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巫族被六界冠以异族之名,全族十万年来居于南海偏远一处的断崖中,断崖深万丈,光线很难透进去,从来无人知晓那底下究竟是怎样一番世界,怕是连居住于此的巫族也不曾真正了解,巫族受天罚的那一日失去了双眼,后世子孙皆生而无目。可全族曾以神秘的占卜之术享誉六界,那些仙龄悠久的仙君偶尔也会说起雨林中的那个秘族,曾经多少仙君甘愿忍受穿越雨林结界的痛苦,奉上自己千年的灵力,只为求他们窥测天机卜算天命。
龙宫宫门打开,一行人穿着奇异,不见光明的族人只喜黑衣,黑漆漆一片随着脚踝镌刻神秘铭文的铜铃声响,龙宫笼罩在一片密不透风的诡异气氛中。派遣的使者队伍皆紧闭双眼,松弛的眼皮难以掩饰里面的空洞,领头的卜师是个年迈的女子,唯有她,眼眶中一双死目直瞪瞪得盯着前方,那是凶兽的双眼淬炼成的目珠,可以替代眼睛视物。
巫族人行至龙宫中央,卜师对重匙行了一个旧礼。数万年的时光,仙界的礼仪早已悉数更变。
“既然是东海龙君请来为本君之子庆贺的客人,那就不必行此大礼,请入座吧。”重匙态度温和有礼,那卜师起身后,抬起眼睛向他看去,无神如同死物般的眼睛看得重匙头皮发麻。随后目光一转,停留在乌禾怀中被裹紧的重钰身上。
“听闻你们巫族最是擅卜。”一个仙君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得上下打量着卜师:“跟本君说说,都能算些什么呀?”
卜师并不看他,言语间的轻蔑也不曾惹恼巫族使者。他们都处在原地,如雕塑般站得笔直,毫无半点被唾弃之族的样子。见她久不回话,问话的仙居恼怒了起来,刚要发作,卜师开口道:
“可卜苍生之命,可卜仙命,可卜……”卜师极快地扫了重匙一眼:“神命。”
重匙面上失了血色,暗自扶了一下身边险些不稳的乌禾,重钰在怀中熟睡。应颜将这些看在眼里,更加确认了心中所想。乌擅扯了扯他的衣裳,小声询问过去:
“兄长究竟想做什么?就是想让巫族过来好歹也知会我一声啊,怎么说巫族也是我南海属地的人,要是天帝怪罪下来你叫我怎么办?总不能把大哥你推出去说是你一人所为,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啊!”
应颜又浮起了令乌擅看不透的笑容,他揽了揽乌擅的肩对他耳语道:
“说的不错,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所以你就多多担待点儿,兴许这事的结果非但不会降罪于你,还会记你一功。方才那伶阙仙君不是说了嘛,天帝十分在乎西海的这位小龙君。”
乌擅瞪大了眼,他本想让应颜主动承担此事的责任,没想到应颜竟然想让南海一同担责!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自信天帝不会因此事问责。可那是天帝啊!帝王之心变幻莫测,怎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乌擅两眼一翻,沉沉闭了起来。应颜越过乌擅,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母姜,被母姜察觉后,立刻收回了目光。端起琉璃盏佯装醉样,这北海女龙君果然是神思敏锐之人,倘若西海北海缔盟,倒真是件棘手的事情,应颜心里盘算着,那仙君依旧不依不饶:
“真有这么厉害,怎么不卜算你们自己的命?兴许也就不会受什么天罚被仙界所弃了。”说完后放声大笑起来。
“我族之命在西海,我们来此并非为了龙君之子庆生,而是为了求证一个传闻。”
“一介末流也敢到西海龙君面前问话?你把我西海当成什么地方了?”一个在座的西海贵族冷着脸,一拍桌子起身走上前去。
“若不是龙君大度,就凭你们这等异族也能入得了龙宫?”
“赶紧离开!省得在这里碍眼。我西海龙宫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进的。”
卜师看向重安,一双眼睛穿透未来,将他的命数看了个透彻。
“仙君时日无多,且好自为之。”
重安的面容噔时扭曲起来,手颤抖着抬起来指着她:
“你居然敢诅咒本君!”
“我族卜六界之命,从不施咒,仙君好自为之。”
“你!”重安气急,手掌中化出一道极凶狠的灵力,这就要朝卜师打去,凛冽的寒气划过,母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一道屏障将扑面而来的灵力阻碍住,灵力化成了若道轻烟四散开去。
“母姜,你怎能插手我西海之事?”
“我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母姜不悦,她素来不喜持强凌弱之人才对卜师出手相救,重安这番激怒,双方气氛紧张,眼见就要打了起来,重匙赶紧走下来替重安仙君赔礼。西海北海都有意交好,看在重匙面上,西海贵族冒犯之事也就被母姜不了了之。
“能否请阁下借一步说话?”
