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腐化（3）（天道好轮回）

　　“我在。”
　　奇异空间，特伦索斯特表情扭曲，简短而有利的回应了一句。
　　祂从没回过这样无聊的祈祷，只是祈求回应，没有其它任何实质性的请求。同时祂又有些惶恐，觉得那个人愿意相信自己，却不愿意相信“秩序之主”,  这会让自己冒犯到“混沌之子”殿下的！
　　“我在！”
　　简简单单的一个单词，却让巴塞尔当场全身颤抖，激动得不能自已，双眼全部被喜悦给覆盖了，高兴的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这让格莱林特非常不理解。
　　“阁下，你该履行承诺了……还有,  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隐情。”
　　巴塞尔擦拭了一下眼睛，抹去了那未曾溢出来的喜悦,  不再带有警惕，真诚的回答道：
　　“是，神使阁下。”
　　格莱林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彻底的改变了态度。
　　下一刻，巴塞尔低着头，照着格莱林特刚刚给出来的尊名，低声用古赫密斯语诵念道：
　　“高维俯视的混沌之子啊！您是秩序世界的独裁君主！您是规则领主、混乱掌控者。
　　我真诚的祈求您的注视，我真诚的请求得到您的救赎，我信仰着您。”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的秩序和规则里，同时向他传来了这么一个回应：
　　“我知道了。”
　　它们彼此交叠融合，飘渺而又清晰。
　　真的能够回应！
　　巴塞尔低埋的脑袋上，眼窝里血色的瞳孔满布着震惊。虽然刚刚已经向特伦索斯特陛下祈祷成功了，虽然那位神使自称“秩序之主”得到了特伦索斯特信奉,  虽然他已经预料到了这样一个结果……但当回应真正传达下来的那一刻，他还是不免感到非常的惶恐。
　　“真是‘末日将近’啊！什么古老的、未知的存在都重新降临到了这片大地上。”
　　他在内心里感叹了一句,  没有注意到格莱林特的眼神突然就失去了焦距,  呆滞了好几秒。
　　那是到高位格回应去了。
　　意识回落，他的灵体陡然变得轻松，魔药又消化了一大片……
　　“这是‘强权’的腐化？但为什么我的魔药消化进度超过了原本的预期？而且是超过了很多！”
　　巴塞尔很快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神使阁下，我可以告诉你其中的原因了。”
　　格莱林特点了点头，看着他抄起旁边的搪瓷茶缸灌了一大口水，伸出右掌斜向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沙发，沉静的述说道：
　　“您先请坐。”
　　格莱林特有着丰富的和“表面上的高位者”交谈的经历，没有对巴塞尔的客气和尊敬感到不适，坦然的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身体后靠，看着他殷勤的替自己倒好了茶水。
　　从他向“秩序之主”祈祷的那一刻起，格莱林特就不担心他会攻击自己了。
　　在真神的注视下，他绝不敢这样做。
　　这不是说信仰没有背叛的可能，而是被真神标记、注视和关注了之后，想背叛就要承受得住背叛的代价。
　　而且这里双方的气氛缓和也不是装出来的。
　　“是这样的，神使阁下。
　　我想您应该看出来了，我在王国的军队里，得到的只是实力的看重，而没有得到足够的权力和重视。”
　　简单来说,  就是个高端打手。
　　格莱林特虚抬了一下右手，说道：
　　“非正式的情况下,  直接称呼我为格莱林特就好了，不必如此客气……另外，你平常向我主祈祷的时候，记得添加两段尊名进行诵念……后面的两段是‘您的仆人六元一体，您是灵界之上的皇帝’。”
　　这有什么意义？
　　明明可以响应三段尊名，却非要生硬的加上两段？是防备尊名外泄之后引起正神教会的警觉？
　　巴塞尔无疑是非常茫然的，但他刚刚改信，自觉毫无资历，于是不敢多问，老实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下来了，然后说道：
　　“好的，格莱林特阁下，之所以会这样，当然是因为我不姓‘奥古斯都’，我的名字叫做‘巴塞尔·特伦索斯特’，我是夜皇的嫡系血裔。”
　　原来如此！
　　格莱林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魔药消化进度是怎么来的：
　　既有“强权”对巴塞尔的逼迫，又有“亲情”对他选择的影响……对于一位“腐化男爵”来说，所有使目标改变得对自己有益的手段，都可以视为一种“腐化”。
　　“利益、强权、亲情，或者扩大来说的感情……都是一种‘腐化’的手段，那么还有呢？美色？这似乎和利益并列为最常见的腐化，权力？这也是能迷惑人心，腐化人心的事物。”
　　思路一下跑偏，一下又被格莱林特生生拉了回来。
　　“原来巴塞尔竟然是特伦索斯特的血裔？倒也说得通，之前我是压根没往这个方向思考，忽略了他暗黄的发色，忽略了他血色的瞳孔。”
　　红色的瞳孔是血族的特征，而当初血族女王，“美神”奥尔尼娅就是特伦索斯特的王后，所以夜皇的血裔都有血瞳的特征，但反过来以血瞳来推论夜皇血裔就基本不成立，他们目前大多数是血族。所以格莱林特老是忽略这一问题，包括当初在“秩序铜钟”山谷的时候。
