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外沉山（十一）
寒若冰霜九月冷，十里春桃花溢香。
九月过了大半，凰幽寒的十八岁生辰快到了。
系统，是不是会有人阻止祭天仪式？
系统没有回复，安岁岁问了好多遍都没回应。
她决定靠自己，她翻阅安家的药典。
想找一种可以让许多人大面积昏迷的药，她不会武功，单枪匹马肯定不行。
祭天那天人多，她一个人做不了什么大事。
她能想到的就是给想要救她的人创造机会，按照她对安家的了解，肯定有这么厉害的药。
她翻阅了好久，找到了一味药，燃烧成烟可使闻到烟味的人陷入无意识状态。
她想到祭天要烧木材，到时将药撒在木材上，等火燃烧出烟。
为了避免凰幽寒被高温炙烤，她做了许多冰凉粉。
可安岁岁心里没底，感觉自己做不好这件事。
安岁岁知道系统不会允许她这样做，她把希望寄予在自己身上，可她从未自己做过什么成功的事，对于这件事她心里万分忐忑。
神庙里守卫森严，她借着给凰幽寒治病为由，讨要了许多药材。
日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钻研医书。
叶瑶和蒋苍感觉很奇怪但没多问，只是时不时让蒋景去给她送饭。
每次蒋景都送饭就走，他俩自那天以后几乎没说过话了。
眼瞅着祭奠的日子越来越近，安岁岁抓紧研制药。
皇帝一道圣旨下来，凰幽寒不允许再出门见人。
圣女祭奠前要闭门，日日虔诚的祷告。
凰泰安祭奠前三天来到了神庙，他好像沧桑了一些，脸上的少年气息淡了一些。
他没有去见凰幽寒，只是日日晒着花茶。
凰泰安注意到院里晒药的安岁岁，上前询问
“安姑娘晒的什么药？”
安岁岁微微行礼“一些日常治疗伤寒的药，过几日祭奠结束我们就要离开了，多备着些”
气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落寞，地上卷着残枝败叶。
“你们打算去什么地方？”凰泰安背着手看着她把药铺开。
安岁岁思考片刻“我也不知道，我跟着他们即可，去哪都无妨”
“去哪都无妨？”凰泰安有些失神“你想去皇宫吗？”
安岁岁有些没听清“去哪？”
他自顾自的笑笑“说笑了，连我都想离开的地方”
安岁岁疑惑的偏了一下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可否在请求安姑娘一次？”他轻轻展开黄纹手帕，上面除了精致的底纹，没有其他花纹
“帮我绣一下手帕”
安岁岁愣了一下接了过去“那就委屈这么好的帕子了”
凰泰安眉头展开“多谢安姑娘了”
祭奠前一天晚上，琴水敲了安岁岁的门。
安岁岁看到她手里抱着的桃粉的披风，上面绣着绿叶粉花，雪貂毛的围着边。
她接了过去，回房披在自己身上。
看着看着心头一酸，嫩粉的桃花好像要绽放一般，可却停留在花苞未来得及长出花。
她有些失落地看着手腕上的彩绳，就算她想让她活着，她又能做什么呢。
就算她把药准备的差不多了，她却不知道几点用的木材火把在哪里，她连凰幽寒的面都见不了。
她从来都是这么没用的，从来都是什么都做不好的。
眼泪无声的滑落，她有些无措地看着身上的披风，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蒋景叩响了她的门，她擦掉眼泪整理了衣服去开门接过饭。
准备关门时，蒋景递来了雪白的帕子。
他看到她湿润的眼角了。
安岁岁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她无声的轻轻喘息，生怕自己有声音。
蒋景不知所措地伸着手，胳膊停留在半空中。
他们就那样站着一里一外对立而站。
不知过了多久，安岁岁有些虚弱的吸吸鼻子
“进来”
蒋景的手放了下去，帕子紧紧捏在手里。
安岁岁从怀里掏出手帕擦着眼泪，蒋景看着她的手帕
安岁岁注意到有些炫耀的展开到他面前
“你给我的，我自己绣的叶子”
“好看”蒋景点点头，确实是他给的。
安岁岁缓了一下情绪，试探的看着他
“蒋景，我们是朋友们？”
蒋景疑惑片刻点点头“应该是吧”
安岁岁有些不知道怎么说“那”她犹豫了一下
