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水
遇见一场雨，开启一次贯穿天地的思念。
少年带着鸭舌帽，上下看起来十二岁的模样，夜深了……下着不大的雨，公交站台上，还有一个身穿制服的女孩子，看胸前的校徽，应该是高中生。
她似乎是下了晚自习，背着书包，在等着夜班公交车回家……
一班公交车走了，似乎不是她要等的那一辆车，少年看着女孩子脸上未干的泪痕，手里的手指停在了手机屏幕上通话的按键上。
犹豫着，要不要给对方打电话呢？犹豫不决，对方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人吧……
少年靠近了他一点点，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犹豫，与此同时手机铃声响了……
“小玟……对不起，我明天就要走了……”
“……”这个被称作小玟的女孩瞳孔突然放大了，随后又暗暗的收缩，仿佛退回了深渊的最深处……但是她微微张开了嘴，少年却未听到任何吐字发言，抬头看她时，她早已经把嘴紧紧的闭上，同时封住了自己抽泣的声音……
离的这么近，可以看到她身体发着抖，就像在雨夜的蝴蝶，脆弱的翅膀扑棱着……
“你……要过来吗？我们要现在见个面吗？”
小玟听完……沉默不言，呼吸声却清晰明了，最后在对方一次次询问“在听吗？”的时候，瘫软下了双手，垂下，最后挂断……
“姐姐……你怎么哭了啊……”听着童音响起，小玟看了身边个子比自己矮了很多的小少年，诚恳的看着自己。
“我没事……谢谢你……”
小少年看着她，齐刘海，披着到肩的直发，头发被雨水打湿，丝丝缕缕粘在脸边，泪痕被雨水溶过，晕染的眼角发红，长相一般但却舒服干净……
为了了解更多，小少年想把话题继续下去。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谢玟……”
“难怪刚才电话里的哥哥叫你小玟呢……名字真好听！”
“被你听见了……”被冷风刮的清白的面容，润了雨水混杂着泪，不禁让人有些心疼。她还在用着轻松的语气，调侃自己一时忘记身边有人，忘记关免提了……
“放心啦，我不会说的……小秘密！”小男孩秘密做了个“嘘”的动作。随后巴眨巴眨眼睛，灵动纯真，就像雨滴。
谢玟被孩子逗得微弯眼角，内心却被小少年“嘘”的动作带回了和他的时光。是啊……这是我们的小秘密，我们的小秘密。
一年夏天，一把伞，一场雨，校门口，她认识了这个男孩子……
“没有伞？”撑开伞，罩上一个男孩子的头顶，男孩感觉到头上光被遮住了，才回头发现小女孩端着伞站在身后。小学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下这个小男孩和小女孩。
“谢玟？”男孩疑惑的回头看着小女孩，“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我刚刚在办公室罚抄啊……”小女孩撇嘴不好意思的回答。
“说的也对……”男孩知道今天上课她睡觉了，老师便让她放学后去办公室一趟，没想到正好碰见在这里……
“不许乱说啊你……”小女孩恍然大悟，立马以命令的语气说到。
“肯定不！”男孩也静悄悄的做了个“嘘”的小动作，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向前走。
“李谭希！你快点啊，干什么呢！”李谭希看着谢玟早就走到房檐外，拽紧了书包背带三两步冲到的她身边，与她同步走着……
“没什么……”雨声骤然变大，盖住了声音弱弱的回答。
那一天是第一次和他搭话，那一年他们俩都小学一年级，是开学交的第一个朋友。
从此以后，两个人的话多了起来，即使到了初中没有再同班，即使到了高中面对着他即将转学去外地……
因为一场雨结识，那天一起回家，路上聊了很多，男孩子爱玩的卡片，女孩子喜欢的贴纸，就连暑假也会买上一袋小冰棍，坐在屋檐下一根一根的吮吸。谢玟经常看见李谭希和班上的男生趴在教室最后的空地里，用卡片分胜负，这个男孩每一次赢了卡片后，会挑出最好看的一张悄悄的夹在她的课本里，谢玟也在他的课本上贴上自己最喜欢的贴纸。
就连中考过后填志愿，都是一个模板刻下的志愿表，一模一样。
她记得这个人经常不喜欢带伞，之前黑黝黝的皮肤，个子矮小，还没自己高。但现在却是另一番模样，甚至被喊做班草。
到了初中毕业典礼上，从报告厅出来时也下了雨，但是天气预报早就做了预报，唯独又是他没有带雨伞……
“我说你怎么又不带雨伞”谢玟看着李谭希，真的是被他不带伞的习惯给逗笑了，还一个劲的向自己伞里钻。
“没办法啊，我带伞天不下雨，我不带伞它就下雨了……能别怪我吗？”
“全世界都是你这种人，雨伞商家都得倒霉。就不怕感冒着凉，马上就中考了哎……”
