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没有道德的商业
这么读信写信地一耽搁，昏暗开始笼罩向大地。
格莱林特看了看两手空空的卡洛儿，下意识地问道：
“你没有带什么行李吗？”
他这才想起来，上次在廷根威廉旅店的时候，卡洛儿好像也是没带行李的……话说长时间寄生的时候，“寄生者”不需要吃东西，不需要洗漱的吗？
序列4还没这么自在吧？
按照格莱林特的了解, 半神确实是获得了神性，在某些方面具有了神灵般神奇的能力，但既然被成为“半人半神”，那就还不能脱离“人”的那一面。
“寄生者”确实挺诡异的，像“饥饿感”这种抽象的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可以偷走的，但“饥饿”本身, 应该没法解除吧？总不能直接把外界食物里面的“营养成分”拿过来？还有像洗漱之类的，也是直接把身上的、衣服上的脏东西拿走？
……这倒不是说做不到，只是太诡异太古怪、太挑战正常人的神经了。
眼看格莱林特安排好了自己的事，想必应该是要“传送”去斯隆士兰了，卡洛儿当即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旋即笑意盈盈地反问道：
“你是想问，我什么都没带，平时是怎么换洗衣服的，对吧？”
“唔，你可能还在好奇，我平时都是一身修身的外套，却总是能够直接拿出‘守护者领结’给你抄录非凡能力。还有长时间‘寄生’的时候……”
“咳！”
格莱林特干咳一声，尴尬地笑道：
“确实有些好奇……但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不用告诉我也没什么。”
她摇了摇头，解开右臂袖口的扣子，把衣袖翻折了一圈，露出嫩白的手腕：那里缠绕着一根细长的银白手链, 链心镶嵌着一圈幽绿纯净的细碎宝石。
在格莱林特眼前晃了一晃之后, 她笑意不变的说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
“这条‘寄生者手链’上面, 镶嵌宝石的地方, 有很多细小的空隙，我的随身物品都在那里面。”
这种操作……
用“混乱”改变空间或者是待储存事物的大小，应该是办得到的。“偷盗者”途径，格莱林特就想不到应该怎么做到了。
不巧的是，在卡洛儿看来，他对“偷盗者”高序列是非常了解的，于是就没有多解释，收回手臂，整理好了袖口，顺势紧了紧没扣扣子的小巧皮衣，从容地继续说道：
“至于‘寄生’的时候，需要的养分肯定是从宿主那里获取……要不怎么叫‘寄生’呢？”
这就有点吓人、有点诡异和邪恶。
格莱林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顺手取回了旁边挂起来的风衣，装作完全听懂了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那好吧，既然你不用准备行李，我就直接带你‘传送’过去喽！”
“嗯。”
她哼出了一个鼻音, 主动的往格莱林特这里靠近了一些。
格莱林特把那暖和又不显厚重地风衣往身上一披，瞄了一眼那纤长素白的手掌，目光上移, 用左手把住了她的右臂，另一边手腕微转，虚化了两人的身形……
…………
斯隆士兰，阿米家客舍。
这是一个更类似于蒙古包的超大型“帐篷”，除了它主人的那一家人之外，至少还可以容纳四个三口之家在这里住宿，旁边还有牛马蓬，格莱林特这几天都是住在这里。
斯隆士兰这里，到处都是开口方向不确定的帐篷，非常不利于格莱林特传送进城……但好在这边天还要黑得早一点，借着暮色，他带着卡洛儿还是直接来到了客舍的狭缝阴影处，又绕了半圈，才算是从正“门”进入了客舍。
“阿米-”
他扬声喊了一句。
这是主人家的小女儿，至于主人夫妇，这会儿应该在后厨忙着准备食物。
“来了！”
帘布后面先是答应了一声，随后钻出来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眼睛透亮：
“大哥哥。”
她招呼了一声，不经意间被卡洛儿吸引过去了注意力：
“哇，大姐姐，你好‘优达’啊！”
“优达”是草原方言，大抵是形容人像无云的天空一样，纯净高远……这个词来自于都坦语，又属于地区变种词，格莱林特也是前两天才刚学会。
不得不说，这个词被阿米用来形容卡洛儿，还真是别有一番贴切。
“夸你呢！”
卡洛儿的都坦语还不如格莱林特，更不要说听懂方言了，迎着她迷惑的眼神，格莱林特嘴角微勾，简洁地解释道。
闻言，她眯了眯眼睛，浅笑着回应道：
“谢谢你，小妹妹，你也非常活泼可爱呢。”
格莱林特轻咳一声，打断了这两人的客套，朝阿米说道：
“阿米，麻烦你帮大姐姐准备一个房间，大姐姐要在这里住几天哦。”
小姑娘瞅了瞅格莱林特，又瞅了瞅旁边的卡洛儿，透亮的眼睛骨碌一转，小手一拍脑门：
“哎呀，大哥哥，最后一家屋子堆了好多东西，很不容易清理呢！哎……对了，大哥哥你那家屋子不是还有一个空房间吗？”
这里除了主人家生活的房屋，客舍都是“家庭套房”，全都是两个房间组成一套，一间较大的是给夫妻住的，一间较小的是给孩子住的……没有仆人房。家庭套房内部的隔绝效果很是不好，而格莱林特、阿芙拉、特里普无论是哪两个人住一套房都不方便，所以他一来就直接订了三套屋子。
但他没记错的话，阿米家一共有四套房，刚好还剩一套给卡洛儿住。