“那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蒋景脸上挂着梨涡，点点头。
安岁岁结巴起来“就是，就是你能帮我”
她叹了口气“不能的话也没事，我知道这件事很难”
她静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蒋景耐心的听着她磕磕绊绊的讲着。
“可以我帮你”
安岁岁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真的吗？”
蒋景的手摩擦着剑“药给我”
安岁岁急忙拿出准备好的药“我和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蒋景留给她一个背影。
安岁岁有些迷糊的站在原地，一切快的她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凰幽寒感觉有细小的声音，她跪坐在地上，一睁眼看到身旁的蒋景。
“涂在明天穿的衣服上”蒋景把药扔到她怀里“安岁宁说可以让你免受炙烤之苦”
“多谢了，替我”凰幽寒话还没说完，他就消失了，屋子里恢复安静。
她看着手里的药，用手紧紧握住。
“多谢了，岁宁”
秋风萧瑟，乌云万里。
外沉山下站满人，高高的祭台下百姓云集。
秋风轻轻的吹着，吹的青叶落地。
安岁岁站在祭台下，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端坐云台之上。
他慈祥和善，黄袍加身，稳坐高台的人俯视着他脚底的一切。
“白芙透霜，明艳端庄。圣之玉女，如洁如斯，月之皎然，星之璀然。蕙心纨质，玉貌绛唇。天之圣女，今佳日良觅，玉骨隆腰寄以先祖。愿天下太平，万民圣安。圣女之躯，以此归天”
柔纱白衣，皎皎青丝在风中飘扬。
秋风卷起的不只是青叶还有青丝。
万民跪于地，虔诚的祈祷，愿无灾无难，平安此生。
皇帝拖着龙衣走到祭台之上，手里的火把随着风熊熊燃烧
“今日朕以圣女祭天，祈求天下太平万民圣安，以吾之皇家血体，保天下苍生之万万子民平安！”
圣女绑于青檀木上，白衣随风飘动，她苍白的脸看不到表情。
安岁岁心里一片紧张，她心里是没数的，只祈求自己做的一点事可以让她获救更加便利。
主角站在她身旁，他们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保护祭奠的顺利完成。
火把抛入祭坛，熊熊烈火一触即燃。
高高的火头直冲云霄，烟雾燃起了。
安岁岁捏着衣角，烈火里的白色已经若隐若现。四遭一片寂静，安岁岁紧张地看着祭坛。
浓烟飘过人群，安岁岁看到一个接一个缓缓落地，她知道药效起了。
除了安岁岁和蒋景一片倾倒，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祭台上的皇帝侧着头瘫倒在龙椅上。
顿时四周如同没有生灵一般，安静的连虫鸣都消失了。
看着从上到下瘫倒一片，安岁岁舒了口气看着祭台上熊熊燃烧的烈火。
她注意到蒋景没有倒下“会有人救她吗？”
蒋景微微笑着“你想的话，我可以来救”
安岁岁头若捣蒜“你快去，火那么大再烧一会人都没了”
安岁岁给他一瓶药“洒在身上，可以御火”
蒋景接过药瓶飞身上了祭台，安岁岁紧张地看着他。
一袭黑衣消失在火光之中，什么都没有了。
黑云密布，天突然阴沉下来。
树林里叶子哗哗作响，安岁岁不安的看着祭台。
突然四面八方闪出黑衣人，安岁岁警惕地倒在地上，从怀里掏出解药。
黑衣人像祭台聚集，四五十个人乌压压的站在祭台上。
安岁岁看到一个黑衣人站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被另一个人接手后。
他们分工有序的展开，手里拿着竹筒，潺潺流水从四方涌向祭坛。
熊熊的火冒着黑烟，安岁岁静静地给身边的蒋苍叶瑶解毒。
一黑一白从火光中出现，安岁岁看到蒋景用真气拖着昏迷的凰幽寒，她洁白的裙子没有沾染灰尘。
黑衣人也注意到，警惕地拔出手里的剑，四方的剑指着蒋景。
他把凰幽寒拖到一边，手中的剑脱鞘而出。
一个人冲过去抱走了凰幽寒，消失在山林里。
蒋景被围堵着，蒋苍和叶瑶药性没过还在昏迷。
