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古怪用意
“大人！大人，事发了！差不多都知道了！”王启年拿自己的左手锤着右手，小脚往地上一跺，满脸的悲痛
范闲被他这话唬了一跳，忙不迭地问了情况。
王启年一脸忧愁地将自己早上送锁匠离开被院长抓包的事，同他详细说了，然而他的眼睛却时不时就要往范闲身侧那个人瞟一眼，脑门上也悄悄地冒着汗。
“锁匠家里的钥匙怎么会在院长那儿？”
“那锁匠本就是院长的人……”
范闲问着问着忽而心惊：“王启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给我随便找个院里的人来做？你可真……”
“大人，大人您听我说啊，这我事先是真不知情啊，我也是无辜的呀……”王启年面上一脸难做，心底却是在暗暗偷乐，心道这小范大人一惊一乍的果然是涉世不深……而院长也说了会替他们把这事情掩饰过去，在外头出不了什么乱子，只是事后可能要被院长惩戒而已。
等好不容易将范闲对自己的怒气转换成了对院长的畏惧，王启年终于松了一口气，彻底安了范闲的心后，便退出范闲的院子，贼眉鼠眼地往四下瞧了一眼，准备先去探探某人在范家借住的房间在哪。
然尾随他出来的人加快两步，悄无声息地就到了他跟前，结结实实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冷不丁地开口问道：“这么贼兮兮的，今儿又藏了什么坏？”
“妈呀！”王启年神经反射地要扭身跑，却被身后刚关上的门挡住了去路，他踮着一只扭曲的脚尖，乌龟样地趴在了门上。
“是白大人啊，大人您别老吓唬我啊……”王启年擦擦汗，有些嗔怪地埋怨了一嘴，又很是犹豫地从自己胸前掏了个纸条出来。
白欢接过那纸条看了一眼，是陈萍萍给她递的消息，说是要她赶紧准备准备，北齐使团这两日随时可能会启程，建议她到时跟着使团一起走，最好能混进去搭个便车什么的……只是她对王启年的行为有些不理解：“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我不是寻思着，这怎么说也是机密嘛……不好随便地就……”王启年挠着脑门，有些讪讪地又递了本册子过去，只是他深知六处办事神秘，生怕眼前这人忽然就要起了灭口的心思，脑子里不停地计算着逃跑的路线。
“这事院长早与我说过了，如今也不过是在使团快出发前通知我一声。”
“别这么警惕，也不用心急，就算要灭口也得排队来不是？你前头还排着院长的那一帮姑娘呢……”白欢接过小册子随意看了一眼，记下自己的新名字便收了起来，看着明显松了口气却还没逃去的王启年，疑惑问道，“还有什么嘱咐吗？”
“院长说，提司大人过不久或许也要去北齐，届时大人身边的护卫都会被收回，所以想您在范大人……命危的时候拉一把，就当是最后的保险……另外，院长说北齐这次抓了小言公子这么重要的人物，却不要土地财帛，反而想要肖恩和一个女探子，十分的可疑，让您在这段时日在上京时代理一下北齐那边的事务，也安一安下面人的心……未免北齐的密谍网出问题，一切具体的安排还是等小范大人到上京，救出言公子之后再作打算。您平时只需帮着留心北齐的动静便可……”
白欢略想了想，怕她把北齐的网络搞乱，让她别管太多，这事是因为陈萍萍嫌她智商低又容易惹祸，这事她虽然生气可也能够理解他的心路历程，但如此警惕却是有些让人看不懂了。
交换战俘本就是很寻常的事情，即便交换的人身份特殊些也没什么，一个关在地牢里十多年的老头，一个刚登上花魁位置，为了抬高身价又总作一副清高态度轻易不接客的探子，能得到的消息似乎都不会太多吧？再算一算两方的实力，一个重文，一个重武，一个是小皇帝被老太后把持了朝政两方内斗不止，一个是宗师级武力的庆帝的一言堂，虽然对外只说是某个太监是宗师，但那太监又是忠于庆帝的心腹，他底下的几个皇子没有一个敢正面反抗他们家老子的，老跛子究竟是想让她小心什么？
啊，好像隐约记得有几个北齐宗师的徒弟，难道是其中有与范闲不对付的？
见白欢拧着眉头一直没松，王启年又有些神秘地半遮着嘴补了一句：“院长说，小言公子的安危自有去换俘的使团官员们关注着，您不用在这上边儿操心……只是无论此事如何发展，都别让他们相见……”
白欢更困惑了：“谁和谁不能见面？小言公子和他俩？还是肖恩和司理理？”
王启年其实只是院长让他这么传话，他便传了，这时被她一问，他也忽然觉出些古怪来，却又实在不知其中缘由，只好两手一摊：“这院长没详说，我也不知啊，想必是只有白大人才听得懂的暗语什么的？”
