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收容所9
【陪伴】
游卿最近迷上了玩十字绣。
他对这些小小的细孔十分着迷，有时甚至沉迷到了连文伶的呼唤都没有听到的状态。
作为纯新人，他最先选择了q版小白兔的图案，整日分线插针不亦乐乎。
“啊，”小仙灵震惊地扒拉为数不多的短截线，“粉色不够了。”
文伶将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往小仙灵那边随意瞅了一眼，“最开始失败太多浪费了，等后面就好了。”
“唔……还剩一排啊。”
“用红色线充实一下吧。”
“不太好看耶。”
“下一张再努力吧。”
小仙灵苦恼地分了一会儿线，却被缠成颗粒的线团折磨得心力交瘁，干脆耍赖丢在一边不玩了。
他用膝盖爬了过来，“嘭”地一下扑抱住文伶，用毛绒绒的碎发蹭她的脸：“不准看了！”
文伶头也不抬：“玩你的十字绣去。”
“我才不呢，好不容易才把人鱼赶走，你都不陪我玩。”
“什么？是你把人鱼赶走的吗？”
“哼哼。”
就在昨天，海洋收容所的工作人员终于赶到了他们所。在看到这群散发着水藻与珊瑚气味的同伴瞬间，人鱼露出了如获大赦的动容表情，一度让来者怀疑陆地收容所是不是对看管对象实施过暴力虐害。
小仙灵抱住文伶的胳膊蹭脑袋，在看管员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文伶用笔头刮了刮他的鼻尖：“你好像很闲啊。”
“我没有，我一直都在工作。”
“你在工作什么？”
“监督看管员是否在认真工作！很明显，看管员没有。”
“是吗，那再过几天你不就要失业了？”
游卿忽地沉默了。
天气逐渐转凉，大院里的树一个接一个地黄了头发，风拍窗的力度逐渐变大，扑扑簌簌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落下。
这是文伶来到收容所的第二十五天。
【关于温湿度】
文伶打开房门，刺骨的寒风如小蛇般在蓬松短发的缝隙中游蹿，直击后颈。
小仙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嘶，好冷！”
文伶连忙将门拉上。
正门上部有个可供信息查询的触碰屏，文伶凑近一看，屏幕上正好显示：
[温度：13c
相对湿度：40
空气质量：良
……]
游卿只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撇撇嘴，放下刚刚披在身上用来卖惨的被子。
自然之灵能随环境调节体内的小气候，他并没有太大的冷暖变化之感，只是这样做能够博得文伶的关心而已。
小文伶什么都没说地走了，是不是装得太过了呢？
他施动灵力降低体内温度，以便以假乱真，准备下次再战。
抚摸着自己一下子变得冰凉的指头，游卿发起了呆。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做的。
最多是与熟人开个玩笑，至少从来没有上升到“欺骗他人博同情”的程度。
自己近来做事真是越来越鲁莽了。
可偏偏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却不知怎的难以停止。
突然的开门声打乱了纷飞的思绪，游卿下意识望去，只见文伶抱着一个包裹关上大门。
“久等了，”她将包裹递给游卿，“试试。”
游卿连忙接过：“呃？这是礼物吗？”
文伶点点头：“专门为你挑的蓝色的。”
游卿疑惑地拆掉包裹，从中抽出一条毛绒绒的围巾。
他手指一顿。
文伶满意地道：“虽然有点奇怪你这么怕冷却没有保暖装备，不过也正好可以让我送这个。”
她见小仙灵迟迟不说话，歪了歪头：“怎么了？不喜欢？”
“不不不！”
游卿立刻扭过头来，双眼装满了复杂的情绪，声音发颤：“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送我这个。”
“深秋时节送这个不应该理所当然吗？”
文伶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缩在了床角。
虽然游卿已经收了文伶的很多礼物，但这一次他格外珍重地将围巾叠好保存了起来。
等他鼓捣完回过头，文伶已经快要睡着了。
他伏在文伶身旁：“你冷不冷？”
文伶拢了拢外套：“我还好，本来就是不怕冷的体质。”
“小文伶是变温动物吗？”