这丫头虽然够古灵精怪，但格莱林特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更不用说比他更细心的卡洛儿，于是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说道：
“那可不太方便，还是大哥哥和你一起去把那些东西清理一下吧。”
“哦，那好吧”
阿米撮合两人的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其实还不太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往常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姐，这样住了一家屋子之后，都会变得非常亲密，让她懵懵懂懂的也跟着觉得很甜蜜，很幸福……
卡洛儿猜到了阿米的意思，先是有些尴尬，随后听到格莱林特开口解围，她才松了一口气，朝小女孩笑了笑，算是附和格莱林特的说法。
…………
安排卡洛儿住下之后，阿米的爸爸很快就端上了给他们准备的晚餐：
一份烤牛排，一份羊肉汤，主食则是草原特产的小个头黑土豆。
蔬菜是没有的，这些地方只有每年的九月到次年的三四月可以种菜，其他时节只能吃保存的菜干，或者是去挖野菜。
……
次日，用过早餐，告诉了阿芙拉，暂停外出巡访之后，格莱林特在卡洛儿的指引下，来到了西拜朗北方邦的库克瓦城，这边是完全不受因蒂斯殖民政府控制的土著区域，被各方面的军阀占据着，局势相当混乱。
虽然实际上，因蒂斯殖民政府对外宣布控制的区域，像已经被阿里斯特他们接管的索比亚市，原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们应该怎么去找沙蒂拉，或者是贝拉科斯？”
格莱林特这话问的其实是“线索在那里”，据他所知，明面上费内波特是没有在南大陆建立殖民政府的……当然暗地里嘛，以这里的混乱和富饶程度，南北大陆几乎全部的势力，都在这片土地上撒下了种子。
他一边问，一边蠕动面庞和骨骼，变化成了“艾伦·比伯”。
——不是不能变其他人，只是他决定以后就拿这副面孔在暗处活动，给可能存在的敌人勾勒出一个好像是真实存在的身份。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卡洛儿也有样学样，变成了尤多拉没服用“无面人”魔药之前的样子。
顶着别人的身份活动，对她消化“窃梦家”魔药似乎有一定的帮助。
库克瓦靠近热带，所以虽然南大陆是冬季，但两人还是换了比较单薄的衣物，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卡洛儿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的用食指敲着脑袋说道：
“我之前调查出材料落到沙蒂拉手里，是在某个‘纵火家’那里确定的，那是一个因蒂斯军官，不太好作为我们继续调查的方向。”
“不过库克瓦苏伯利街，有一家司地维尔茶铺，好像是贝拉科斯在北方邦的眼线。”
“好像是？”
格莱林特狐疑地看了一眼卡洛儿，不知道她这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
许是察觉到了他疑惑的视线，卡洛儿顺口解释道：
“之前我刚来南大陆的时候，离开了贝伦斯港，第一站就是库克瓦，然后有个密修会的‘无面人’盯上了我……一开始他还只是把自己变得英俊了，想诱惑我主动投怀送抱，呵，后来他甚至还想仗着非凡能力，直接对我动手……”
格莱林特挑了挑眉，听到她继续说道：
“……击杀他之前，我顺便查看了他最关注的那一部分记忆，然后碰巧看到了他的一条调查结果，其中就是关于司地维尔茶铺的，不过他其实也并不是很确定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格莱林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口问道：
“那个家伙呢？你后来杀掉他了吗？”
她点了点头，似有余怒地回答道：
“尤多拉服用的那份‘无面人’非凡特性，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原来是这样，之前格莱林特知道卡洛儿有意培养尤多拉，还以为她特意请“命运隐士”里面可能存在的天使，帮她粉碎了那份“秘偶大师”特性，没想到原来那是另一份“无面人”特性。
这倒是比请天使容易多了。
他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卡洛儿，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确实有点小看了她……至少“果决”这一点她还是做得很好的——那种拿美色勾引异性，企图发生关系的“无面人”，直接打死，绝对不会有一个冤枉的，罗萨格都远比他们有操守。
边聊边走，两人很快就来到了苏伯利街。
司地维尔茶铺主营的是北大陆茶叶的零售，其中又以费内波特的茶叶最多，倒确实很有可能是贝拉科斯的暗线。不过格莱林特很快就有点犯难，他不知道接头的口号，贸然行动的话，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而且他是带着“交易”的态度来的，并不愿意交恶贝拉科斯。
