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试镜
邢莫安找到剧组时，工作人员正在搭摄像机，显然是刚起没一会儿。看见这个女孩，他们也挺惊讶的。毕竟带资进组不是什么新奇事，傍着大腿耍大牌的人也不在少数，迟到三个小时都是少的，至于早到的……很罕见。好感度唰唰上涨的同时，他们很友善地给她指了导演的房间。
邢莫安道谢后顺着他们指着的方向来到一个房牌上写着“林艺成”三个大字的房间前，她屈指敲了敲门，两重一轻的敲门声是她的习惯。
里面人说了声“进”，她便推开门走进去。
一个头发黑白相间，穿着米色中山装式的衬衫，身材高挑瘦削的中年人正坐在床边翻看剧本。
他就是林艺成。
那位二十五岁便拍出蒜瓣评分87，堪称国剧之光的家庭伦理片《同在》，二十九岁拍出五十亿票房的青春题材电影《他们说》，三十三岁更是凭借战争题材电影《蝴蝶风暴》获得国内影视相关最高奖玉叶奖“杰出导演”称号的著名导演。
邢莫安前世虽然没有跟这个人直接接触过，但也听说过他的事迹和名言。
比如他说拍电影拍电视剧其实和搞艺术差不多，不管观众爱不爱看，自己得先用心。用了心，观众是能感受出来的。
正是这个想法使得他作品数量虽少，却部部高分，堪称行业典范。
他是娱乐圈的一股清流，不阿谀奉承，也不昧良心，对演员的要求更是出了名的苛刻，无论是一线大腕还是十八线小透明在他这儿都是一视同仁。
他的影视造诣有多高呢？
——不管演员出不出名，只要导演后面写着“林艺成”三个字，国人就觉得这部作品有了质量保证。
这也是《闻风》还未开机就获得了许多关注的一个重要原因。
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位三十七岁的天才导演这次能拍出什么样的剧来。
“林导，我是邢莫安。”
“嗯，你的照片我见过了，长得不错，过来坐吧。”林艺成没有抬头。
“好的。”邢莫安从门后面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林艺成对面不远处。
按理说，外界的期待程度如此之高，林艺成又被冠以天才之名十年有余，或多或少都该有点压力，但眼前这个人面色平静，动作随意，语气放松，完全看不出一丁点紧张的样子。
“邢宥释当初投资并没有提条件，所以当他跟我说要一个叫邢莫安的非科班大学生做女主角的时候，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亲自出马。”
邢莫安知道他话中有话。
这种情况，正常人都会觉得要么她和邢宥释有血缘关系，要么他们有肉体关系。
“一会儿试镜的时候您就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邢莫安坦然道。
这句话引得林艺成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
不卑不亢，坦然自若……若是连这样的人都沦落到去卖身的地步，这个国家大约就没有干净的人了。
“好，我期待你的表现。走吧。”林艺成合上剧本，起身往外走。
邢莫安几步跟上他，问：“您想让我试哪一段？”
“你自己挑。十五分钟后过来直接演就行。”林艺成说。
……自己挑？
邢莫安站定，怔了一怔，原来演员试镜都是自己挑片段的吗？这……这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莫安！”
察觉到肩膀上的热度，邢莫安转过头，又是一怔——周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前世这个人跟娱乐圈那根本是连一根毛的关系都没有！
……而且他一个经济系的，怎么也跑来演戏了？
“好久不见啦，莫安。”周恕笑得很腼腆，脸颊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淡粉。
邢莫安这才注意到他梳了大背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和光洁的额头都暴露在空气之中，五官很是俊逸端丽，穿着举止也颇有几分贵气。
“……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演戏……你也是吗？你演的谁？一定是林免对不对！”周恕说着，眼睛放出灿烂的光。
林免，就是《闻风》的女主。
邢莫安点头。
“太好了！我刚看到剧本的时候就觉得林免和你好像，你肯定能把林免诠释得很好，没想到真的是你来演！太好了，太好了！”周恕兴奋地拥住了邢莫安，脑袋在她肩膀那里蹭啊蹭，蹭得发型都有些乱了。
跟在他身后的发型师对此十分心痛，几番欲言又止。
邢莫安被他这番动作整得有点莫名其妙，随后，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演温折？”
周恕重重点了两下头。
邢莫安：“……”救命。
虽说有林艺成就有了质量保证，但让两个经济系大学生挑起主演大旗也太不靠谱了吧！
邢莫安非常能理解看见定妆照后观众的心情——换她看见两个没名声没作品再一搜还是非科班的主演她也下意识会觉得这是烂剧啊喂！
邢莫安心情复杂地开口：“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还没试镜，要准备一下。”
“林导让你试哪段？”
“他让我自己挑。”
“啧。”周恕一秒变脸，狠狠唾弃“他真懒。”
邢莫安：“……”这么嚣张，肯定是带资进组！
“咳。既然他让你挑，那要不就演第二场，林免回家后的那段吧？”
“……好啊。”邢莫安的心思打了个转，笑着应下了，“那你与我搭戏吧。”
“好啊，那本来就是咱俩的戏嘛。”周恕爽快道。其中竟还有那么一丝丝委屈。
对此，邢莫安果断选择无视。
十分钟后，两人一同出现在林艺成面前。
林艺成没在意周恕的存在，冲邢莫安抬抬下巴，问她准备好了没有。
邢莫安比了个“ok”的手势。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双蔚蓝色的美目里已经盛满凌厉和警惕，周身充满戾气。她拉开空气抽屉，从中拿出两把空气手枪，一把握在手里，一把扔给周恕，随后身子一旋，藏进了空气墙后。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周恕慢半拍地接住空气枪，心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大脑里飞速翻阅被吃透了的剧本，很快就把邢莫安的表演和某一段对上，然后调整情绪，也闪身到了空气墙后。
一，二，三，四，反击！
邢莫安转身朝对面射击，一发命中，这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抓住周恕的肩膀，皱眉问道：“折折！你怎么样？有受伤吗？对不起，我……”声音戛然而止，邢莫安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没必要对他道歉，这个人并非羸弱的农民，他能保护好自己，不会受伤的。
然而她却习惯了去紧张他……
太可笑了！
邢莫安抿紧嘴唇，骤然松开周恕的肩膀，借着扶额的动作掩去眼里的疲惫和复杂，与他擦肩而过。
周恕望着她的背影，神情落寞，目光却又那么缱绻，不舍和留恋那么明显。唇齿几番欲张，最后也仅仅只是抱紧双臂，卑微又虔诚地汲取着妻子留在肩头的温热。
“免免……”
他只能这么做。
他没资格要求妻子再像过去一样，除非他不曾骗她，除非他们的相遇不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
“卡！”林艺成眼里闪着赞许的光，“非常好！莫安，林免非你不可！”
他没想到，一个十九岁的非科班女孩儿进入角色能如此之快，爆发又如此之高，情绪收放自如，将那种矛盾完美地展现出来，更重要的是，她和周恕配合得那么好，这完全是他理想的画面！
在此之前，周恕表现得其实都很冷漠，试镜的片段也是温折杀人的那段，虽然把冷酷演得不错，可也让林艺成担心他能不能演出温折对林免的那种温柔以及后面的不舍和懊悔。
现在看来，多虑了嘛！
说起来也真是，两个二十岁的经济系学生竟然能演得这么好，那帮科班非科班出身的演员都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
林艺成思及此，半是无奈半是惋惜。
邢莫安演完后就自觉站到边上看周恕了，那双眼里的感情都流连在与自己视线的交汇处，她垂下眼，不敢再看。
这大概就是桃花眼自带的优点。
容易让人沦陷，产生被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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