蒋景一人抵挡四周刺来的剑，他剑术一般，被占了先机，身上被划出了几道血口子，血液溅出。
“攻略对象遇到危险，警告警告，攻略对象遇到危险”
安岁岁从地上爬起来向祭台跑去，黑衣人注意到她，几个人冲下祭台剑冲着她而去。
蒋景被围着，数十把剑左右变换，好像用了什么阵法一般，困的他频频受伤。
安岁岁从怀里掏出药，对朝她来的人撒过去。
他们手中的剑一顿突然落地，纷纷倒下。
安岁岁越过他们继续向祭台跑去，蒋景看着她想要过去，却被困着无法移动。
安岁岁也察觉到不对，他的血染的地上绯红，安岁岁脑子一片空，踩着地上的血。
“蒋景”她喊着他的名字，蒋景还在奋力抵抗，手中的剑在空中飞舞。
又有黑衣人向她冲去，她慌张的撒出药粉，四五个人一起倒地。
一波又一波的人向她冲去，她身上的毒药用完。
“警告警告，宿主可能遇到危险，提示宿主攻略对象的法术被禁锢，需要宿主贴近攻略对象，以血解禁”
安岁岁握着最后一瓶药，看着朝她冲来的人。
听到系统的声音，她倒出药粉，奋力向前跑，冲过人群到蒋景身边。
身上的粉衣透着淡淡的的血色，蒋景看到她冲过来大声的呵斥
“快走，不准过来！”
他双眼通红，嘴角噙着血，接住了冲来的安岁岁。
剑从四面八方刺来，安岁岁不容多的思考，手腕伸到他剑边。
蒋景慌张地别开剑，她的手腕已经流出血。
鲜红色血顺着她嫩白的手指向下流着，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把手腕贴在他的脸颊
“是这样吗？”
蒋景将它护在怀里，怒斥着她“疯了吗你？你在什么！”
安岁岁的血顺着他的脸颊流过他的脖颈，留到他的胸口。
他黑色的衣服透着暗红，安岁岁闻到黏腻的腥味。
她忍不住扭过头让呼吸顺畅些，蒋景感受到她在动搂着她肩膀的手更紧了
“给自己止血，睡一会吧”
安岁岁看着他眸色暗沉，眼里满是戾气
安岁岁的手从他的脸上划到颈窝，血还在往外流，她半只胳膊都湿了，手上银白的镯子也染上血色，不安的发着暗暗的光。
蒋景浑身发烫，背后冒出黑气，安岁岁欣慰地憋嘴
“你终于觉醒了”
蒋景的手紧紧环住她的腰，投给她一个温柔的笑。
他放下剑另一只手抚上她的手腕，那里变得滚烫，安岁岁忍不住捏住拳头
“睡一会，就好了”
黑衣人定在原地，蒋景看向他们眼里满是厌恶。
他发力震开四周的人，那些人眼里透着恐惧，却还在向他挥剑。
黑气从他的发缝里渗出，丝丝缕缕缠绕在黑衣人周围，他们发了疯一样的互相砍杀。
血腥味充斥在安岁岁鼻腔里，她难受的把头往蒋景怀里蹭，蒋景掏出手帕轻轻盖在她的鼻子上。
血流的地上到处都是，霎时间祭台变成鲜红色，血液顺着台阶向下流着。
蒋景把她横抱起来，用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
“都该去死”
刀剑摩擦的声音瞬间消失，黑衣人瞪大双眼，眼珠好像要爆出来一般，半个眼球向外凸着。
一点声音都没有，四周归于安静，黑衣人变成一滩滩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蒋景从自己荷包里掏出药喂到她嘴里。
叶瑶和蒋苍药性已过，虚弱的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们紧张地盯着台上的蒋景。
他手里抱着谁，叶瑶几乎不敢置信，他们俩这是怎么了？
血流成片，空气里到处混着血腥。
“小景”蒋苍扶着叶瑶走到蒋景身旁，看着他身上遍布的伤痕和已经被血浸透衣衫他有些发不出声音话都被咽下去。
“你们这是怎么了？这发生什么了？”叶瑶有些虚弱，声音小小的。
蒋景没有说话，脸上带着阴郁。
“你们先回庙里疗伤”蒋苍示意他们离去后，看着昏倒一片的百姓，又看着祭台上昏迷的皇帝和宫人，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
安岁岁迷糊的从怀里掏着东西，感觉到她在动，蒋景稍微松了一下手
“在找解药？”他的声音极小滑倒她的耳边。
安岁岁掏出一瓶药，手上的血粘腻的粘在上面
“烧了”
蒋景轻轻从她手里接过去“你睡会”
听到这话安岁岁乖巧的睡着了，头稍偏在他怀里。
蒋景把药瓶递给蒋苍“师兄，用火把这药烧了”他又补上“这是解药”
