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3

席间不知为何，张日山絮絮聊了许多，聊起过去，聊起佛爷、夫人、九门各家门派，甚至聊起自己年轻时驯养的一只军犬。是不是人老了，话就变多了？南风饮着红酒，静静听他叙说着。本平静的心，漾起细细涟漪来。她真的决定了吗，抛下眼前的人，抛下一切，去找那个只凭渺茫线索自己推测出的汪家？她是疯了吗，尹南风是个商人，趋利避害是本性，是从小被教育，以及这么些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总结出的四字箴言。可现在，怎么看她要做的事都是背道而驰。她没疯，只身去探汪家。南风很善良，不愿在乎的人受伤。虽说平日里嘴上不饶人，但心底里也是真切地希望大家都好（用解雨臣的话讲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前代人好不容易换来的太平，她不想有任何人跑来搅乱了。还有一点，她自己的私心，这是她不愿承认的——她想帮他。时光荏苒，她从稚嫩的小女孩出落成独当一面的新月饭店尹老板；二十多年间，她看着身旁的男人一点一点衰老。不是皮相上的老，他的面容不曾变过；是心里的老去。那颗心，怕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老去了吧。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处理九门事务，收拾底下家伙捅的烂摊子；面对九门后代当家人的挑衅付之一笑，解开众人给他的奇异古怪的盒子（跟开盲盒一样）；每每听到一丝汪家线索时，瞬间紧绷的神经和身体……他太累了。他需要休息。

        回到房间，月上枝头，已然不早了。尹南风毫无睡意，理了几身衣物放进行李袋，反复两次确认自己有无东西忘带。整理得差不多之后，她坐在床沿出神；似是想到什么，起身拉开衣柜。柜门底下有个暗格，她摸出一个盒子，里面俨然一把小巧的手/枪。是姑奶奶尹新月给她的。她苦笑，摇摇头，把枪又放了回去。和平年代，要是带着这物件上飞机，怕是要引起一波骚乱。

        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南风离开了新月饭店。“小姐，你”“我去霍秀秀家。”她走了几步，又返回来轻轻说道，“一个月后便回来。”

        声声慢看着自家小姐离去的背影；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背影一直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孤傲，倔强，又带着一种无法道明的异样情感。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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