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夏氏望着这座美轮美奂的宫殿，微微一怔。然而并不容她多感叹什么，挺着肚子的幼女已在宫人的搀扶下披着兔毛织锦披风迎了出来，一见了她便泪眼婆娑，哽咽道：“阿娘！”

        她望见女儿已然不同幼时却犹带几分稚气的脸，终是落下泪来。隔了整整七年的光阴，她们再一次相见了。

        入得殿中，屏退了一众宫人，才算是母女二人真正意义上的相见。

        “你已这般高了。”夏氏紧紧握着濯缨的手，眼含着热泪将她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几遍，恐怕连头发丝也没放过。“我记得你出生时，小猫一样瘦弱，哭声也小，你二哥却壮实的像小猪崽。我与你爹爹害怕极了……一转眼，你竟已长得比娘还要高了！”5

        夏氏生的身形修长，肤色也白，这两点濯缨随了她，然而容貌却更似父亲。她想，二哥那样的容色，约摸是随了娘的。

        濯缨笑了起来，却撒娇似的握住夏氏的衣袖，道：“是呢，那时二哥嫌我太瘦，家里有时有肉吃，总是让给我的。”

        这样的细微琐事，能同母亲一道，说再多也是不觉得烦闷的。不言语了，那样静静的望着她，只觉得岁月淌的再慢一点也好。

        ＊

        古来元宵节时总要赏花灯、食元宵的，也不知是哪朝哪代传下来的习俗。坊间巷陌尚有“走百病”、猜灯谜的快乐，重重宫墙中竟只剩下吃元宵这一项事业还算自由。

        虹梁殿里早设了小厨房，一应食材物品都交付御膳房采办。余容华是陛下心尖尖儿上的宠妃，又怀着龙胎，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无有不应的。

        然而夏氏竟卸了腕上一对玉镯，指使几个宫人去取了换用的衣裳来，要亲自为女儿下厨。

        濯缨忆起幼年时偶然吃过的母亲亲自下的面，那奇异的味道至今另人记忆犹新。她扶着肚子，谨慎问道：“阿娘不是很少下厨么？”

        夏氏已开始揉面，她头也不抬很是专注，温柔道：“我同你爹两个人在家，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总叫他来做饭，也不是个事儿。”才说完，又唤了宫人来将她带去歇息，很是威严的道了一句，“好生照看着小主！”

        约摸是富贵的地界儿呆久了，又或许是少时家中还算富贵的缘故，夏氏为人也多了几分严厉，很有几分传闻中世家主母的味道。濯缨暗笑，然而想起娘的厨艺来，捧着肚子又忍不住忧心起孩儿的健康来。

        夏氏为了这顿元宵可谓是“尽心尽力”，天色渐渐昏黄，才满心欢喜的捧出那小小的一碗来。

        “怎么了？快吃啊，再不吃就凉了。”夏氏巧笑嫣然，神情慈爱。

        濯缨没有说话。她望着桌上那黑黢黢黏糊糊的一团，不由得心生畏惧。然而阿娘又那样用心……她在夏氏殷切的目光下端起了那碗，随后——在凑近了鼻子闻到味道的那一瞬开始了剧烈的干呕。

        这一刻，她无比感谢腹中这个孩子。

        夏氏吓了一跳，跟着众人一道将她扶到了耳房漱口。“如此，那碗元宵便算了吧。”看样子，她似乎很是可惜那碗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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