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沉溺
晚上他们一起回家，道路两侧的木棉花树上挂满了满天星串灯，好像在过圣诞。等红绿灯时，连奕说：“再过两周就是你的生日，我们出国去旅游怎么样？”
宋之辞没想到连奕不仅记得他的生日，连过生日计划都在筹备中，心里那股甜蜜弥漫地更广阔，要把他整颗心脏都包裹住，浸在让人晕乎乎的枫糖里。
他取出手机里的备忘录，盘算后续项目的上线日期，是否能让他请到假期和连奕出国。连奕等了十多秒，开始撒娇：“好不好？”
可项目和假期时间冲突，让宋之辞没办法立刻答应，他是一个认真的人，如果答应了连奕，那就是一个承诺，所以他更要谨慎负责地对待。他沉吟了一会，说：“我不一定有时间，我尽量空出来。”
车行驶到小区附近静寂无车的路上，连奕凑过来，亲了宋之辞一下，“那我当你答应我啦。”
与连奕在一起时，心跳常处于加速状态，爱人完美得不像话，宋之辞偶尔会因为这份完美爱情而感觉到惴惴不安，好像极乐之后必定有大哀。他的性格其实有点悲观，对亲密关系属于又爱又怕，他隐藏起不自然收紧的手指，不想扫兴地现出一个笑容给连奕。
圈子里的人都说，连少下半年实在是春风得意，在他身上任何事情都会顺利。这不，他的公司筹备已久成功上市，连家的商业版图又扩大了不少；另外，他投资的由世界级名厨主理的西餐厅入选了米其林指南，准备去其他城市开分店。
纪琛默默道：连台风都给他让道，能不春风得意吗？
此刻，连奕一身山本耀司黑色不对称西装，正穿过悬挂水晶吊灯的走道，脸上透着一种所有欲望都得到满足后的倦怠感，他浑身上下都如此精致闪耀，过道两边的客人纷纷被他吸引，热闹的视线一路随着他的步伐停在纪琛这桌。
“大忙人，终于肯赏面见我一次。”连奕一坐下，纪琛挺直了腰，笑眯眯的托腮冲他眨眼。
连奕刚从生意相关的社交场回来，那些嘈杂的声音现在还不时回响在耳边，他略有几分烦闷地松开腕间的纽扣，“那些人，烦死。”
他们聊着，因为认识的时间很久，连奕时不时也会被纪琛的几句话逗笑，狭长锋利的眼睛弯曲，光点在他瞳中忽闪。
看得出来连奕最近心情不错，纪琛听说他和宋之辞正式交往，以为连奕是彻底转了性，成了宋之辞的裙下之臣，自此便会收心。实际上，连奕今晚的行为又一次将他的大脑摁在地上摩擦。
大胆地走到他们桌旁搭讪的男人，看起来不过大学生模样，灵动阳光，却是调情的老手。他左手撑在连奕座椅靠背上，保持着能时而触碰又离开的暧昧距离，和同样资深的连奕过招过得有来有回，最后恋恋不舍地在离开前，将散发着香水味的名片塞进连奕西装上衣口袋里。
连奕将名片夹出来，扫了一眼，然后随意丢在桌上。察觉到纪琛表情复杂看他，连奕笑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纪琛提醒道：“你不是和宋之辞在一起了吗？”
连奕手抓着领带向下带了带，眼神平静，声音淡薄，“所以呢？”
纪琛眉头细微地皱了一下，“我以为你这次是来真的。”
“看你怎么定义【真的】。”连奕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纪琛便知道连奕依然是以前那个连奕，不免对宋之辞涌起了几分同情，无奈道：“你开心就好吧。”
连奕闻言，心想：开心，他这段时间应该算很开心吧。最近一周，他几乎所有时间都花在宋之辞身上，像一个刚刚品尝到糖果味道的小孩，恨不得每天都要嘴里含着甜。
宋之辞和他从朋友过渡为恋人，彼此不需要再花时间去了解对方，去培养默契，因为他们早就已经有了。而且宋之辞卸下心防后，是个很好的恋人，他温柔和煦，话虽然不多、却很体贴入微。
他会记得连奕每一句话，如同宠爱小孩一般尽可能满足连奕的要求。乃至在夜晚，宋之辞也会展现与他平日冷淡禁欲完全不同的一面。
心理上全然满足，身体也无比契合，如此种种，他们相处愉悦，连奕很难不喜欢。也只是喜欢。
陪在宋之辞身边越久，平静的时刻，他便会思考：当他的目的达成，也就是，听到宋之辞真心告白解开诅咒的那天后，他们这段关系还有没有必要继续。
对宋之辞的好，并不是假装。他看到部分城区断电的新闻担心所以台风天里去找他，他无法接受宋之辞离开所以去拦住他，他弹着钢琴突然想唱歌给宋之辞听所以就唱了……身体总是比大脑更快地帮他做了这些。