白欢表示，我不懂。
……
于是她乖乖回房收拾了行装，又仔细一思量，发现她这趟去北齐前，需要安置的事情竟然还挺多的，忽而很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回趟家，同她那刚刚才真正认识的母亲道个别。
她这母亲病情转好后，就不再是以往那副窝在榻上神情厌厌的姿态，原本的性情也逐渐展露出来了。
她对待自己的闺女是疼惜而宽容的，却又并不会纠结于那些世俗规定的女儿家该守的规矩上，对于闺女在监察院的衙门里任职的事情也十分得支持。
照她的话说，如今的世道，就连写在律法上的许多规矩都形同虚设了，凭什么这些格外施加给姑娘家的规矩就必须得守住了？
而且听说自家女儿是要去给北齐的上京城搅混水，她更是兴致勃勃地给她讲了许多北齐的事情，譬如北齐的贵族们最喜欢华而不实的奢侈品，老太后早年就有了某些老年病的先兆，北齐小皇帝的某些十分娘娘腔的爱好，北齐的某某衙门的哪面墙曾留着个足够让人钻进去的狗洞，某某侯爷家的儿子爱喝酒，某某个伯爵家的爱水晶物件，某已去世的王爷爱鲜果而他儿子却爱干果，某届上京府的大人曾满京城地生私生子……当然那些白夫人口里的某家小子如今应当大部分都已做上一家之长了……又诸如老太后当年的政敌们在哪里还留着秘密的家产，当年商号的货物都在哪里偷偷交接，北齐哪里的粮食种的最好，说着说着，她甚至开始帮她推理起如今北齐的库房粮仓可能设置在哪儿……
听着听着，白欢不由得就冒了一头的汗：“母亲去过北齐？”
“那当然是跟去过的！”薛陵烟回忆起来，“不过我去的时候没开战，他们的国号还是魏，当时我们是去做生意的……”
似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她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当年的混乱来得突然，商号的核心人物都被……召回京了，还好我当年只是偷偷跟去玩的，商号里认识我的人也少，不然……”
早已在院里各类文卷的边边角角看到过某些端倪的白欢，自然知道庆国当年曾有过一场十分血腥的混乱，在那场混乱中刚刚生产的叶轻眉死了，本该是庆国地位第二尊贵的女人——那位皇后殿下的亲族被诛杀干净了，当年在京中的无数贵族也都因为皇帝陛下的怒火而被送上了刑场，她的母亲当年即便离这些事情很远，可未必没有被波及到。
叶家商号下的主要成员都被拘在京中，从当年到现在，从未有人解开他们身上的禁令，所谓的召回，真的只是召回吗？真的能仅凭一次性召回令就让所有的商号高层都丢下手头的工作匆匆回到京城吗？只怕还是用了什么手段的吧？庆帝如果真那么喜欢叶轻眉，为什么在他回京之后，为叶轻眉报仇并杀了那么多权贵的时候，没有把这些被变相囚禁的商号掌柜们也放出来？他忘了？还是他舍不得这么个会生钱的组织，然后把它充公了？
白欢下意识便觉得母亲所说的当年，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手脚也像是忽然得变冷了。
屋内忽而沉默了许久，白欢有些僵硬地笑了笑，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才试着开口安慰母亲：“母亲，现在的世道没有大战役，我们家也很好，而我也很厉害，您不要总忧心于过去，养好身子才是正事……待我回来，可要看到一个身体康健的母亲，不然我可要闹！”
薛陵烟摸着她的头发笑了笑：“好，知道你厉害又机灵，不过走之前可得记得跟二殿下好好道别，别让他操心，知道吗？”
“知道了！”白欢应下之后，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忘了问一件事，“对了母亲，范闲可有说您这是得的什么病？”
“别多想，老人家都会得的病而已。”薛陵烟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就答了，而白欢却总有种她的表情不太自然的感觉。
白欢有些半信半疑地点头，又郑重地道了别，便跑出府去了。
不过她却没有应母亲的话去找二殿下，而是先去寻了她的那一队整夜兴风作浪的下属们嘱咐了一些事，然后进宫了。
她这个领头鬼忽然要走，总得向庆帝说一声的，顺便讨论一下后续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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