本事，我自己清楚！话说的自负一些，也最多不过是个守成之辈，能够守住镇妖司不至于崩溃，便已经是我做能做到的极致了！”
“论天赋，我不过中人之姿，一品之境，便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根本不存在能够突破一品，与三大仙宗掌教抗衡的可能，更不要说比肩司首大人了！”
“论能力，我也只会循规蹈矩，墨守成规，没有开拓的魄力与本事！”
“若非如此，你以为司首大人没有选择我，而是选择了你？我又为什么甘愿入京，放弃未来执掌镇妖司的机会，辅助你掌控镇妖司？”
“人贵在自知！”摇了摇头，凤歌继续说道：“我在飞星城这些年，已经看的很清楚了，我凤歌或许可为一方诸侯，可却没有执掌天下的能力！”
“但你不一样！”
站起身来，凤歌认真的说道：“陆仰，你是有希望真正的比肩，甚至超越司首大人的，无论和是天赋，潜力，还是心性，能力，你都是我见过最出色的！”
“你需要的，仅仅只是时间！”
“三大仙宗与神山的妖族，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将你逼出京城，提前斩杀！”
“所以，你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忍！忍人所不能忍，无论因此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以为是值得的，你如今失去的一切……日后，都可以加倍的讨回来！”
“我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是主，我是臣！你不是武夫，而是王者！”
“……”
听着凤歌这一番话，陆仰沉默了许久。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凤歌说的这些话是有道理的。
甚至不止是凤歌，皇宫之中，那位皇帝陛下也是这么的认为的，所以，从东海回来之后，便第一时间将他请入皇宫，做出了提醒。
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对方便已经预见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从大局，从利益，从任何一方面出发，自己似乎都必须忍住这一口气，老老实实留在京城，等待机会。
深吸了一口气，陆仰缓缓抬起头，看着凤歌，轻声开口道：“凤歌大人，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你告诉我……等到那个时候，死去的人，还能活过来吗？”
就这么一会的时间，陆仰听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可却也正是因此，才更加明白自己内心的想法。
晒然一笑，陆仰继续说道：“或许你说的都是对的，想要成为王者，就的确应该如此忍辱负重，可是……那不是我啊！”
“凤歌大人，我不是什么王者，我只是一个武夫而已！我是从斩妖台上走出来，我是从最卑微的斩妖人的位置上，一步步走出来的！”
“最初，我修行，就是为了复仇！”
“后来，晏哥他们到飞星城来，也恰逢沧澜江水患妖祸，我亲眼目睹了飞星城外，无数惨死的百姓，那个时候……我意识到，除了报仇之外，我似乎还应该为这些百姓做点什么！”
“再后来，我入京城，司首大人问我，为何修行！”
“凤歌大人，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上伐仙佛，下镇妖魔！”
陆仰眼中透出一抹坚定之色，缓缓开口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所谓的王者，我做不来这些的！陆仰只是一个武夫而已！”
“还记得，当初在飞星城，我对大人说过什么吗？”
“武者，当无畏无惧！”
缓缓起身，迎着凤歌的目光，陆仰平静的回答道：“我便是这样的武者！”
“我知道，我自己想要坚持什么，也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我不能眼看着江姑娘，定慧大师，还有那些无辜的人，因我而死！我做不到什么，忍辱负重，等待未来再讨这个公道！”
“只要我还活着，我便应该为此而战！”
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陆仰继续说道：“陆仰可以战死，却不能为了所谓的未来，躲在这里，听着一个个与我有关的人相继死去！”
“抱歉，让凤歌大人你失望了！”
摇了摇头，陆仰轻笑道：“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没有我的镇妖司，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我知道……我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
“凤歌大人，当初在飞星城斩妖台上，做那个卑微的斩妖人的时候，有谁能想到，我能执掌镇妖司吗？”
“别说是别人了，就算是我自己，其实也不敢想！”
“可是，我不一样还是一路走过来了吗？”
昂起头，陆仰认真的继续说道：“我这一路走来，已经创造了许多奇迹，这些奇迹，不是忍出来的，而是打出来，杀出来的！”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继续打下去呢？”
“或许，我会死在这条路上，但这才是我啊！”
“你为什么想要让我，变的不像我自己呢？”
轻笑了一下，陆仰微微摇头，再次说道：“何况，若是我真变成了你口中的样子……我真的就一定能够带领镇妖司走出来吗？”
“我不这么认为！”
“你刚刚说，人贵在自知！”陆仰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人，所以……我的路，该由我自己来选！”
眉宇间透出一抹坚定之色，陆仰平静的开口道：“这一趟江南之行，我走定了！要么，我杀出一条路来，要么……我便陨落在江南！”
说完这一番话，陆仰向着凤歌躬身一拜，下一刻，便骤然转身，再无一丝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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