蒋苍脸上表情缓和“小景，快回去疗伤吧这里交给我和你师姐”
蒋景抱着她到自己房里，轻轻把她放在床上。
她似乎睡沉了一动不动的躺着，呼吸均匀轻巧。
蒋景给她的手腕涂药包扎，又给她运了一会真气。
她粉色的衣裙被染成红色，破败不堪的落在她的肌肤上，几条刀痕明显的错落在她胳膊胸前和后背。
蒋景知道怎么给自己包扎，他有些无措的看着安岁岁，他只能包扎手腕上的伤口，其他的他不能包扎，他怕她受伤严重又不知道怎么动手。
蒋景用内力震开手腕上的伤口，鲜红的血晕了出来，他用手轻轻捏住安岁岁的下巴，血液顺着他的手腕滴到她的嘴角。
看她吧唧了几下嘴，蒋景放心的收回手，运气盖住了伤口。
他看着沉睡的安岁岁脸上露出浅浅的笑，他脑子里闪过刚刚的画面，笑容定格在脸上。
他抱着剑起身，烦躁得走了出去。
太便宜他们了，就那么让他们死了。
蒋苍点燃火堆倒上药粉，浓浓的大烟随着风飘散开。
叶瑶站在皇帝身边，手里的剑警惕地拔了出来。
蒋苍帮他运着气，眼睛时刻观察着周围。
皇帝揉揉脑袋“朕怎么了？”
蒋苍叶瑶跪地拱手
“有人放毒，致使在场的人都昏迷了”蒋苍解释道。
皇帝看着密密麻麻倒在地上的人“放毒？”
“安小姐有解药，已经解毒了，方才给陛下运气陛下了，所以陛下解毒更快”
皇帝正坐着，用手揉揉了太阳穴
“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敢在朕的眼皮底下下毒？”
他放下手看着祭台“祭奠可完成？”
“臣不知”蒋苍如实回答。
“放肆，竟然有人破坏祭天大典”他踢了踢脚边刚清醒的宦官“守玉，调朕的亲卫来，给我查清楚今天的事是谁那么胆大包天！”
宦官拍拍衣服“是陛下”
蒋苍拱手“陛下，臣以为应先收拾好祭台，等会百姓醒来看到恐会引起恐慌”
皇帝看着血流成河的祭台手重重捏着拳“真是胆大，守玉，派人把祭台打扫干净”
他俯首叩拜，用脚踢醒昏睡的侍卫。
祭台下的人陆陆续续醒了过来，迷糊地互相张望，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连续不断。
得了皇帝的示意，守玉大声说话
“祭天大典顺利完成”
百姓纷纷跪地磕头，虔诚地低着头。
风呼呼地吹着，天气更加糟糕起来，雨点开始下落。
皇帝示意离开后，山下人山人海瞬间消失。
一切的繁华在雨里归于平静，皇帝摆架回了神庙。
他怒气未消，命人查明这件事，将外沉山封的死死的。
“蒋少侠觉得是谁干的？”皇帝正襟危坐，怒色难掩。
蒋苍拱手跪地“臣觉得此事并非那么简单，臣猜测”他顿了一下皇帝示意他继续说
“臣猜测，圣女被掳走了，这件事与魔域有关”
皇帝重重的拍着高椅的扶手，吓得身旁的宦官应声跪地。
“守玉，把掩枯洞的玉珏拿来”
腹地的太监浑身湿透，声音有些颤抖。
“快去拿来，交给他们，朕要灭了魔域！”
“殿下，玉珏”他声音颤抖“玉珏”
“玉珏怎么了，支支吾吾的做甚！”皇帝面露不悦声音高昂，桌上的册子散落一地。
蒋苍见状明白了一二“殿下，恐怕玉珏已经被魔域的人拿走了”
皇帝骤然站起，身上的黄衣跟着晃动，他抬脚重重地跺下，地上的瓷板被震的出了裂隙“是这样吗？守玉？”
“是殿下恕罪”他弓着腰，地下的太监宫女皆俯首不敢吱声。
“废物，都是废物，都是废物，给朕拖出去！”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叶瑶看着宫女太监不停地磕着头“殿下，今日圣女祭天，不宜杀生，就算没有玉珏，我们也定能歼灭魔域，请殿下饶了他们，今日是我们办事不力，没察觉到魔域的人潜入”
蒋苍也拱手跪地“望殿下给我们时间我们定找到他们歼灭他们，还请殿下仁慈”
皇帝揉揉眉心“罢了罢了，先出去吧。朕想静静，蒋苍朕现在命你找到圣女，断不可让百姓知晓圣女被掳走”
叶瑶蒋苍领命，纷纷退下。
大殿瞬间空荡，凰权之眉心紧锁，闭着眼睛斜躺在高椅上。
是你吗，这么多年了还没忘记恨吗？
凰权之脑海里浮现种种，眼睛睁开后望着眼前的一片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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