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梁世岩看着沐月忙碌，绵娘靠在窗沿，默默进行着手中的绣活。这小小的房里，就三个人，没有人说话，却充满了人气。比他那空旷的屋子好多了。
沐月端着食盒进来，看到梁世岩直勾勾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忍不住说：“少爷您饿了？”
梁世岩点点头，是有点了。
“哎，我还想吃稳娘做的饭呢。结果你空着手就来了。”沐月是真心觉得遗憾。
\"我怎么是空手？我带了水囊。\"梁世岩说道。
沐月摇摇头，说道：\"水囊饭饱，然后我就出发了，你也回去忙自己的事吧。\"
梁世岩没说话。沐月招呼绵娘一起上桌。绵娘瞧着两个人的样子，心想这是闹别扭了。
沐月不想跟梁世岩单独出门。
可是秋如的春季任务重，最近都在赶制新花样。她也不想麻烦秋如陪着她一起走这一趟，毕竟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叹口气，沐月放下碗筷。要不就哪天再说吧。
其实稳娘给准备了干粮，但是梁世岩故意没拿。看着沐月没吃几口就放下了，他想这人肯定是心里又不舒服了，她心思太重。
倒是出乎沐月的意料，梁世岩吃完饭就走了。沐月没说话，默默收拾完灶房，进到屋里拿包袱。
绵娘看着她套上棉衣，包上头巾，小声地问：“今夜还回来么？”
沐月回头，“当然回来啊。”想了想，她又补充，“我是去杏焉村，我有个认识的姐姐在那，我想去看看她。”
绵娘的眼睛从花样中抬起来，“你要自己去？”
“嗯”
回想了下梁世岩走的时候的神情，她放下花片，站起来说，“我陪你吧。”
沐月哪敢带着绵娘走。她忙拉下绵娘的手，“不用啊，我晚上就能回来。”沐月已经包好头巾，走出了小屋。
绵娘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穿戴好打算出门找龚长佩。
沐月的脚步不算快，穿过包子铺前的小路，拐到通官道的巷子里。她手里捏着地图，知道杏焉村的大致走向。可毕竟没去过，还是走官道吧。
在管道入口，沐月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梁世岩坐在驴车上，衔了根草。
沐月走过去，梁世岩从车棚里掏出来一个汤婆子，递过去。
沐月这回是真惊讶了。
“稳娘准备的，车上还有奶馒头和酥饼。”梁世岩扶着沐月爬上车，自己掸了掸牵绳，毛驴哒哒地小跑了起来。
沐月有点脸热。她没想到梁世岩会等在这。村里人看不到，稳娘还准备了干粮。这说明昨天他就计划好了。
沐月掀开党风的隔帘，探出脑袋，“你喝点水不？”
梁世岩眼皮没动，伸出一只手。沐月赶紧拧松壶盖，双手捧过去。
梁世岩压了压嘴角。这小妮子还是很懂事的。
沐月一路上找着闲话扯七扯八，梁世岩偶尔哼哼小曲。
杏焉村不大，倒是很多人家种棉花。问了路过的大娘，沐月终是摸到了田娘子家门口。田娘子看到她，禁不住叫出声来，但是看到后面跟着的梁世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打量起沐月。
沐月知道她这是想多了，忙解释自己是出来帮绣坊做事，梁世岩。。。也是帮忙的。
田娘子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她夫家人很和气，知道是书院来的人，纷纷起身迎接。
田娘子也不知沐月是为何而来，也没贸然询问，就着沐月的话聊了起来。
“去年收成不错，还有余粮存下。今年也要准备松土犁地了。”田娘子笑起来带俩梨涡，很是温柔。
沐月也点点头。“那都是谁来收棉花啊？”
“成衣店，布行，还有些制衣坊。我自己也会织点布。自己家做衣服用。”田娘子给沐月和梁世岩端来热水，农家一般不会备着茶叶之类的东西。
沐月眼睛亮起来。“姐姐你会织布？你有织布机么？”
田娘子有架脚蹬式腰机。织布时，她需要席地而坐，直立上半身作机架，两脚蹬着经轴，腰上缚着卷布轴，手提线杆，再投梭穿插布线，进行织布。
这类织布机不占空间，储存方便，但是织布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容易疲劳。且效率也不算高，人脚蹬力量小，还需要平衡线杆。
沐月脱鞋试了试，熟练节奏了就可以带起来走线了。
梁世岩去外面逛了一圈，美其名曰“给绣坊办事”。其实是他也觉得没啥话说，略带尴尬。回来之后看到田大郎在拾叨院子，只能上前客气的打招呼。
