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睹物思人
为了不惹人注意,南知忧准备入夜再出宫门,又为了出宫后也不引人注意,她专门翻出了夜行衣。
这夜行衣是下山那年,师父一针一线亲手为她缝制的,得知自己要入宫后,南知忧特地带上了它,用来睹物思人。
只是上一次穿它,已经是快两年前的事情了。
由此夜行衣,南知忧又想起了些往事。
谢延登基那天,是南知忧入宫半年以来,第一次看见南父南霑。
听说他升职了,从工部侍郎到了工部尚书,还加封了太傅一职,但大家都叫他国丈大人。
那天站在高台上,南知忧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猜测他应该是在看她吧。
随后的宫宴上,南知忧看见南霑不停的喝酒,到底有些担心,便叫望春替她传话,叫他少喝些。
望春和雀儿是老皇帝在南知忧入宫时就亲自指派过来的宫女,她们引导着南知忧,让她即便什么也不懂,也不会出任何差错,叫人看了笑话。
第二日,又宴请大臣们的家眷,南知忧不得不去应付,跟尊佛似的坐那里。
也就是在那个时间点,南霑上递奏折,申请往湘西去监工修道。
丞相认为南知忧现在是太后,南霑的身份更加尊贵,怕他仗势,见他知趣的要远离京城,便赶紧同意了。
先斩后奏,南知忧知道的时候南霑已经出京城了。
五岁时跟随师父离了家乡,十五岁回来没几日便入了宫,南知忧觉得,其实她与南霑的父女情,寡淡得很。
当年娘因生她而难产去世,南霑后来娶了妻,生了弟弟,在未入宫前短居南府的时候,南知忧便知道,他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好。
别误会,她一点也不失落。
而且她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谢延沉迷修炼丹药,政事多由她和摄政王代劳,摄政王孔姜很年轻,生得也好看,只是不知为何要女扮男装。
本来南知忧对摄政王是无感的,孔姜对南知忧也淡淡的。
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没什么恩怨,见面点头算是行礼了,说句“今天天气不错”便是热情了。
偏偏那群大臣总觉得南知忧和摄政王之间应该是针锋相对才是,总有意无意的挑拨一下关系。
南知忧根据自己的宫斗经验和丰富的话本阅历,认为自己惨败的可能性大约为百分之九十九。
于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里,她换上这身师父亲手缝制的夜行衣,夜探平王府,也就是孔姜的府衙。
南知忧的意图是表明立场,她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咸鱼,不要把她当敌人,大家做好朋友好不好。
谁料,不探不知道,一探不得了,孔姜正在和人诉衷肠,南知忧悄悄开窗进去,躲屏风后面,正正好听见了那句“我是女子”。
对方被孔姜吓到,连退数步,撞倒了屏风。
南知忧也被孔姜吓到,呆呆的看着屏风倒下来。
孔姜青丝未梳,衣衫未系,活脱脱一个美娇娘。
然后两人看了过来。
六目相对,非常尴尬。
南知忧只能尬笑:“你们继续……继续……”
赶紧逃之夭夭。
但孔姜是个老贼,就算当时蒙着面穿了夜行衣,也还是凭声音和身形认出了南知忧。
南知忧原本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但孔姜来试探她,她也就不打算装了。
也因此,她们二人达成了友好协议,建立了革命友情,并在此后两年,感情蒸蒸日上。
朝中大臣一看,这可了得,一个虽为太后却二八年华,一个俊美多才却又未娶妻纳妾,横看竖看这两人都是迟早要搞在一起的样子,说不定还会一不做二不休踹了谢延抢了这江山吧啦吧啦……
孔姜给南知忧转述的时候,南知忧被这群元老大臣的脑洞折服,甚至想要为他们鼓掌,为他们欢呼,为他们喝彩。
以后不当官了可以去写话本,小太后和摄政王二三事,摄政王与小太后共处政务的那些日子。
朝廷权势的确不能一家独大,元老大臣若占两分,南知忧与孔姜便各占三分,倘若二人走到了一起,这对谢家江山来说,倒确实是个威胁。
可问题是孔姜她是个女的啊,这怎么可能呢这。
但南知忧又不能这么去解释,这不掀了孔姜老底嘛。
因此,也就是替孔姜掩饰了下来。
不过孔姜女扮男装扮得着实谨慎和精细,因为大臣们怕南知忧和她会在一起谋反,她也想了个应对之策。
南知忧听孔姜说过,她有一个妹妹,是先父故友之女,五岁时来投奔孔家,自此在孔家扎根。
孔姜说,她这妹妹是个热心肠,听了朝堂大臣揣测的话,说什么也要帮孔姜平息这流言蜚语。
“是那天夜里那个女子吗?”南知忧问。
孔姜笑着点头,神情带着姐姐对妹妹的温柔,却又好像不是,好像夹杂有其他东西。
这点东西让惯常温润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孔姜,多了几分柔和,和令人震惊的妩媚。
从前南知忧不懂。
现在,南知忧隐隐约约好像有点懂了。
可是懂的是什么?