“当然是恒温。”
游卿默默退了下去。
正当文伶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要被睡神抽走时，她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声响。接着，温暖的被褥盖在了她的身上。
文伶朦朦胧胧道：“给我这个，你怎么办？”
游卿似乎说了什么，然而他此时的声音对即将睡着的文伶而言几乎虚无缥缈。
文伶想要睁开眼睛，一双温暖的手却盖在了她的睫毛上。
“睡吧。”
他低声呢喃。
【？？？】
或许是突然骤降的温度带来了不安，本就绮幻动荡的下午梦更加有意地唤醒了心底不愿揭开的过去。
[天使死了。]
长老跪在石像下痛哭流涕，仿佛遭到了灭顶之灾。
跟在耄耋老人身后的随从无一掩面而泣，与其是在哭泣不会再回来庇护他们的圣灵，不如说是在哭泣自己黯淡无光的命运。
年幼的我并不能理解他们在为谁而哭泣。比起高耸入云的石像，我更好奇的是一碰即碎的小小雪花。
羽人族从来自诩是天使的护卫，借助光明的力量无坚不摧，在各个星域所向披靡。
然而如果有一天，天使消失在了茫茫宇宙，他们又该用什么信念来支撑自己？
狂风呼啸而来，刮得羽人们难以在空中稳定，硬是要为本就悲怆的场景再加上一道狠料。
我正要抓住的雪花便这样乘风而去，眨眼间飞离了我的视野，融入到白茫茫的，无望的天空。
所有人都在悲恸，只有与世无争的孩童还能表露出一丝懵懂。
我试图挣脱父亲的怀抱，他却将我抱得更紧，声音嘶哑得宛如被揉搓的塑料袋：“别动……”
[族人们啊，我们绝不能就这样倒下！]
德高望重的长老忽然腾跃而上，在人们惊呼声中，他直接飞到石像顶端，身形渺小无比，几乎与天同高。
忽然不知从哪里又刮起了大风，雪浪如波涛般卷向空中的长老——
“啊！”
我立刻捂住眼睛。
黑暗之中，无数声音在我耳畔边回响。
[神灵死了，我们不会再有希望。]
[事到如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一阵石破天惊的轰声响彻云霄，仿若巨石从万丈瀑布顶滚落而下。
我睁开眼睛时，石像的头已经落在了我们脚下，溅起微不足道的泥土石块。
长老并没有被雪海卷走，反而挺立着身躯站在头与颈的断裂处。
他俯览着一众族人，洁白的羽翼在身后招展，衣摆几乎与雪相融。他颤着嘴唇，宛如蕴藏了千年智慧的苍老声音如洪钟般沉重：
“……我们需要造神。”
……
…
【依靠】
文伶猛地睁开眼睛。
游卿靠着墙忙忙碌碌地穿针搭线，注意到身旁有了动静，偏过头来：“醒啦？”
金发的少女茫然地看着他，她瞅了瞅天，又瞅了瞅身上的被褥，终于意识了自己所在何处。
文伶问：“我睡了很久？”
游卿摇摇头：“不算很久。你做梦了吗？”
文伶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确实做了梦，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很久以前？”
游卿顿时来了兴趣，双眼发光：“是你还是萝莉时的事？”
文伶：……总觉得他好像脑补出了很不好的内容。
她注意到游卿手中的图案几乎要完成，询问道：“要给你买新的图案吗？”
“不用啦，”小仙灵笑嘻嘻地说，“我要去干点别的。”
“你又要搞什么？”
“这次我要织围巾！”
“嗯？”文伶瘫在墙壁上，“难不成是因为我给你送了围巾，搞得你也跃跃欲试了？”
“哼——哼。”
小仙灵拿手里的小白兔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不怀好意道：“万一是为了送给小文伶的呢？”
“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番了。”
文伶站起身，将被褥丢在了小仙灵脑袋顶上。
“唔唔……这是在做什么！”
小仙灵挣扎着将被褥取下，还没喘过气，文伶已经坐在了他的身边。
游卿侧过身：“没有睡醒吗？”
“怕你太冷了。”
“啊，嗯……我现在已经不太冷了！”
“是，能感受到你体温挺高。”
文伶将头耷拉在他软软的肩膀上，轻轻闭上眼睛。
“比雪花要暖得多。”她自言自语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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