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参将
冬日晨阳新鲜蹦出,破了黑夜的沉寂,曙光撒向地面,照亮万家炊烟,世间重新喧嚣起来。
外间堂屋好似有些响动,莫致之睁眼,发现她居然和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只是头尚有些痛,应是宿醉未清。
慢慢起身,自内室来到堂屋,晨光投射入内,昨夜的一室狼藉已消失不见,唯留一室清净,几个丫鬟尚在细细收拾,见到莫致之,俱是深深万福。
“姐姐醒了。”晨光中的萧世幸身材挺拔,丰神俊朗,挥手遣走丫鬟们,面上笑容清浅温和,“姐姐昨夜醉了,我便顾不得避嫌将姐姐扶入房内,之后我四人各自回家,留姐姐一人安睡,请姐姐安心即可。”
不想萧世幸见面倒先顾及她的颜面,莫致之惭愧一笑:“有劳,我这个做主人的倒是失礼了。”
“无妨,请姐姐先去洗漱再用早膳。”
桌上还有个花梨木镂空五层食盒,应是萧世幸一早拿了过来的。
“多谢。”莫致之说罢,出来院中,看着洒满阳光的干净庭院,餍足的伸了个懒腰,有人看顾的感觉甚为惬意。
洗漱之后,莫致之回到堂屋。
萧世幸将食盒打开,取出早点,有白粥,茯苓饼、木樨糕、羊肉小萝卜、四色佐粥小酱菜。
“多谢小王爷。”莫致之见到美食色香味俱全,不禁喜笑颜开。
“姐姐先用。”萧世幸见莫致之开心,也漾出了炫目笑容。
莫致之拿起一块木樨糕尝了一口,不禁道:“嗯,这糕当真香糯。”
“这是馥味斋的木樨糕,味道尚可,姐姐喜欢就多食些。”萧世幸一脸宠溺,笑看莫致之不甚淑女的吃相。
莫致之笑容甜美:“小王爷怕是记错了,馥味斋是卖胰皂的,这应是福味斋的木樨糕。”
“福味斋么?”萧世幸双眼澄澈透亮,眼底闪过狡黠,面上笑的温柔,“还是姐姐记性好,本王不曾亲自买过,应是记错了。“
大概是萧世幸贵人多忘事,莫致之并不往心里去,细细品尝美食,期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动作牵扯了萧世幸的目光,柔声询问:“姐姐可是头疼?”
莫致之点点头:“应是昨夜宿醉。“
“食盒中还有天麻头痛丸,姐姐可吃一剂缓解头痛,不过,昨夜姐姐睡的安稳,我倒是彻夜奔波。”萧世幸含笑自嘲了一番。
莫致之一边赞叹萧世幸心细如发,一边好奇问道:“小王爷昨夜去了何处?”
萧世幸敛了笑容,眼神阴郁起来,“此次魏家村,本王又遭人诬陷,只怕是有人蓄意害我,昨夜我去刑部审了那小尼姑南沁。”
莫致之的小师妹南沁因杀害了缘师太,被判了斩监候,如今关押在刑部大牢,等朝审复核,萧世幸去见她应是想要查清她受何人指使。
莫致之凝神问道:“她可说了什么?”
“她说她私藏有秘密。”萧世幸坐进莫致之身旁椅中,面露神秘,黑眸深邃。
“什么秘密?”莫致之糕点也不吃了,盯紧萧世幸,神情紧张起来。
萧世幸双眸闪着光,一字一句回复:“她说她是穿的。”
“什么?她也是穿的?”莫致之冲口而出,这忽如其来的消息着实惊了她。
萧世幸垂眸,长睫掩住眸光,嘴角勾起,缓缓问道:“姐姐为什么说也?难道姐姐也是穿的?”
“不不,我只是有些惊讶。”莫致之忙在脑中找补托辞。
萧世幸抬眼,漆黑眸子泛着光,缓缓靠近了些,呼吸在莫致之耳边,吹的莫致之心头发慌,“那姐姐知道什么是穿的吗?”
莫致之在萧世幸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心猛地跳了起来,“并不知晓,我怎会知。”
萧世幸身子继续靠近,已近耳鬓厮磨,嗓音低磁柔如暖风,“那姐姐为何昨夜亲口承认是穿的?”
莫致之感觉耳朵发烫,脸上发烫,心脏更是要跳出胸口,“小王爷说笑了,吃醉后说的都是胡话罢。”
“我还以为姐姐是酒后吐真言。”脸边的萧世幸笑的狡黠,嘴唇带着亮,看着软糯美味。
莫致之好似闻到松柏雪香,听到耳边柔软私语,瞧着魅惑薄唇,有些晕厥冲动,急忙站了起身,掩饰一身的狼狈,“醉话罢了。“努力平息呼吸,莫致之转移话题问道:“那南沁还说了什么?”
