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任何有价值的知识，在汲取中总是困难的。如果跳过了困难这个阶段，总是去寻找最简单的方式，能获得什么成长呢？”
说话的是我的对手，来自海嵋高校。其实从他说话的语调和自信的样子就能看出来，他很厉害。
一个开得非常好的头，和一道对我们来说不太容易叙述的题。
“价值不是由个人定义的。”我试图从他的论述里切入。
“如果把实现价值当目的，以所谓的远大理想为内在驱动力，个人能否理解就成了坚持最大的困苦。”
“然而摒弃一切所谓的深入探寻，只看当下，快乐和需求的驱动力和效果不是远远大于所谓的价值吗？”
“那么为何要定义苦难为实现价值的唯一路径？”
我特意说得很书面话。但并没有看到对方露出慌乱的表情。
好可惜。我心想。这场比赛的成败不在于我了。
我转头看向等在我左手边，马上要发言的堂本。他握着拳，身体绷得很紧。
因为最近事情太多，上场前还睡了一觉的我：就是有点羞愧。
不过最后结果还是好的。
被欢快的佳慧和美雅往校车方向拖的时候，我也不由地轻松起来。
“同学！等等！”身后传来叫唤。
佳慧立马松开我的手，踮着脚搂着我和美雅的脖子往后转。
“你好。”是那个中文说的不错的对手。
“我叫森山有树，你中文说得很好，可以交个朋友吗？”森山是用中文说的，标准的中式握手姿态，笑得很开朗。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手握了上去，等大脑反应过来，才急急地跟了句，“你好，我叫三浦姜熙。”
“虽然我们这次输了，可不代表我输给你了。”森山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讲。
“团队比赛输赢当然不是只看个人的。你的中文很好。”不是在客套或者安慰什么，我打心里这么觉得。
美雅和佳慧几乎是挂在我身上地拥着我上了车。因为森山的耽搁，我们上车的时候大家都在等我们了。
迹部坐在最前面，靠着窗，他边上的位置放着他的书包。校车很大，但并不是所有国中青少年都喜欢这样宽敞安静的。比如迹部身后一排排挤在一起的男孩子们。
迹部闭着眼睛，靠着椅背。紫灰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张扬却安静地彰显自己的耀眼，和后面熙熙攘攘结合成了一幅奇妙的生机画卷。
自从上次迹部“敲打”我之后，我几乎没有再和他对话。我忙着我的事，羞愧阻挠着我主动开口搭话。时间好像倒退了两年，在课堂里透过窗户反光看他的身影，又成了我最常做的事。
我当然明白这是我个人的表演，什么若即若离都是我自己定义的。对迹部来说，没有什么变化。
吵闹着揶揄我的佳慧，逐渐减小声音，拉着我，搂着美雅，轻手轻脚地往后排走去。
“森山那家伙怎么还摆出一副他才是标准的样子。”佳慧轻声却又恶狠狠地说。
“就是，明明他也没强过姜熙。”美雅赞同。
“快别说了，人家中文确实很好啊。”跟她们老实翻译森山说的话就是我今天做的最错的决定。
“森山去年才到海嵋的。”迹部突然开口。
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吓。
我转头看向他，迹部刚睁开的眼睛直直看着我。隔了十几天，我的脑子徘徊在赶紧回复的紧张里，根本腾不出空去理解他的话语。
“难道说，他之前一直生活在种花？”佳慧的声音好大。我暗自松了口气。
“嗯。”迹部回答，头转了回去。
“哇，那对姜熙也太不公平了！”美雅好像忘了她自己也在法国呆了好久。
我正想拍拍美雅说童言无忌，就听到迹部慢悠悠地说道，“但他也没赢过三浦。”
转头一看，迹部已经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那抹发丝的光正巧跳到我眼里。
校车到了冰帝，我还沉浸在“迹部夸我了”这件事里。可能是阳光带来的一些幻觉，我总觉得迹部的话语里有一种家长式骄傲。……就特别像我夸美雅佳慧那样。
幻觉吧？我下了车，恍惚地走到了教室门口，看着紧锁的大门，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日。
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乱七八糟。祖宗诚不欺我。
这天躺在床上，我的脑海中不断闪回迹部“那就好好教她”的责怪和“他也没赢过三浦”的夸奖。我好像突然成为了孙悟空，只想大喊一声“师傅别念了”。
当然我心不诚，师傅多念念我吧。
难过到底了老天就给安排个心想事成，我对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是有些预感的。
“三浦，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
刚坐到位置上打开书，就听到了宛如天籁的消息。
我抬头看向现在我面前的迹部，他的手还搭在我的桌子上，保持着指关节轻扣桌面的姿势。
“好的。”我甚至没有很意外。
看来我可以摆摊去算命了。我撇着水杯外壳那个模糊的身影，喜滋滋地乱想着算命赚大钱。
“牧之野虽然在安排上有点稚嫩，但确实做的很好，进步很明显。”海岛边盯着马上可以被切割成小块的牛排，边说。
“我这边的资料和工作也和她交接得差不多了。虽然不太熟练也不是很擅长，但责任心很足。”迹部慢悠悠地拎着刀叉。
“牧之野同学成长地很快，我这边前期都差不多了。”我坐在他俩对面，面前干干净净。只有我的菜还没上。
虽然可能听起来有些马后炮，但三个人吃饭聊一聊牧之野的情况也确实在我意料之中。
“三浦，你做策划的时候教得太多了。”海岛边吃边说。“我看牧之野做事挺多风格就像是从你这儿学的。”
“我的风格不好吗？”我睁大了眼睛，半开玩笑地反问。
“好！没说不好！”海岛连忙挥手，表示自己没有抱怨的意思。“就是和你比我做的太少了，感叹，感叹而已。”
“挺好的，”迹部补充，“牧之野本身太跳，多学点细节就是她需要的。”
“我其实没做多少，她本身很擅长观察和学习。”我有些不好意思。
“结业典礼的人员先不着急，考完试再安排也来得及。”迹部说，明明是比较平淡的语气，却愣是让我听出一些絮叨来。
嗯？最近幻觉好频繁，该不会是压力太大心理出问题了吧？
我迷迷糊糊却快乐地享受完这次午餐，没得出个结论来。
但纠缠了我十几天的、一些毫无意义的纠结，总算是如积水遇烈日，一瞬消逝地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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