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暑
没有陪伴你很久，但是见证我不会缺席。
明沐看着妹妹明薇还在母亲的身边擦着眼泪，便默默的压下了帽子。在火车上有幸坐着靠窗的位子，才可以多看几眼自己的家人。但那一刻明沐又不太想坐在这里了……因为望出去每一眼都是可以勾起满满的回忆。看着母亲一身朴实的衣服，风刮下她的发丝在空中摆动，多了那么几分沧桑，不仅仅是母亲，还有这个家乡。
他就要去当兵了，不知道多少年才可以回来见见父母，见见妹妹。身边的叮嘱声此起彼伏，每一个家庭都是这样，面对着自己的儿女远征军队。
那一天离家的时候，明沐是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一天的天气，那一天的风景，还有那一天的心情。到了军营，自然而言也就不一样了，日复一日的训练，身体上的劳累也让他无暇顾及家中的人们，只一次一次的拼命的提升自己的能力，希望可以变得更强大，更有担当。
当然，思念也是伴随着的，偶尔收到的家书，信的尾部总是点缀着一句卑微的话，“如果很忙的话，也就不要回信的，知道你平安就好……”这样的字眼，总是让明沐久久不愿睡去，他知道家里父亲走的早，妹妹和自己都是母亲一手带大，现在到了实现自己梦想的年纪，毅然决然的奔向绿色军营，有时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在老家找个工作，老老实实的陪伴在父母身边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出来？
总是在家庭与梦想之间纠结。但母亲却不这么认为，如果说有自己的追求，肯定是比漫无目的的挣钱养家要好的多啊……与此不同的便是，一晃便是上十年，如今妹妹也要出嫁了，接到这个电话时，明沐还在着手安排演习，他顿了一下，只是说了一句话。
“新婚快乐，明薇。”
平平淡淡的语气，仿佛是年少时，坐在河边的少年为少女亲手编织的花环手链，女孩子喜欢美丽的事物，少年便决定找遍后山上的花，给她编织出最好看的一条手链。而那个手链，一直到枯萎，女孩子也没有舍得扔掉。
因为她知道，这个是哥哥为她找遍了后山而编制出来的花环。
从小就惯着她，宠着她的哥哥，黝黑的皮肤，有神的眼睛，剃着小寸头，瘦高的身子可以把柔软的小女孩举起来走路，她现在有了喜欢的男孩子，和哥哥相比起来白嫩的皮肤，水灵的眼睛，干干净净有礼貌的大家公子。仿佛哥哥在这种人面前，就是不知道从哪坐山里跑出来的野小子。
及时就是这样，明薇也希望可以让他看见，让他知道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希望他可以来见证这一刻，不至于这么多年了，家都没有回过几次，打电话过去还没有聊到正题上，对方也就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
“你可以回来吗？”
这个疑问，明沐似乎不好开口，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他有自己的事务，单位上的事情，重要了，便是根本不可能推辞过去的，别说回家了。别说和上级请示了，其实他自己也根本没有把握能不能回去。
或许那一天也就在犹犹豫豫里到来了，前一天晚上，训练做完已经快深夜了，还是认为要回去见证这一刻，明沐鼓起勇气和上级请示了，最后也得到了批准，他立马回了宿舍，就着黑压压的夜色，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带了几套简单的衣服，就这么买了车票，回了家。
家，挺远的，兜兜转转，换了好几班车，多年没有回家，变化还是挺大的，不过自己家的老宅子，还是老宅子。一丝一毫没有变过，除了在岁月里多了些痕迹而已。他顺着小路走，这条小路上无时无刻都有年少的光影，他感觉自己还是可以大致的回忆起一些的……
他刚才在回家的火车上好像已经回忆过了……
非常的清晰……
上了火车，还是和离家的那一天一样，座位靠着窗。没有了人山人海的送别和牵挂，剩下的只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独自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窗边的风景。
他的邻座，是一个和他同年的年轻人，干净的着装……明沐没过多久，就在椅子上靠着睡着了，再次醒来，身边的年轻人不见了，以为是下车了，明沐也没有多想，还是靠着窗边，看着风景后移，成了一道一道绿色的彩带，他看了时间，到终点站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感受火车车厢传来微弱的震荡感，晃晃悠悠的……困意再次袭来。
他还是想睡一会……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回去的路上特别困……
