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梁森柏不再常回家,只是不回家的时候会给她发信息,她乐得其所,年前这几日过得很平静。
伍月棠除夕几日前回来,跟她约在了除夕当天见面,还放下豪言,说她飞了余维文,今日一整天都属于宋之满。他们一起在港城寻找leslie的印记。
伍月棠带她去摩罗街淘古董宝贝,又去太平山街的文武庙上香祈福。
伍月棠拜拜的时候很虔诚,宋之满问她求的什么,她说:“求家人身体健康,阖家团圆。”
多朴素,又多珍贵。
伍月棠也问她求什么,宋之满摇摇头,哪有什么可求的,地上已经没有她可以惦记的人。
她只求菩萨替她传话给她两个亲人,请他们不要担心,你们的女儿孙女会好好照顾自己。
九记牛腩除夕还在营业,她们是最后两位客人,临走时和老板互道了新年快乐,老板送走他们以后就关了店。
新春佳节,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
维港边上,有人抱着吉他在唱哥哥的《monica》,零星几个人驻足围观,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赶着回家过年。
伍月棠是哥哥迷,小声跟着唱,听着歌感慨道:“你说要是leslie还在,如今的歌坛会是怎么样的?”
宋之满陷入沉默,她无法作答,不敢奢想。
2003年一代巨星陨落,那时年幼的宋之满模糊的印象里是本港台铺天盖地的新闻,同年梅艳芳在红馆开告别演唱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病情。那一年的乐坛有太多遗憾和不舍,似乎以千禧年为界,所有辉煌都遗留在了九十年代。
九十年代的港乐对宋之满影响深远,因为她的母亲喜欢,唱歌也是母亲教的,她母亲喜欢陈百强,最爱陈百强的那首《深爱着你》。那时候小小的宋之满会唱的第一首粤语歌就是《深爱着你》,当她第一次哼着这首歌的旋律时,她妈妈抱着她流眼泪,跟她说她的生父陈鹏,曾经学了粤语唱了这首歌跟她表白。那是宋之满第一次听她妈妈说起她的生父,一个被她阿公冠以“负心汉”的男人。
宋之满倚在栏杆上,将今天拍的照片简单编辑一下,上传到了sns,配文是《春夏秋冬》里的一句歌词:冬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天空多灰,我们亦放亮。
她在港城度过的第一个冬天,也很好很好,只遗憾二十一世纪没有张国荣。
伍月棠又问起她在酒吧的情况,拿出一支烟点上,“我听说了,你们闹得很不愉快。”
“余维文说阿ken变成工作狂,大半夜去飙车,是在你这里栽了。”
宋之满轻轻摇头,将那日的事情跟她说了,“不是的,已经说清楚了,也没有不愉快。”
伍月棠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我倒是巴不得你能让他跌一跤。早就说过,你不是他的对手。”
宋之满笑了笑,没有否认。
到了下午五点,伍月棠必须回家了,家里的大家族聚在一起马上就要开饭,伍月棠不肯放她一个人守着空房子过节,邀请宋之满到家里吃年夜饭,说荣仔也想见她。
手机屏幕弹出sns的动态提示,她点开,有人在下面留言:今晚回家。
伍月棠凑到她手边看到了这条留言,哼了一声,收了她的手机,“去我家,留他一个人。”
宋之满犹豫,她是不想单独跟梁森柏待在一起,但是今天是除夕,有些不忍心留他一个人在家,正纠结着,手机里又来了一条信息:晚上可能会晚一点,我去裕德饭店带几个菜回去。
宋之满马上回复:不用,我做饭。
脱不了这层关系,他们也总不能一直僵着。
“记住我的话,按兵不动。”伍月棠临走了还不忘叮嘱她。
宋之满发现伍月棠只会对她这件事啰嗦,“我又不是真的喜欢他。”
伍月棠满脸写着不信,开玩笑问她敢不敢对着灯火发誓。
宋之满笑着投降:“那还真不敢。”
伍月棠最后仍是语重心长,“我不是想阻止你和他,只是更心疼你,更看重你。”
宋之满眼睛发酸,给了伍月棠一个结实的拥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应着:“我知道了。”
宋之满回到家第一件事是将金鱼放进鱼缸里,这是伍月棠送她的新年礼物,她们逛通菜街买的两条淡粉色接吻鱼。她打算放在梁家先养几天,计划着等段慧婷他们回来了她就回自己的公寓,带回公寓自己养。
宋之满坐在地毯上盯着看了十分钟,想看他们接吻,这两条接吻鱼却一点都不亲近,彼此绕开着游,小小的鱼缸里甚至碰不到一起。
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就起身做事了。心瑜他们年初五提前回来,吴妈和其他家佣提前一天,宋之满想着家里没有点过年地气氛不像话,就找出吴妈提前买好的年货,将客厅稍微打扫了下,在兰花上挂上小小的红灯笼,最后贴挥春。
“怎么不等我回来弄?”
宋之满吓一跳,拍着胸口看着突然出现在后面的男人,怪他:“你走路怎么没声?”