萧世幸了然一般,懒散倚回椅中,嘴角噙着浅笑,“她要见一见你。”
南沁被关进刑部死牢,整个牢房阴暗冰冷,空气中充满腐朽臭味。
小尼姑受了笞刑,脚上又被铐上镣铐,一身粗麻缁衣破了多处,雪白小脸冻得发青,只萎靡靠在墙角。
有人影来到牢门,南沁惊慌抬眼,神态好似进了狼窝的小兽。
牢门被拉开,莫致之换了一身青色便服,只身一人进到牢房。
南沁瞧见一同长大的师姐,眼泪瞬间淌了出来:“师姐,你来了。”声音沙哑透着悲戚。
莫致之深深叹口气,“南沁,你见我所为何事?”
南沁顷刻泪流满面,“师姐,我听闻你如今是刑部的人,求师姐救我性命。”
莫致之蹙眉:“你如何得知?”见南沁顾左右而不欲回答,莫致之冷了语气道:“你残害师父,不可饶恕,若说出凶手你或可自救一命。”
南沁闻言吓得浑身一抖,面露惊恐之色,“师姐,我若说了,会生不如死。”
“你若不说,我也救不了你。”莫致之转身就要出去,听到身后南沁叫道:“师姐,我知我咎由自取,理应当诛……”她艰难爬了过来,跪在莫致之跟前:“但求师姐看在我腹中已有孩上,救我一命。”
莫致之闻言惊了,厉声问道:“南沁,你怎会做出这种事情?孩儿父亲又是谁?”
南沁痛哭摇头不予回答,紧紧攥住莫致之的裤脚,一时间泣不成声,“请师姐看在我二人一同长大的情份上,救我母子性命。”
莫致之思索良久,缓缓说道:“师傅自小对你疼爱有加,你下手之时,可曾想到情份二字,你若是自首,将功补过,我便救你,否则,便是对不起师父?”
狱卒在牢门外催促莫致之,莫致之看了一眼南沁,就要出门,南沁忽然愤恨说道:“师姐依仗小王爷,便是以为寻了个好靠山么?哈哈,你不知小王爷底细,师姐你跟在他身边,怕是自身难保,哈哈。”南沁笑的张狂,好似疯魔。
“你又如何得知?”莫致之打断她的笑声。
南沁冷笑将脸撇向一边,不予再答。
莫致之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你昨夜曾对小王爷说自己是穿的?”
“穿的?”南沁怔了一怔,茫然道:“昨夜并未有人来过。”
莫致之心中一沉,萧世幸竟只为诈她,他应是知晓南沁要见她,便假借南沁框她露出马脚。
走出刑部大牢,自黑暗来到阳光下,莫致之心中迷惑不解,南沁身处莲花庵中怎会怀孕?南沁如此惧怕凶手,凶手到底是何身份?为何南沁说她在萧世幸身边会自身难保?为何萧世幸会一再陷入凶杀案中?
王爷竟假借南沁传话,来试探她穿越的身份,那王爷知道了多少?早上故意将福味斋说成馥味斋难道也是在试探自己是否有记忆?
谜团甚多,莫致之愁眉不展,在街上缓缓走动,魂不守舍。
“找死!”
一声爆喝炸在头顶,随即是马儿嘶鸣,莫致之被拉回现实。
眼前一匹高头大马,正扬起前蹄,像是要踩落下来。
莫致之腰身一闪,身影极快,侧移到一边,按住马胸,用力推了一下,借着冲劲,极速连退数步,离开危险范围。
“走路不长眼睛吗?”马上骑手分外恼怒,此人长相颇为英武,面若刀削,虽着深色便服,腰上好似带着腰牌,应是有公职在身。
按照大梁律,四品以上官员若是着官服出门不坐马车摆仪仗,是会被弹劾失仪的,因此,看腰牌或鱼符方知是否有公职在身。
莫致之看着街道两边唯恐躲避不及的老百姓,心中甚为不满:“是你纵马疾驰于市不对在先。”
骑手先是一惊,接着怒了起来:“好大胆的女子,挡了边关军情,还敢出言不逊。”
莫致之毫不畏惧:“信口雌黄,若是紧急军情,必然是八百里加急,你必会在腰上别有黄棋。”
“还敢狡辩?”骑手见日常用惯吓唬之言,竟不起作用,恼羞成怒,挥起马鞭,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抽下来。
莫致之肃了脸色,准备给来人个教训。
“哎呀!”骑手叫了一声,鞭子被丢在地上,握住手腕,脸上一副讶异表情。
“李参将,才返京城,怎的火气如此之大?”萧世幸脸色阴沉走了出来,手中还执了一枚棋子。
莫致之抬眼,看到李参将身后屋梁深陷一枚棋子,他手中鞭子竟是萧世幸在远处用一枚棋子打落。
“小王爷?!”李参将惊讶叫了出声。
“这位虽是女子,却是县衙七品捕头,治安闹市乃是份内之事,参将若是忙于军情,请先行一步。”萧世幸说话滴水不漏,将李参将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倒是本官鲁莽了,赎罪则个。”李参将非常识抬举的朝二人拱拱手,随即飞驰而去。
莫致之看向王爷,心中惊疑不定,本以为小龙时常保护在侧的萧世幸,该是娇生惯养的文弱书生,哪想到小王爷这一手功夫俊的很。
“姐姐受惊了,刚那人是参将李岚玉,军中粗人,脾气甚为冲动,不与一般见识就好。”说罢,萧世幸忽然自然自语起来:“奇怪,李岚玉本该春后才归,怎会今日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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