可越是全情地融入这场为了求生而开始的求爱，连奕越发感觉有些不自在，有种无法言说的撕裂感，让他像在一片粉红色海洋和黑色夜空中上下沉浮般。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情场上哄人的话，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但是心底真正的承诺，如果对谁说出了口，那就像自愿戴上了镣铐。连奕喜欢自由，他喜欢一切掌握在手心的感觉，他要做永恒的安全的上位者。
所以他不能沉浸太深，他要短暂地从这片海里探出头去看新鲜的风景。即使这些风景于他并无多少吸引力，即使他知道有种冲动促使他回到名为宋之辞的绚烂珊瑚礁中。
纪琛见他居然叹了口气，揶揄道：“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连奕望向窗外闪烁的微小霓虹灯，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气说：“他还是不说爱我。”
纪琛喷了一口酒，什么玩意？？？
连奕的表情和眼神如此认真，看来宋之辞久久没有说爱他这事真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与擅长甜言蜜语的连奕不同，宋之辞是实干派。按照正常的交往来说，宋之辞用行为表达爱意完全没有问题，反而比虚无的情话更有价值。
可诅咒偏偏就需要那样一句的形式性的告白。他攻陷了宋之辞的心，但没有撬开宋之辞的嘴，这点令他挫败。
他想不通，哄宋之辞主动说一句“我喜欢你”怎么会这么难。每每在宋之辞耳边絮絮爱语，身下的人听后，红着脸轻喘，用手背挡着眼睛，轻轻嗯一声。连奕看他这副可爱模样，火更加往下涌，不自觉又忘了目的，在另一条追逐快感的路上越走越远。
纪琛沉默着吞下一根芦笋，突然想通了能够解释这反复无常现象的原因，就是连奕患上了分离性身份障碍，即多重人格。眼前这副身体里容纳着两个人格，一个是他熟悉的老朋友风流薄幸的连少，另一个是时不时会出现的绝世大情种。
他有点惊奇地看连奕，摇头道：“牛逼啊，你是年年都让我大开眼界。”说完，他打开手机给连奕发了条消息。
连奕皱着眉点开对话框，“你给我推荐精神科医生？”
“早点看吧，不要耽误治疗。”纪琛语重心长。
饭后，连奕踩下油门，对才从餐厅旋转门出来的纪琛说：“别磨蹭。我得回家。”
纪琛将名片握在手心，上了车。引擎轰隆隆的鸣叫声盘旋在半空，跑车绕着喷水池驶出了酒店大门。
两只小猫咪听见客厅的声响，开心地出来迎接，一看回来的人不是宋之辞，扬起的尾巴又垂下去，敷衍地喵了两声又各自回到小窝。
连奕看了哭笑不得，他在这个家好像是多余的。不顾小猫咪的拒绝，把jessi四肢展开压在沙发上，拿鼻子去蹭jessi柔软的肚子，“你就喜欢宋之辞？嗯？忘了我才是你的主人。你个没良心的。”
玩了半分钟，连奕觉得很无聊。他趴在沙发上，两只猫咪在一旁互相舔毛，他望着洁白的桌布，喃喃道：“你不在，怎么这么安静。”
自从连奕说想在生日的时候出国旅游，宋之辞又开始加班了。深夜到家，连奕没有如往常一样出来将他抱进怀里，瞬间涌起的失落感，让宋之辞发现习惯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他放轻步伐走过去，连奕抱着猫咪们睡在沙发上。他伸出手指，像用铅笔感受比例一样，浮空从连奕额头、眉心、鼻梁、鼻尖、唇峰一路滑至下巴，他深深觉着，连奕的线条近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以前他只能将这张脸画在纸上，现在他能独占这张脸不同时间、场景下的模样，想到这，宋之辞感觉一整天工作的疲倦都消失了。
“我好看吗？”连奕睁开眼睛，忽然说。
知道连奕很可能是在装睡，还是被他的突然袭击迷住。宋之辞很容易害羞，有些时刻却也反差萌的坦率，他乖巧地答：“好看。”
喜欢极了他的回应，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两人自然地接吻。吻够了，再从背后环抱宋之辞，深吸他身上清淡又带着微甜的气味，闭眼听他和小猫咪轻声细语说话。
这一刻，连奕才觉得心安。他还是自由的。只要宋之辞爱他就行了。
被爱总比去爱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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