卜师同意后,重匙带着她朝内门走去。卜师走进内门前,朝旁边的龙子看了过去,乌禾伏在重钰身上生怕让她瞧去了端倪。
“请问阁下怎么称呼?”重匙问。
“苦渠。”
“苦渠,你们族人身居南海十万年不曾离开过,此番究竟是为什么要来我龙宫?”
“龙君,曾有卜师预言我族百万年间必有祸端,能救我族之人在西海。龙子降生天降神光,东海龙君来我族说此子非寻常龙子,我等来西海就是为了求证,龙君之子是否为卜师预言中的那个拯救我族之人。”
“你们族人这十万年受的苦楚我可以理解,可是我西海因为护心树复活一事,几千年来被六界虎视眈眈屡生战事,倘若钰儿是个普通龙子倒也罢了,可是……”可是他不敢赌,预言重钰神骨的魔族女子被水兵压制住后,一直被重匙关押在龙宫囚牢。“倘若他真的非寻常之子,我西海怕是要……”
苦渠后退一步跪在地上,望着重匙的目珠里渐渐布满了红色的细丝,两行血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她看向重匙的眼不再如死目一般,那是巫族全族的寄托,是血,是泪,是巫族十万年的恨!
“龙君你可知我秘族十万年前是含冤被逐?”
重匙震惊万分,话到嘴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我全族被施以血咒,倘若有族人说出真相引发血咒,我族血脉会立刻死去。”
“倘若龙君之子真是预言中的那个人,我全族愿意为了西海做任何事,恳请龙君成全。”
重匙叹息了一口气,沉默半晌。
“苦渠请回吧,你的事情本君不能答应。”
终究是为了西海,重匙拒绝了巫族全族的请求。
“我知道龙君不会答应,可是……”
一团蓝色幽火突然从苦渠掌中燃起,苦渠的脸都随着跃动的火苗变得狰狞可怖。血泪流尽,干涸的血渍变成了两道图腾在脸上蔓延开来。幽火四起,收到感召的巫族使者都睁开了眼皮,漆黑无物的眼眶望向虚空,无数蓝色火焰被一齐抛向上空,将整个龙宫都燃了起来。重匙和所有的仙君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穿胸而过,灵力被禁锢,身躯竟然一点都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诡异的咒语伴随着铃铛声响,使者列出一个方阵,中间突然现出一个人族小童来。
“可是我族不能白白受这十万年的冤!”
苦渠穿过燃烧的幽火来到乌禾身边,任凭乌禾用尽了办法也解不开秘术的禁锢。这时,怀中的重钰醒了过来,星子般明亮的眼睛盯着乌禾看。
苦渠伸出枯瘦的手往乌禾怀中伸去抱走了重钰,乌禾失心疯般向前栽倒了过去,滚下了台阶,抓住了苦渠的衣角。苦渠看向脚边的乌禾,嗤笑了一声。她把重钰向空中一抛,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绝望地看着被抛向空中的龙子,随后苦渠掌心化出一道力量,稳稳地拖住了重钰。巫族侍者架起人族小童,跪在苦渠脚边,小童被压制住无法哭喊,苦渠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强行逼迫小童与自己对视,一双眼睛几近透明。
“以彼之眼,引我之路。”
小童的眼睛渐渐染成了黑色,四肢不停地抽搐着,直到神智完全被占去后才停止了挣扎。他垂下了脑袋,秘术的力量将他提到了半空中,巫族人紧紧盯着小童紧闭的双眼。极致的疯狂下,许久后,骤然睁开的金色双瞳,迸射出的光芒可涤荡万物。
“是的!果然是真的!”
巫族一行人哭喊着匍匐在地上,十万年的苦难终于走到了尽头。苦渠收回灵力,重钰落回了她的掌心中,小童也同时从半空中落下摔在了地上气息奄奄。众仙愤恨地看着巫族族人蔑视人命。
一道冷光闪过,苦渠从发间拔下一根锋利无比的骨刃,其余族人一拥而上接过她手中的重钰,将他身上包裹的衣服脱去,婴儿稚嫩的皮肤裸露在利刃之下,他却奇异般的不害怕,只是瞪着亮晶晶的双眼看着闪着寒光的刃尖。乌禾发疯似的呐喊,只能扯出一点嘶哑的声音,充血的眼睛绝望地看着刀刃下的儿子。
巫族人将重钰面朝下托起,枯瘦如枝桠般的食指延着重钰的脊骨从上而下摸了过去,直到在一处腰骨处停留住,苦渠挥起手中的利刃猛地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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