梁森柏笑了,“是你太专注了,胆子这么小。”
他朝她伸出手,宋之满下意识把手交给他,在快触到他手心的时候停住,转为扶着他手臂慢慢从椅子上下来,他一只手虚虚护在她腰间,确认她安全落地了才收回来。
年夜饭是简简单单两菜一汤:一道清蒸鲈鱼、小炒黄牛肉,外加一道白菜豆腐汤。
这顿饭吃得很客气,电视机开着才不显得冷清。
吃完饭宋之满突然想起来厨房洗碗槽堵了,水突然下不去,问梁森柏要维修工人的电话。
“过年过节谁还上班?”
梁森柏好笑地看着她,解开袖扣挽起袖子,从厨房储物柜拿了工具,半跪在地上看水槽下面。
她惊讶:“你要修?”
“很奇怪吗?”他头也没抬。
她如实点头,是挺奇怪的,他怎么连这种活都会。
他利索地将管道拆下来,让她拿来塑料袋,伸手去掏里面的垃圾。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宋之满又急急跑到客厅拿了他的手机。
“谁打来的?”梁森柏问她。
上面的号码很奇怪,她举起来给他看,“好像是境外电话。”
他瞥了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我妈,你帮我接吧。”
宋之满:“我给你开免提。”
“chéri,有没有想我呀?”
是一道清脆的女声。
纵使宋之满没有学过法语,也知道这一句“chéri”是什么意思,她是万不可能帮他接这个电话。她指指电话,示意他快点出声。
梁森柏却凝着她,观察着她,像是一点不着急接。
宋之满心急了,怕电话里又蹦出一些她听不得的话,心里打算着他再不动作,她就把电话直接挂断。
“阿ken,过几天在机场,你要来接我啊。”电话里那头的女人又说。
“你等我一下。”他擦干净手,从她手里拿走手机,宋之满也不知他是对电话里的人说的,还是对她说的。
他拿着手机却问她:“今天是几号?”
宋之满不懂他为什么非逼着她出声,这个问题不能摇头也不能点头,她只好尽量压着声音,“27号,1月27。”
梁森柏点了点头,拿了烟和打火机,走到阳台去接电话。
擦肩而过时,宋之满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抬高,娇嗔的那句:“我听到把女人声。”
宋之满收拾好厨房打算去洗澡,梁森柏还在阳台通电话,手间夹着烟。
她心里忍不住猜,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会让他这样烦恼,又想起他那句“别人喜欢我又关我何事”的冷漠,宋之满觉得自己看不透他。
宋之满洗完澡从楼上下来是想煎年糕吃。她外婆是潮汕人,除夕节兴吃红糖年糕,从前她妈妈过年都给她做。年前她特地上网买了常吃的牌子,就等着除夕这晚自己做来吃。
下了楼看见梁森柏竟然在茶几上办公。他盘腿坐在地毯上,披着浴袍,脖子上搭着毛巾,头发半湿,戴着黑色金属边框眼镜,额前碎发长了垂在镜前还滴着水,表情专注。
他工作时的样子,竟安静得让人跟着紧张。
宋之满原本没有预备做他的份,因为听说他不爱吃甜食,见他待在客厅,就礼貌问了下他吃不吃,他却说想试一下。
她进了厨房穿上围裙,想了想还是跑出来劝他:“你不把头发吹干,会头痛。”
他从电脑前抬头,笑着答应她:“马上。”
她起锅下油,客厅传来吹风机嗡嗡声。
一整块年糕被她分出四分之一,切成有一点厚度的长方块,裹上鸡蛋液下锅,小火慢煎,装盘后撒上白糖。
热腾腾出锅,她放到茶几上,梁森柏已经合上电脑,她去拿叉子,回头见他用手直接捏了一块放进嘴里仔细品尝,问她:“这是年糕?”
她点头,将叉子递给她,问道:“会不会太甜了?”
“还好,挺合我口味。”他接过叉子又吃了一块,一整块直接塞嘴里,似乎真的很喜欢吃。
宋之满也坐下来,叉子戳进软糯糯的年糕里,咬了一小口,等咬完一整块年糕,手边搁了一杯他给她倒的绿茶。
除夕夜十二点的钟声即将敲响,梁森柏打开电视,翡翠台在直播晚会,进行到最后二十秒的倒计时,“……五、四、三、二、一,happynewyear!”
维港绚烂的烟花秀伴着粤语版欢快的《友谊地久天长》,全港都弥漫着2017辞旧迎新的喜庆气氛。
“新年好。”
“新年好。”
比起电视机里的热闹,他们之间很平静地互道祝福。
“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她想不到别的祝福语只好重复电视里主持人的话,说完又怕他接话,他却只是笑着看她。
宋之满手握着茶杯,眼睛被升腾起的白雾蒸着,她轻声喊他:“梁森柏,我们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的。”
她想要和平相处,像一开始那样。
梁森柏眼睛望着鱼缸,却问她:“今天去金鱼街了?”
她点头,也看向鱼缸,“阿may送我的。”
两条接吻鱼竟然在亲嘴,轻轻碰了一下,转了个弯,嘴和嘴又碰到一起。
她一下就忘了刚刚和他说了什么,坐在地上,趴在鱼缸前,还等着它们接吻。
“阿满。”
她听见他叫她,心跳了一跳,抬头,对上他清澈的眸子。
梁森柏摘下眼镜,薄唇微抿,眼底含笑,话语认真声音却散漫:
“我们之间,一向是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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