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囚鸟6
（十六）
德雷斯罗萨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我在心里地不知道多少次感慨，并将想法告诉了维奥拉。
她回我一个淡淡的笑，我敏感地察觉到她并不开心。
我对这个国家的夸赞未让她生出自豪，联想到国家的主人——多弗朗明哥，我猜想维奥拉对这个海贼国王同样没有好感。
去往恋人大道的路上，我们途经了一个广场，广场中央有一片很大的屏幕。
我好奇地看去。
屏幕里是一个角斗场，台上站着许多手持武器的人，他们的神色或凶狠或忐忑或怯懦。维奥拉同样瞥了一眼屏幕，开口为我介绍起这个由犯人作为角斗士的地方。
"安吉丽娜！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男人声音中的悲痛快要溢出来了。短短的一声质问中充满了愤怒、委屈和恐惧。
我闻声回头，想要看看是不是如我预料中的一场爱情悲剧。
令我惊讶的，扯着女主人公衣角的居然并非一个男人，他甚至只是一个玩具，绿色铁皮外壳的……玩具？
女主人公的怒斥仿佛在应和我的惊讶："滚开，你这个不知所谓的玩具，快来人，这里又是一个得了人类病的玩具。"
人类病？
从来没有听闻过的病名让我陷入迷茫。
玩具也会生病的吗？还是让他们认知障碍的奇奇怪怪的"人类病"？
"不，安吉丽娜，我是卡洛斯啊！我们相识三年，去年结婚，甚至……"那个模样滑稽的玩具人偶看向女人鼓起的腹部，我竟从他那双可笑的豆豆眼中瞧出了几分悲痛，"我们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啊——你都忘了吗，全部都忘了吗？"
眼前荒谬的一幕令我毛骨悚然，但周围的人习以为常的表现又将我拉回现实。感情过于丰沛疑似得了幻想症的玩具被人拉走，女人晦气地掸掸衣角，将方才捏坏了的满天星花束扔到了垃圾桶中，我听到她嘀咕了一声。
"什么卡洛斯，我认识的人里就没有一个叫做卡洛斯的。"
笃定的话语将我的最后一丝疑虑带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
（十七）
得了人类病的玩具让我跳舞的兴致全无。好在维奥拉并不介意，我们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我放弃了试探，直截了当地向她问了些有关多弗朗明哥的忌讳，她知道的也不多，只向我强调了一点——少主很重视家人。
她告诉我，多弗朗明哥所有的血脉亲人都已离世，所以他将唐吉诃德家族的干部视作家人，对他们极好极宽容。
维奥拉一说我就明白为何之前我提及死去亲人时，他会露出杀意。
默默将这个词列入黑名单，并下定决心要记住干部们的脸，以后绕着他们走。
就在我听着维奥拉给我讲的那些家族干部的特征时，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我注意到他挡住了整张脸的面罩，这并不常见的打扮立刻让我意识到他很可能就是维奥拉刚刚提及的干部之一——古拉迪乌斯。
果不其然。
他的目光落到维奥拉的身上，喊出了她的名字。
正如刚刚做下的决定，我并不想和干部们有过多的接触，于是在他走近时就和维奥拉说了一声，去往不远处的小摊，给他们留下了单独说话的空间。
带着花环的摊主对我点点头，她的商品是摆在房车的后备箱里，大多都是各色颜色的花朵，只有两侧摆放着女孩会喜爱的小物件以及零零散散的化妆用品。
我看了会儿，请她帮我包好一捧白玫瑰、洋甘菊和小飞燕的花束。
和鲜花一起送到我手里的还有一支口红。
她爽朗笑道："赠品，这个色号不常用，没什么人要。"
"谢谢。"
午后的阳光已经过了最刺眼的时候，散发的光芒并不灼热却足够温暖。
她见我买完东西并不立刻离去，像是看出了我不是这里的原住民，非常自然地和我聊起了德雷斯罗萨的风土人情。
摊主的声音和普通女孩比起来不清甜也不软糯，但那种自在的、热情的情绪所具备的感染力却远胜前者。心中留存的阴霾在阳光的照耀下，尽数消散，只余下温暖的味道。
维奥拉朝我招手。
他们的谈话似乎要结束了。
我捧着花慢吞吞地走过去，结果走到那儿的时候古拉迪乌斯还未离开。我眼角一弯朝他礼貌笑笑便低头继续看花。
蓝色的小飞燕点缀在高雅的白玫瑰和清新的洋甘菊中间，因为它的颜色清浅，所以并不会觉得突兀。
我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很快又离开。
"这次的任务目标身边可能会带着保镖，你看着带些帮手过去。"
落下这么一句后，古拉迪乌斯起步离开，深色的风衣在我身侧带过一阵风，我抬手按住面纱。