思考了一阵之后，格莱林特综合考虑了自己和卡洛儿的非凡手段，低声开口商量道：
“这样，咱们像之前调查鲁伯特一样，构建一个‘关联’，然后我先尝试去和他们店长交流，你趁机查看他的想法，然后直接告诉我……实在不行我们再考虑直接通灵。”
他可以在“熵之公爵”位格释放一个天使级“贿赂-魅惑”，直接沟通成功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
卡洛儿点了点头，低声补充道：
“他毕竟是半神的线人，有不小的可能是层次不低的非凡者，活人通灵应该是不可能成功的，除把他击杀，直接通真正的灵体……但这不符合你的需要。
有必要的话，我可以短暂地对他进行深度寄生，直接读取他的全部记忆。”
格莱林特记得“寄生”的一些限制，于是摇了摇头道：
“这就没必要了，就算这份材料拿不到，我也还有别的路子，不需要你这样冒险。”
说着，他摸出了一枚原本是用来占卜的金币，顺手递给了卡洛儿，完成了一次低层次的“关联”——这只能用于卡洛儿把自己的某些想法丢给他，但已经足够使用了。天使层次的“关联”强大是强大，但到时候双方想法会互相干扰，反而并不实用。
闻言，卡洛儿眸子闪动，既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直接丢个想法给他，而是安静的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小步走进了茶铺。
格莱林特的威严收放自如，面对普通店员，他直接就放弃了询问，而是调动一丝威严附加在自己身上，傲慢地开口问道：
“你们店长在吗？”
“我想和他谈一笔大生意。”
虽然衣着不扬，也没有仆人随行，但有了这个傲慢的姿态和特意附加上的威严，店员反倒是没有怀疑，相信了不管他的目的如何，身份至少是不简单的，于是微躬了身子，客气地回答道：
“今天凌晨到了一批新茶，店长还在仓库清点……您如果不急的话，不妨到二楼会客室稍坐一下，品尝一下我们店最经典费内波特圣山红茶……”
在这个世界，信仰大地母神的费内波特，那就是农林牧渔的最高权威，而费内波特圣山，那又是费内波特人心目中最崇高的圣地……无论什么农产品、林业资源，只要挂上了这座山的名头，那都不仅仅是简单价格上涨，而是价格轻松翻个好几倍，同时还会受到众多富豪、贵族们趋之若鹜的追捧。
“他们早晚得出品‘费内波特圣山鲸油’。”
格莱林特用鼻音“嗯”了一声，心里面暗自吐槽。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的是，以这座山命名的咖啡，确实是真的不错，在偏爱咖啡的人眼里，那简直就是人间圣物……卡洛儿就很喜欢它。
当然，它的价格也很不友好就是了，昂贵到了即使是格莱林特这样身家的贵族，要是家里面喝咖啡的人比较多的话，把它作为日常饮品都会感到心疼。
…………
格莱林特比较喜欢茶饮，对此还算有些心得。
浅饮了一小口，他就完全确定了这是“招牌货”，虽然品质的确还不错，但完全没有那种颠覆味蕾、震惊口腔的品质……想来也是，费内波特圣山的农林产品，对北大陆贵族都供不应求，怎么想也不可能批量供应到南大陆来。
把玩着手里的一小罐样品红茶，格莱林特等来了司地维尔的店长，帕罗·詹姆斯。
那是一个气质朴素的中年人，模样敦厚，完全没有一般商人的精明……但光是买假茶这一点，就能够让格莱林特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敦厚”了，不至于被他的外表蒙骗。
看到帕罗·詹姆斯落座到了他们对面，笑吟吟地扫视了一下两人，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格莱林特瞥了一眼已经退下去的侍者，微微用力，把那罐样品红茶盖到桌子上，随后食指一弹，把它推向了帕罗·詹姆斯，反客为主地说道：
“詹姆斯店长，我听说你这里的茶叶……不太真啊。嗯，我也确定，至少你这里的‘费内波特圣山红茶’肯定是有问题的。”
看似在聊茶叶，质问茶叶的水准，但他其实早在对方进来的那一瞬间，就开始积蓄那一记天使级的“贿赂-魅惑”。果然，在这种情况下，帕罗·詹姆斯完全没有警惕地接到了他推过去的茶叶罐……忽然，他无端地就想要亲近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甚至忍不住抖露道：
“唔……茶叶真不真，没什么关系嘛，只要买的人觉得它值，那就没什么问题！”
“退一步说，就算买的人喝出了真假，觉得不值，他们为了面子，也会咬牙说咱们的茶是好货的！”
“……说我们这里茶叶造假的多了，小兄弟，你听我说，虽然这是事实，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大家完全可以一起挣钱嘛！”
“况且我们这些茶叶的产地可都没乱标……只不过用了一些手段催熟，喝多了会有些副作用而已……”
竟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这听得卡洛儿目瞪口呆，就连格莱林特也忍不住额角微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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