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象牙塔12
兰酩脖颈渐渐弯折, 他蜷缩着昏倒在凶手的怀中，匕首从无力的指间滑落。
“兰酩……兰酩……我的羔羊……”
凶手一遍遍喊他的名字，似是一种诅咒。
枝形的烛火在兰酩的视网膜上明明灭灭, 投下闪闪烁烁的、跳跃的细小影子。
脱力引出了这具身体的病痛, 他的体温逐渐升高, 兰酩听到了沙沙的，像电视出现黑白噪点时的嗡鸣声, 他意识到自己在耳鸣。
最后的朦胧意识里，是凶手覆上来撕咬的唇，滚烫、带着几近疯癫的狂喜。
凶手口齿不清的噫语、赞美和水声、纠缠形成了一个黑暗的漩涡, 深入到灵魂的疲惫让白发青年慢慢阖上了双眼。
即使昏迷了过去，兰酩的眉眼却仍然没有舒展。
凶手用牙齿一点点将兰酩的眉心抚平, 伏在兰酩的颈间。
你是我放养在宰场的羔羊,
想要跳出，那就――
“找到我吧，兰酩。”
“在众人面前指认我的罪。”
“不然，我们将永远纠缠在一起……”
兰酩梦见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他赤脚踩着火刑堆, 木材尖锐的截面将他的脚刺得鲜血淋漓, 流下的血液染红了棕色的木材。
主教立在神像下宣判他的罪, 镇民围成一个巨大的圈，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黑山羊面具, 手里拿着火把。
砰――
不知是谁第一个将火把扔上了火刑架，松油被引燃，然后数不清的火把都向他扔了过来。
他被火焰包围着……
“热……”
白发美人无意识地喃喃, 他揪住自己的领口往下扯, 想让身体内蒸腾的温度降低一些。
“兰酩！”
艾伦被兰酩的动作吓了一跳, 急忙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但刚挨上去，就被手腕上的温度烫了一下。
眼前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晃动，兰酩闭了闭眼，再次睁开了双眼，他看到了一个背对着他正在忙碌的人。
那人穿着背带裤，黑色卷发在脑后梳成一个小啾啾，他正在将毛巾浸在水盆里，伸手拧干。
“艾伦……”
“你醒了？”那人拿着毛巾惊喜地回头。
映入兰酩眼中的是一张秀气可爱的圆脸，他眼中充满了焦急和担心。
“艾伦，这是哪儿？”
兰酩哑声说，他喉咙又干又痛，唇瓣一摸就痛，刚说话就被自己的沙哑声音吓了一跳。
看到兰酩用雪白微红的指尖去碰被□□得像熟透的石榴籽般鲜红莹润的唇瓣，因为高热而绯红的美丽面孔露出吃惊痛楚的神情，艾伦用牙齿用力咬住了自己的嘴角，
“这是我家。”艾伦说。
“你家？”兰酩捂住仍在晕眩的头，用手指揉自己的太阳穴，艾伦走过来，将凉毛巾搭在兰酩的额头为他降温。
这是一间卧室，从衣架上搭的衣服来看，这间卧室并不是客房一类的，这是艾伦的卧室。
床边桌子的花瓶斜插着几支白色的栀子花，馥郁的芳香沁人心脾，霸道地掩住所有味道。
兰酩不适地皱了皱鼻子，一杯热奶被艾伦端过来，口渴的兰酩抿了一口，发现里面放了蜂蜜，味道十分香甜。
“好喝吗？”艾伦脸红红地看着兰酩喝完，期待地问，“这是我亲手养的一只羊产的奶，我专门留给你的。”
兰酩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艾伦绞紧了自己的手指，目光不受控制地往兰酩的唇瓣看。
“艾伦……”兰酩的声音没之前那么哑了，他回过神，缓慢地说：“我为什么在你家？”
按照事情的发展，他应该和死者一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让人发现，然后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才对。
就像第一个死者出现时那样。
就在那条前往教堂的小巷，太阳初升，美好的清晨刚刚开始，诡异血腥的罪恶便暴露在进行晨祷的信徒们的众目之下。
恐惧和流言如风般刮过整座小镇。
艾伦一直没有和兰酩对视，此时抬起双眼，眼底全是犹疑。
兰酩问：“你从哪里把我带到你家的？”
艾伦嘴唇动了动，抿紧了唇。
“爱丽丝面包店。”艾伦声音干涩地说，他垂下脑袋，“我昨天在巷子那里寻找杀人凶手的线索，天黑后，我想再转一圈。转完后，我想去买块面包做晚饭。”
“只有……只有爱丽丝面包店的窗户还亮着，我过去了，看到……看到店里放了两张躺椅，你躺在上面，像是睡着了，我走过去，才发现你是昏迷过去了……”
“在我的旁边……”艾伦语气顿了顿，他的头垂得更低，咬了咬嘴唇，“是死去的店主的女儿……爱丽丝……”
“她的脖颈被割掉了。”
原来她叫爱丽丝。少女的面容在兰酩脑海里浮现。
兰酩沉默了下，“你将昏迷的我带了回来……为什么？”
“没人知道。”
艾伦猛地抬起头，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眼眶微微发红，“没人知道你在那家面包店，也没人知道你在尸体的旁边。”
“兰酩，我知道你不是凶手。”
艾伦痴痴地盯着兰酩，因为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但镇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愚昧又无知，只相信眼前看到的浅显一幕，如果你再出现在死者的旁边，和凶案扯上关系，你会有危险的，兰酩。”
他看起来情绪波动十分剧烈，简直快哭出来了，为兰酩感到心痛和不平：“那个该死的凶手一定是故意的，你明明是无辜的，不应该承受人们的恶意，他却将你扯入泥潭。”
将你染脏，让你身处恶意环伺之下。
隐藏在阴影里的凶手再粉墨登场，让你死在他的獠牙之下。
亦或是，戴好伪装的面具，从那些人手中拯救可怜的羔羊，一边亲吻，一边柔声安慰，享受羔羊献上的信任和依赖。
“艾伦……谢谢你……”
兰酩的目光充满对艾伦的感激，“你救了我……”
兰酩垂下眼睛，雪白脸颊泛着病态的酡红，犹豫了下，伸手拉住了艾伦的手，浓密的白睫扇动了下。
艾伦的身体打了个颤，他盯着与兰酩双手相连的地方，仿佛看到了闪烁的火花。
兰酩的声音听起来缥缈得像从极乐世界传来的。
艾伦脸红红的，又烫又烧，像喝了很多酒。
兰酩：“我不敢想，如果不是你，我会遇到什么……”
他问：“艾伦，你昨晚有没有看到一个戴兜帽的人？”
艾伦摇头，“没有，我……全在想你，没有注意了 。”
已经有所预料的兰酩没有失望，他轻声说：“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昨晚遇到了凶手，那个人就是。艾伦，小镇我唯一能信任的只有你了，我要将昨晚我记得的事情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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