　　他在思考的同时，巴塞尔继续讲述道：
　　“而且我晋升的非凡特性，我执掌的‘0’级封印物都不是来自奥古斯都家族，只有魔药配方是……我必须向您忏悔，向陛下忏悔，为了恢复祂的荣光，为了复国的信念。魔药配方的传承断绝了之后，我所在的支脉借用另一个家族的姓氏，选择了隐姓埋名，谎称在‘四皇之战’里面碰巧截获了一件‘0’级封印物，借此成为奥古斯都的附庸。”
　　怪不得只能被当打手用。
　　有一件‘0’级封印物在，奥古斯都肯定不愿意放手，但要巴塞尔他们拱手把它交出来也不现实。于是就形成了巴塞尔他们既没有魔药配方，又难以找到可信赖的外力帮忙粉碎封印物，取得非凡特性晋升的尴尬局面。而王室也决不会把“平衡者”魔药配方给他们，坐视让他们成为天使家族。
　　当然，这个猜测的前提是：
　　“那件‘0’级封印物对应着一份‘平衡者’非凡特性？”
　　“您的智慧如渊似海，格莱林特阁下。”
　　“那你可以尝试积累贡献，向我主祈求‘平衡者’魔药配方，祈求祂帮忙粉碎封印物了……暂时不要向特伦索斯特冕下祈求力量，奥古斯都和卡斯蒂亚的背叛者们都在关注着祂。”
　　其实严格来说，奥古斯都和卡斯蒂亚并不能简单的被界定为背叛者。
　　毕竟在外人看来，特伦索斯特已经是彻底陨落于“四皇之战”了，而且关键是，他们后来执掌北大陆算是七神的旨意，是因为祂们需要重新分配利益，所以这两个家族倒不是主观上的背叛行为发起者。
　　只是不知道后来祂们有没有派人追杀特伦索斯特血裔？
　　想必也是有的，似乎血族也因此而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波及，现在只能退居无人的深山，阴暗的角落，以维持族群的延续。而且现在的客观事实是，两份“秩序之手”特性也被祂们瓜分了，特伦索斯特帝国统辖的北大陆南部也被祂们瓜分了，所以站在特伦索斯特的立场，称祂们为背叛者那当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巴塞尔不觉得意外，甚至觉得这非常合理，如果特伦索斯特先祖还有余力庇佑家族的话，祂当然不会在这近两千年来都像是真的陨落了一样，从未回应任何祈祷。
　　“是，格莱林特阁下。”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又振奋精神，主动提问道：
　　“请问我做些什么怎样才能取悦我主，向祂祈求，得到救赎。”
　　你指的救赎是获得“平衡者”配方吧。
　　格莱林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却并不计较，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之后说道：
　　“暂时潜伏，隐蔽地向非奥古斯都家族的‘仲裁人’们传播我主的信仰，记住，你必须确定你传播的每一个目标都足够可信，否则就宁可不做这件事。”
　　神灵不会关注每一个信徒，信仰传播太广泛了难免就会暴露，巴塞尔·特伦索斯特认真的记下了这一点，继续看着格莱林特。
　　“关注西南方索比亚市那一支反抗军，必要时给予一定的支持，但同样是在暗中，不得引起奥古斯都们的警觉。
　　配合我的行动，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我的信息。
　　此外，协助我进行扮演。”
　　他的核心在于最后一句话，但故意把它放在了最后，表现的毫不在意，只是随口一提。巴塞尔显然关注不到这个重点，只会觉得他是在谋求私利，毕竟他是一个前任“律师”，当然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了自己的利益。
　　“只要让我主看到了你的诚意，那你就可以提前向祂祈求配方，对于信徒，主向来是宽容和大度的，不会计较你的僭越。”
　　一个完全正常，在现实世界有着一定身份的地上天使，对格莱林特来说助力还要大于特伦索斯特，所以他当然是非常乐于见到巴塞尔获得成长的。
　　神使就是神灵意志的代行者。
　　巴塞尔没对他的话产生怀疑，只是觉得“秩序之主”赐予祂神使的权利实在不小，竟然都敢代神灵允诺序列2的魔药配方了——即使这本就是神灵希望见到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内心还是忍不住点燃了一丝火苗，一丝叫做野心的火苗。
　　只要跨过那一步，他就能获得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获得接近于永恒的生命，将自身的代词改为“祂”，与正神教会的神灵代行者一样被称为地上天使，变成可以被尊称为“教皇”、“教宗”和“牧首”的存在，可以带上三重冠冕，统辖一个教会的非凡势力。
　　内心火热，表面却只有一点点激动：
　　“好的，神使阁下，我必不会辜负我主的信任。”
　　这么快就升级到“我主”了啊，也是，他之前的信仰肯定是装出来的，暗中是在信仰特伦索斯特，现在改信“特伦索斯特信奉的对象”那肯定是什么压力都不会有。
　　格莱林特点了点头，告辞道：
　　“那我就先离开了。”
　　他没有再多叮嘱巴塞尔隐藏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向他索求任何非凡事物，充分的展现了一位神灵眷者应有的底气。
　　离开了巴塞尔的公务处理室，格莱林特发现伊斯拉竟然还等在这里。
