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26

何焱在新月饭店住了几日。期间吃吃喝喝，赏花逗鸟，好不快活。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最近对罗雀伸缩自如的鱼竿产生了浓厚兴趣，多次问他能不能借自己耍耍，均挨了罗雀的眼刀。但他毫不在意，锲而不舍，无奈之下罗雀见着他就躲，就差躲上树真成只雀儿了。没人能管管他吗？罗雀心下咆哮，这是今天他一百零八次躲何焱。老板不管他，似乎默许了他这些胡闹行为，只是苦了他们这些打工的。他们很忙的，实在没有精力再陪他玩；再者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为什么所作所为还这么幼稚呢？罗雀心里一万个不理解。

        又过了几日，何焱对新月饭店的后厨产生了兴趣。罗雀如蒙大赦，再也没人烦他了。连续几周何焱一到饭点便去后厨偷师学艺，他要好好改良改良自己的厨艺。凭着他锲而不舍的劲头，很快获得了后厨一众伙计的赏识；又花心思练了刀工，自认为做的菜可以上大雅之堂了。有一个小伙计还拍拍他肩膀，“可以啊，兄弟，进步很快嘛。”受到夸奖的他更是愈发卖力地勤学苦练。为什么要练厨艺？其实他是有私心的。在重庆，南风看不见的时候，所有的饭菜都是他做的。当时他不知道南风的情况，以为她只是在普通人家长大的。况且每每他做完菜，无论品相如何（她也看不见），味道好坏，她都没有半点挑剔之词。可如今来到北京，看到她是新月饭店尹老板，尤其是看到她吃的饭菜之精细，愈发让他羞愧难当。他觉得她白白吃苦了，在重庆的时光。出于愧疚心理，他想补偿她。最好的补偿是什么？他能想到的便是为她做一顿饭，做一顿比之前好吃百倍千倍的佳肴。他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进步。

        这天他在饭店后厨精心挑选了食材，忙活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菜，端到雅间。抬头看了看摆钟，嗯，还有两分钟南风就会下来用晚膳了。他有些局促地搓搓手，不安地瞅了瞅桌上的菜色，她应该会喜欢吧。“喀擦喀擦”，摆锤一左一右，来回晃荡。先等来的是张日山。“你做的？”语气如常，不知怎得他却听出一丝揶揄来。“看上去还不错。”眼前的人随手拿起筷子夹了几个菜品尝。他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止，便听得高跟鞋的声音。是她。

        “南风，我做了菜，一起来吃啊。”他冲她打招呼。边上的张日山面无表情。

        尹南风下楼的时候正看见这个场景:一个暖如煦阳，一个冷若冰霜；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圆桌两边，腾出一个角给她，呈“三足鼎立”之势。她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既然做了这么多，便一起吧。”

        饭桌上的气氛颇为压抑，乌云笼罩。何焱本来有一肚子话与南风说的，想问问她菜合不合口味，想问问她北京可有什么好玩之处可以带他去游览。现下张日山坐在旁边，还一直幽幽发着冷气。他到嘴边的话一次又一次往下咽，只得闷头吃饭。“咸了。”张日山夹完青椒土豆丝的筷子转向竹笋炒肉，“淡了。”他放下筷子，转身进了里屋，半晌后端出几个冒着热气的菜来，置于桌上。全程面无表情。何焱心里大为不快，什么意思，砸场子的。他看那菜色，细密如发的豆腐，薄如蝉翼的胡萝卜丝。又看看自己的——胡萝卜条。光是菜色上就比下去了。他恨得牙痒痒，这个张日山，跑来捣什么乱？

        当下南风看着两个男人的明争暗斗忍俊不禁，却又不好做什么大的表情，只得故作严肃。“这么多菜，三个人也吃不完”，她喊立于门外的两人，“慢，罗雀，进来一起吃吧。”于是气氛更加微妙了起来。五个人各怀心思，一顿饭吃得不痛不痒，索然无味。饭闭，还剩了大半菜。“二位，我新月饭店的菜不是这样浪费的。”她叹口气，“慢，给张会长和何焱先生记账上吧。”一席话听得何焱一头雾水，张日山却心下了然。南风啊，还是那个什么时候都不忘算账的生意人呢。

        “离她远点。”待三人走后，一直不曾发声的张日山突然冒出一句话。

        “我要是拒绝呢？”何焱心情不佳。花了这么久准备的，全毁了。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

        “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不单因为何焱与汪家的瓜葛，他单纯不喜欢这个小孩。尤其是看见何焱有意无意靠近小姑娘的时候。他还叫她“南风”，当时自己掩在袖口的拳头骨节咯咯作响。不知为何，一看见何焱和南风在一处他就气血上涌，怎么如今变得这么爱和小孩子置气？

        倘若齐八爷尚在世，就会告诉他这种感觉叫“吃味”，更为近代的话术讲叫“吃醋”。可惜故人西去；如今这个年代能点醒张日山的人，再难有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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