“可能是快到家了吧……”明沐害怕坐过站，在手机上订了个闹钟，把包护在胸前，他想把还给明薇的心愿护在了胸前……行人匆匆忙忙的赶路，只有在回家的路途上，才会选择带着紧张兴奋，以及陌生城市的疲惫小小的睡一会，满足的便是……醒来就到家了……
他在梦里，不是在外的当兵的几年，而是在家的几年……
宁静祥和，故乡的水总是清澈，故乡的人儿朴素无华，故乡的夕阳包含着一天的满足。明沐总是带着明薇，在河岸边划着水，单薄的衣服，偶然吹过的风儿，蝉鸣在太阳的照射下一阵一阵的喧闹，却一阵又显得无比宁静。那一段时光，应该是最快乐无忌的时光了，不被各个方面给约束，不用考虑人情世故，只是发自内心的对待人和景物，而明沐感觉自己在外面的世界摸爬滚打了一身泥，最后还是回到最初的地方净化干净……
他也不想这样，人毕竟是要学着承担和长大的……
和妹妹的回忆，也终究只是回忆，每一次听到她的思念，都是对自己的自责，可是时间距离便是最折磨人的东西，我们对于这一切，也只是无可奈何，我们都把想见的人都把偷偷的藏在了心里的深处，选择短暂的遗忘来缓解痛苦……
母亲不擅长诉讼思念，总是关心着明沐的身体情况问题，聊天里让他回家的话，却说的少之又少，可能是母亲的另一种关爱。思念着，却无从说起，尽量不给儿子添麻烦，却不知道身体还可以再熬多久，这段时间里，又可以有多少次相见呢？这一个小时里他似乎又回到了而时，让他不知道的是，身边的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了回来，洁白干净的手轻轻的搭在明沐的肩膀上，微微侧头看着明沐消瘦黝黑的脸庞，仿佛因为什么美好的梦境而使得眉间舒展，一直绷紧的脸庞浮出了微笑。
“大暑，你这样……是多管闲事了吧”一边的女孩子抱着手臂，看着年轻人搭在明沐肩膀上的手。
“怎么多管闲事了？”大暑笑的温暖，和他长相有些清冷的脸庞完全不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你上次也不是帮着一位妈妈实现了她和女儿相见的愿望吗？”大暑看着面前的女孩，女孩也只是一笑而过。
“那是人家和我交谈过后，你还没和他说过一句话，怎么知道他需要什么……”
“那……靠感觉？反正啊……需要帮助的人，不只是他们诉说出来的东西，现在的成年人很多东西是不愿意说出口的，感受到了无意搀扶一把也是好的。”
女孩只是看着窗外，慢吞吞的回应了：“说的也是……”
明沐醒来，身边的人依然来来往往拿着行李准备下火车，怀里的手机震动着，明沐全然没有察觉到刚才的一切，只是觉得做了个好梦。
想到这里，看着面前的院子，简简单单的用着水泥和起的院墙，还不到明沐的腰高，院子里扫的干干净净，堆在一边的是杂草，男方的家在城市里，举办婚礼也到城市里去了，他今天回家也就是看看而已。毕竟到城里坐车也就半个小时，婚礼到晚上才举行，他也是念旧的人，进了黑压压的屋子，妹妹房间里的生活用品搬的差不多了，自己房间还是老样子，整洁不生灰可以感觉出母亲每天都会过来打扫。
家里的大门都是敞开着，人出门也就是半掩着，也不会考虑什么小偷扒手……
他看到差不多也就在公交车站等了一辆车，赶到了婚礼地点。
后台，明薇忙着化妆，化妆忙完后，从身后的门里走出了一个瘦高的人，穿着军礼服，微笑的看着穿着婚纱的女孩。
其实明沐准备了一套西装，但是他思来想去还是穿上了军装，毕竟在火车上，在那个梦里，他就回忆起来了……
“哥哥，你以后穿上军装的样子一定特别帅气！”
“好啊，等我以后当兵，穿回来给你好好看看！”
明薇只是看着镜子里面的人，就泪流不止……
你终于回来了……明薇迫不及待的站起来，明沐看着温婉贤淑的妹妹，长大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不过不管明薇变成什么样子，他依然待是妹妹看待……
明沐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礼盒，静悄悄的放在了她的面前。
“之前给你编了个小花环，现在给你一条真正的手链。”
明薇递过，打开，一串手链在她的眼眸里映出，仿佛与昔日里的小花环重叠在一起，不管怎么样，都是明沐送给自己的，都是倾注了心意的东西，都是最珍贵的东西。
晚会上，明薇挽着哥哥明沐的手臂一步一步的向新郎走过去，没有了父亲，但是她还有一个爱她的哥哥，一个不惜一切的都来见证这一切的哥哥。
“若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可以来找哥哥……”
心底想起他在上台前对自己说的悄悄话，顿时对未来的未知没有那么害怕了……
郑重的把妹妹的手交给了新郎后，这一切，明沐陪伴他的时光，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或许是为了画上一个圆满的见证，我才不会缺席……
或许陪伴早已成为过去，未来我不再是舞台上的一员，还是可以在台下为你默默鼓掌的观影人，有些人终究是变过客，但请不要担心，还是可以见证你的一切，这样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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