“这不是有你吗……”他笑着，一高一低的背影入了雨里……
“姐姐，车来了……”白光刺痛着眼睛，越来越亮，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动作。
“姐姐你不走吗？”
谢玟摇摇头，“我只是为了避雨，也是……不知道去哪里好了……”
“回家啊……姐姐难道不回家吗？爸爸妈妈会担心的吧……”
看着公交车开走，汽车的发动声缓缓离开了听觉捕捉范围里，夜色又是一顿冷清。
“你也是啊，这么小，一个人在外面不要紧吗？”谢玟开着小少年无所谓的样子，玩弄着脚边的石子。
“我啊……天地为家”小男孩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别看我这样，我可能比你还大哦～”调皮的语气加上搞怪的表情，让气氛轻松了不少。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谢玟看着小大人味十足的男孩，情不自禁的笑了。
“我叫雨水……”
“雨水，好应景的名字……”谢玟有些惊喜的喃喃细语。一顿沉默之后，少年前后交叉着晃动双脚，偏头看着谢玟的侧颜。
“那个哥哥要走了……那就应该去见最后一面啊……”
谢玟被他问的一阵发慌，因为她本身就在犹豫……谢玟不知道，该不该去见最后一面，却被雨水一句戳破了心思。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入耳，雨势开始缓缓减小，到最后只剩下屋檐边的积水向下低落……
她回头看雨水，还在对她微笑，笑的很灿烂，“姐姐，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去，但是我想说的是，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如果这一次是你最后一次和那个哥哥见面……也不要紧的，因为思念会达到宇宙的角落里，就像光一样。”
谢玟看着雨水，眼神有些发愣，随后回过神来后，便是一句：“谢谢你……”
对啊……自己是在害怕再也见不到故人，害怕建立起的友谊会被时光溶解，这么多年的友谊，一点一点建立起来，就像搭积木一样，记忆碎片什么的，保存好久行了，然后让思念牵着线，直到下一次相见。
转瞬间，那个自比为雨水的少年不见了，消失在泛着湿气的空气里，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手机上的分钟从59跳转成了0，看着并列的四个零，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身向回走。
李谭希给她发来了班机行程，她也觉得，如果要告别，要好好的告别。
就像雨水说的那样……
「因为思念会达到宇宙的角落里，就像光一样。」
第二天没有再下雨，碧空如洗，点缀着丝丝云彩，顺着李谭希给的地址，独自一人打车来了机场……
“喂……你在哪？”电话拨通后，谢玟环顾四周，依旧没有那个身影，直到对方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已经在飞机上了……”语气有些失望，但是还是稍稍打气，“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是这样啊……我果然还是来晚了……”谢玟知道因为自己一次又一次犹豫徘徊，害怕看到彼此哭，才错过了最好道别的时机。
“没事，你可以来……我就很高兴了”听着身边空姐的劝告，李谭希弱弱的放低声音，“我要关机了……”
就像在雨里被盖过的声音，那么细小。
“嗯……下次再见……”谢玟轻快的回答，她知道，遗憾是有的，但是还是可以弥补的，至少我来见你了。
“嗯……”李谭希对着窗外空旷的飞机跑道一眼看穿，似乎可以捕捉到人山人海里的她。
随着提示音响起，谢玟似乎想到什么一样冲出了候机大厅，在一阵飞奔后，向天空张望着……
发动机的声音从头顶飞过，一瞬间，思念只在天地之间。
谢玟向远去的飞机招手，向那个少年招手。
也许人生就是一次次离别和相遇，但我不害怕，因为还有思念在引导着我们，引导着我们想见，哪怕跋山涉水。
回家，谢玟看着昨天还没有撕掉的万年历，标着“雨水”。一瞬间眼角有些湿润，走上去轻轻的撕下，折叠好，回了房间，收藏在抽屉里。
思念，时时刻刻提醒着人们团聚。
哪怕到了这一刻，
愿我们永远可以再说一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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