　　“上将阁下怎么说？”
　　上将阁下大概已经忘了原本找我是有什么事了。
　　不过无非也就是过问一下自己前几天哪去了，为什么不在岗上这一类的小事，在格莱林特抛出来的事情面前当然什么都不算了。
　　格莱林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开口道：
　　“一切正常。”
　　至于怎么个正常法，那就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了。
　　伊斯拉想当然的理解成了格莱林特和他商定的利益分配，串好的口供没有穿帮，一切正常，于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带着莫名的深意笑着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
　　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之后，格莱林特离开了驻军地，准备返回旅店。
　　交付了车资之后，格莱林特深呼了一口气，闭眼在马车上打算假寐一小会儿，和一位序列3的圣者进行心灵层面的交锋，虽然最后因为特伦索斯特的关系，让事情变得出乎预料的顺利，但还是让他消耗了不少精力，感到有些疲倦，这是合理的。
　　没想到的是，闭眼假寐变成了真睡，他实在是太疲倦了。
　　恍惚之间，暗红风衣，体型修长的格莱林特置身于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它们似虚如幻，色彩斑斓，仿佛是一个最为美好的迷梦。
　　下一秒，他陡然惊醒，意识道了这是一个梦！
　　“有人侵入了我的梦境！”
　　“还好我有提前做了一定的防备，还能保持意识清醒。”
　　自从之前被卡洛儿轻易入梦之后，格莱林特就有意识的在设法防备心灵梦境领域非凡能力，毕竟他虽然后来有了“混沌之子”的身份，只要一到相应位格就能消除全部的心灵暗示，但他总不可能打架的时候还能将意识跳上去，而且敌人用心灵领域的非凡能力读取他的想法也是需要防备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奇异空间能直呼“亚当”，在现实世界就只能用“阿蒙哥哥”代称。因为亚当的“凡有言，必被知”正是通过集体潜意识海洋来实现的，而格莱林特现在同样是一个正常人格的生物，他的某些意识和想法也会投入那里，存在着被亚当感知到的可能。
　　所以他提前就配合特伦索斯特，给自己施加了一个触发式的效果：
　　一旦他的心灵、梦境领域被外力入侵，就直接强制性“扭曲”自我意识所处在的状态，变成“清醒”。
　　这时候，他本能的就想要苏醒过来，将意识回归躯体，但他没有成功，对方有某种力量操控着他的肉体陷入了沉眠。这个想法行不通，他迅速的有第二个办法，试图感应那奇异的空间，将意识投入到“熵之公爵”位格去。
　　可惜这也是无效的。
　　他现在意识仍然在自己灵体内，是陷入了迷梦，而不能操纵灵体，当然也就没法将灵体投入奇异空间，没法直接将意识投到高位格。
　　前面的办法都没效果，他迫于无奈，当即就想要用赫密斯语来诵念“秩序之主”的尊名。
　　这必然可以帮他把意识拉到高位格去，短暂的脱离梦境。
　　当然，诵念他序列2的尊名也是可行的，他同样也能收到祈祷，并且可以借祈祷的联系将意识投射到“熵之公爵”位格，可以借此摆脱梦境的束缚。只不过那个尊名直接绑定了他的名字，并不适合在外人面前诵念。
　　就在这时，他的前方，灰白的雾气凝聚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似乎没有对格莱林特施加非凡能力，只是平静的开口道：
　　“救赎的机会到来了，马里亚诺子爵。”
　　这话我刚刚才对巴塞尔说过。
　　格莱林特本能的就想在心里面吐槽，可他马上意识到对面正是一个心灵领域的非凡者，于是又生生遏止了自己飘飞的思绪，沉稳的开口道：
　　“你是谁？”
　　“你想做什么？”
　　那白蒙蒙的模糊身影愣了一下，然后才叹息着笑道：
　　“不愧是时代潮流的推进者，竟然只是中序列就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清醒。”
　　时代潮流的推进者？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格莱林特现在也就是没有躯体，否则肯定是眼皮猛跳，心脏一紧，直接就被对面的人发现了异常。
　　他心神一定，严肃的喝道：
　　“回答我的问题。”
　　那模糊的身影轻笑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可能是你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也或许不是。”
　　“我找到你只有一个原因。”
　　“你必须认识到，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命运，一个时代也是如此，有着它必然的归宿。而在我们预见里，你正是一个天然的推动者，推动着它走向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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