维奥拉接过我递去的花束，低头嗅了嗅，朝我道了声谢。随即，她落有所思地盯着我脸上的面纱看了几秒。
"德雷斯罗萨是少主的地盘，没有不长眼的海贼或者其他势力敢在这里抢他的人，他们付不起这个代价。"她目光似关怀似爱怜地扫过我，"美丽不是，也不该是过错。"
（十八）
回到宫里的房间后，我来到梳妆台前，从口袋掏出摊主送我的口红。
“咔哒。”
玫红的色调，过于浓艳，的确并不常见。
我将唇膏轻轻按压在唇上，往旁边一划，随即上下左右抿了抿。
俗艳的颜色迅速晕染开。
镜中的自己朝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难看。
可……这样呢？
我将艳色的膏体往自己的脸颊两侧各划拉出两条长长的红线，随即将口红放下，用指腹将红色的线条在两边晕作颜色奇怪的红晕。
玫红色的、红润过了头的红晕。
颜值大跌。
就连唇上那抹原先还算的上诱惑的红都因这两团夸张的红晕显出几分滑稽的意味。
敲门声响起，我连忙拿起放置在桌上的手帕，想要将脸上奇怪的颜色擦去。
“贝娅桑！在吗——”
我手上的动作顿住。
这个声音我记得。是每天都会喷上不同味道香水的姑娘，妆容也时常有变化，印象里是个热衷于打扮自己，同时化妆技术也着实不错的姑娘，似乎叫……佐伊？
我应了一声：“在的！”
我对着镜子又打量了几眼，放下手帕，盯着两团可笑的红晕就去开门了。
门打开的刹那，我亲眼瞧着她满含期待的眼睛逐渐木住。莹莹亮光从消失再到化作愤怒的火焰。
“你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脸呢！？”她痛心疾首。
我看着她涂抹了浅绿色眼影的眼尾、泛着水光的粉色唇瓣以及似乎有闪光粉末的两颊。
“诶？”我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好意思道，“我从来没有化妆的经验，这样果然很奇怪吧？”
她重重点头：“奇怪，非常奇怪，无敌奇怪，简直不能再奇怪！”
说罢，她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绕过我直接进入了我的房间。
“来，让我带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化妆。”
（十九）
我的房间里除了今天那支作为赠品的口红，并不存在其他化妆的用品。
但佐伊并不死心，她留下一句“等我”就风风火火地快步走出房间，回去拿她的化妆工具。
没等几分钟，她就拎着一个小巧的箱子再度走到我这里。
佐伊气喘吁吁：“喏，这就是我平时化妆用的主要工具。”
她一一给我展示，口中一边介绍着，一边沾湿帕子，动作轻柔地在我脸上轻轻擦拭。
佐伊的动作实在是太小心了，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需要好好对待的瓷器。我闭上眼睛享受着温柔的擦拭。
冰凉的触感离开了脸颊，她的动作停了好一会儿，我睁眼看她，见她痴迷地盯着我看。
她对这张脸看来是非常喜欢。
我对上她的视线：“化妆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她回过神来，比起之前的志气慢慢，现在语气中竟透着不确定。
“对大多数人来说自然是神奇的，但贝娅你的话……我不知道，我觉得你不需要再加上任何东西就很完美了。”
见她生出退却的想法，我立刻抓住她的手，语气诚恳。
“不，对我来说，这依旧是很神奇的。我听其他人说，佐伊你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请务必让我见识一下。”
这样的话我其实并没有听说过，但佐伊对自己的技术一贯是自信的，没有多想就信了，嘴里说着害羞的话，神色却是掩不住的自豪：“哪有哪有，是她们太夸张了哈哈哈哈哈。”
我乘胜追击：“出众的化妆师可以把手下的人化成熟人都认不出来的地步。把清秀的女孩化作明艳的美人，把张扬的艳色化作青涩的模样。拥有这样神乎其神的技术，我觉得怎么说都不为过吧。”
被戴上高帽的佐伊扭动着身子，眼里的开心都快溢出来了。
“别夸了别夸了哈哈哈，我之前还觉得你是一个冷淡的人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好好给你介绍介绍这些……”
“这些宝贝。”我毫不犹豫地这样称呼她箱中的工具。
她的笑容愈发止不住了：“嗯，这些宝贝们的用途和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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