她找不到话语形容。
总之,孔姜定亲了,对方是她的义妹,年十六,听说等义妹十七岁生辰一过,孔姜就会迎娶她过门。
一个女子迎娶另一个女子。
孔姜说:“正是因为同为女子,所以安全性和保障性才会大大上升,要是娶长羽的是个男人,指不定会违背诺言,做点什么呢。”
南知忧当时觉得她说的有点在理,现在想想,是非常在理。
她有些理解了,反正都是要罩着对方的,何不自己亲自来,反正自己是绝对不会伤害对方的。
但是想起柳羡月唇上的伤口,南知忧又有些不肯定这想法了。
见南知忧对着这身夜行衣发呆,窦存福有些好奇的问道:“娘娘,这身衣服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南知忧拍了拍上面积落的灰,自此那次夜探平王府之后,她便再也没穿过这身衣服了。
“是哀家一个很重要的人亲手缝制的。”
窦存福点头:“亲手缝制,这其中的情意真是深重。”
的确是情深义重。
师父在得知她进宫的消息后,连夜缝制了这身衣服,交给她。
南知忧记得那天暮色苍茫,薄暮夕垂,天边是绚烂的火烧云,几只夜鸟振翅高飞,初秋的晚风带着清爽的凉意,穿过师父乌黑的发梢。
师父说:“我平生最恨宫廷之人,没想到你却即将成为此中人。”
“看来你我的师徒情分止步于此了。”
“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一分干系,你如何,我不再管,我如何,你不必问。”
当时,南知忧捧着夜行衣,呆呆的看着养育她长大的师父,无法接受师父如此突兀的诀别。
她急急唤道:“师父……”
“既然你我师徒情分已尽,便不必再唤我师父了。”
师父抬手制止了她,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捧着夜行衣,眼泪想断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琅,在宫中好好保重自己。”
当天夜里,师父便离开了。
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一定痕迹,也没有带走一样东西。
后来南霑也是不告而别。
她总是被动的接受着一场又一场的离开。
但是没关系,所有人都会离开的,终有一日,她也会离开的。
看南知忧神情逐渐变得感伤,窦存福忙把话题岔开:“娘娘夜里打算穿这身衣服出宫么?可要奴才派几个高手暗中保护?”
南知忧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绪,她高傲的仰头道:“哀家就是一等一的高手,不需要任何保护,再说了,本来就要低调行事,叫人保护也太大张旗鼓了吧。”
“是,是,娘娘说的是,是奴才考虑不周。”窦存福也笑起来,又问道,“那娘娘准备什么时候出宫呢?”
“等宫门落钥吧,到时候乔装成小太监出去,你先去跟守门将士说一声,别张扬了出去。”
想到谢延沉迷炼丹的样子,南知忧觉得可能只一个晚上是难以把他捆回来的,便补充道:“哀家今晚先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明天再召了丞相太尉商量对策。”
但明天一早又会要起个大早,并且今天夜里按理得去坤宁宫,南知忧又苦恼起来。
“可是哀家怎么应付今天晚上呢?”
窦存福给她出主意:“国事繁忙,陛下宿在养心殿也是常有的事,如果娘娘觉得过意不去,何不下半夜再去皇后娘娘那儿?”
“届时皇后娘娘体慰陛下辛劳,又如何会勉强陛下呢?”
“这样既周全了皇后娘娘,又不必担忧再有流言蜚语。”
窦存福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像是早想好了说辞一般。
所以在皇帝身边服侍的人,果然不一般呐。
南知忧再次对窦存福竖起大拇指:“好主意,就按你说的办,那哀家先补个觉,免得夜里困乏,待会儿要是有人找皇上,你就说他在慈宁宫。”
窦存福笑眯眯的应是。
但南知忧这觉到底没睡太久,她才躺下一两个时辰,窦存福便来叫她了。
南知忧打着哈欠起身,问他什么事,谁找谢延。
窦存福说:“启禀娘娘,阿依古丽小主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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