“你也是书院的学生？”田大郎为人热情，忙搬来小木墩，陪着梁世岩在院子里坐下来。娘子们在屋里聊，他也不好去打扰。
田大郎的胞妹给二人盛了碗热乎乎的油茶，说是从西域传来的吃法，很暖身。
梁世岩发现他院子里有个人形木桩，就上去比划了两下。田大郎一下子兴奋了。难得碰到一个也喜欢打桩练武之人，一定要分享下经验。
两人聊得不亦乐乎，屋里的二人都听得到外面的笑声。
田娘子看着沐月尝试织机，笑笑说：“想不到梁大郎是这样的人。”
沐月瞪大眼睛，什么样的人？
田娘子挪到窗边，瞅了瞅在木桩前比划的两人，捂嘴乐了乐，又回到沐月身旁。
刚进来的时候，梁世岩貌似眼睛没乱看，客气问声好，就立在一边了。可是那眼神余光，一直围绕在沐月周围。
她听说过沐月和李青的事情。几月不见，也不知现在是什么光景了。她喜欢沐月，内敛又上进。
可这个女孩身边人不多，在书院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据说也是一个人住。
小时候听娘说，女人总是要找个男人倚靠。沐月让她觉得仅仅是一个女子也可以过的不错。可她还是希望能有人心疼沐月，看到她的美好。
日头西斜，田娘子拉着沐月的手送别，田大郎也是看着梁世岩，笑称请他一定常来。梁世岩反邀请他去自己院子看看。两位女子没有太多离别愁绪，倒是田大郎心里合计着哪天合适可以去拜访。
沐月回到驴车上，稳娘带的干粮剩了一大半，沐月塞进包袱，想着明天有口福了。梁世岩瞧着她没出息的动作，笑笑也不说话。扬鞭起步，毛驴载着两人伴着落霞哒哒回程。
沐月看着梁世岩的大手一挥一扬，车速慢慢变快起来。
她挤到梁世岩身边，笑呵呵地问：“梁大哥，你知道去哪里可以买纺机么？”
梁世岩歪了下眼角，“我会做。”
沐月真的惊讶起来，“你怎么会做织布机？我说的是那种纺织纱线的机器，就是把棉花。。。”
梁世岩认真的偏头看她的铜铃眼：“我是真的会。你看我院子里的木桩，都是我自己钉的。我娘出自纺织大户，她了解绣坊整个流程，不仅仅是绣花。我外公现在还在珲州做布匹生意。”
沐月惊讶变成惊喜，忍不住拍了下梁世岩的肩膀。这可太好了，解决了好大的问题。紧接着，她就意识到，梁世岩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他还跟他外公有联系？
他一个人被流放到亭楼镇，为什么不回去外公那边呢？
沐月的嘟囔声没有逃过梁世岩的耳朵。他笑笑。“我爹说我小小年纪心思歹毒，需要管教。但是那也是他梁家的儿子，岂有被外家带走的道理。”
沐月不吭声，她觉得自己不能接着问了。只为了满足自己好奇心而揭人伤疤，没必要。
如果他外祖家因此不再就冷落他了，他也是可怜之人。
“可是我外祖心疼我，偷偷给我塞了银钱，还定期来给我送东西。我二叔行走江湖，还带了好些人教我武功。没人在我耳边唠叨，还有人照顾我，所以也不错。”梁世岩看着沐月表情变化几分，又随口补上。
天已经黯淡下来。
她总觉得梁世岩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可是这个公子会赶驴车，能做木桩。她也觉得这个公子不甚瞧得上她，可是这个公子避过村人耳目载她去看田姐姐。
也许是她生活中真的没有几个男子。她总是会拿梁世岩跟李青比较。
李青讲究规矩，很少在外跟她单独相处。
两个人说的最多的话，不是在学堂上，就是在祠堂里。
李青帮村长做事，沐月也总是帮忙。那个时候，李青做检录，沐月收拾文书材料。偶尔闲聊几句，就算是两个人的互相了解和沟通了。
她会做点肉包清粥带去，他总是不好意思用她带去的碗筷，说是对姑娘家不好。
有什么不好呢？在书院的时候，大家偶尔也会串换餐具。
那个时候她觉得李青是保护她。可保护她什么？避□□言还是避免她受伤？
流言往往不需要时政，只有“据说”就可。受伤？她受伤了么？她也不清楚。
她遇到事情总是去李青帮忙，李青私下里帮她抄过书，送过她笔墨。
遇到做选择犹豫不决的时候，李青告诉她：“你的事情，你要想清楚。”
“我也不是别人，我也不知大家会怎么想。”
“万事都有特殊情况，我也不敢说准。”
似乎他总是考虑的很谨慎，她总是没有得到任何安慰或定论。
所以，李青要离开的时候，她竟也不算意外。那个人从没让她觉得自己有多特殊或多重要，她也从不觉得他会一直照顾她。
大概，没有夫妻之间的那种归属感，也没有家人之间的安全感。
沐月叹出一口气，抬头望望天，月亮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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