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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重遇漕帮


“漕帮?”秦婉听见这个名字,感觉很是意外。

        漕帮是江湖帮派,很少会主动与朝廷打交道,更不会主动找上门来。如今漕帮竟到侯府寻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秦婉快步走了过去,果真有一个黝黑的汉子等在侯府门外。见秦婉过来,他双手抱拳,大咧咧行了一礼:“玲珑姑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秦婉客气地回了一礼。若她没记错,此人是当时替他们开门的汉子,两人算是打过照面。

        “黑老大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那汉子递来一个包裹,秦婉掂了掂,听见一些纸张摩擦的声音。

        “多谢。”秦婉将包裹收好,又拿出一包银子:“一点心意,替我向黑老大和漕帮兄弟问好。”

        “玲珑姑娘客气。”那汉子笑了一下,又补充道:“姑娘的事黑老大已经听说,老大交代,只要玲珑姑娘开口,漕帮上下一定鼎力相助。”

        秦婉愣了愣,随即立直身子,认真回应道:“玲珑感激不尽。”

        那汉子见任务已经完成,没再过多停留,抱了一拳便离开了。秦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下不免感慨:都说漕帮最难相与,谁知竟如此义薄云天。传言果然真真假假,不能尽信。

        秦婉叹了口气,随即将手中包裹打开,好奇地看了起来。

        包裹里是一份漕运文书,还有几封信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可这是漕帮专程送来的东西,其中必有蹊跷,于是秦婉拿起文书,仔细读了起来。

        原来几周前,漕帮曾受人委托,要运一船货物到淳县。这本来只是一趟普通的运输,谁知他们刚到淳县,便遇上了一件骇人之事。

        说是那淳县连续下了几日暴雨,将河边淤泥冲散大半。待天气转晴,有人去河边捞鱼,发现那淤泥下露出大片白花花的东西,在阳光下泛着点点白光。

        那人原以为是银子,兴奋地走近一看,竟发现那些白花花的东西——

        全都是人的骨头!

        森森白骨一片连着一片,吓得那人连滚带爬,听说当晚便得了失心疯。

        此事迅速在淳县传开,当地人都为之大骇。淳县县令亦不敢怠慢,立时派人查探,还翻出往年卷宗,逐一查找失踪人口。

        按理来说,这样大量的白骨,若是凶杀,势必会涉及大量人员失踪。可奇怪的是,任凭那县令翻遍案卷,也没发现任何有关线索。

        直到有人无意间提起,五年前也是这样一场暴雨,冲垮了淳县河堤,冲得许多人家破人亡,这才提醒了县令:

        那些白骨,大约便是五年前被河水吞噬的人!

        只因那场水灾影响甚大,让许多人流离失所,杳无音信之人不计其数,县衙这才没有完整统计,只在案卷中匆匆提了一笔。

        如今看来,当年那些杳无音信之人,竟大半被淹没在这河滩之下,化为了累累白骨!

        漕帮走南闯北,虽然见惯了各种奇闻异事,却也对此事感慨不已。负责这趟漕运的兄弟,因此在文书上将此事记了下来,一路带回了京城,最后送到了秦婉手中。

        秦婉看完文书上的内容,长长叹了口气。

        那些让人害怕的一具具白骨,原先却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原本都是本本分分的普通老百姓,却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活在世上的权力。临走前,他们甚至来不及与家人告别。

        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大约都与眉姨一样,将那场意外视作天灾。殊不知,那河堤原本不会冲塌,那些百姓,原本也不会因此丧命!

        那场意外,与其说是天灾,毋宁说是人祸!

        秦婉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包裹中的其它物件。

        那是几封请愿书,看内容,应当是那些白骨的家人所写。请愿书里字字泣血,最后所有的哀恸,都归于同一个愿望——

        希望县令能下了决心,将那淳县河堤彻底整修完成,以免悲剧再次发生。

        秦婉拿着包裹,感觉手中这薄薄的纸页,竟仿佛有千斤重担。

        她迟疑了半晌,才看向身旁凑着脑袋看完文书,随后一直沉默的苏泽:“苏大人,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泽转头看她,默了一默,才道:“你想进宫,是么?”

        秦婉愣了愣,没料到苏泽如此敏锐,一下便说中了她的心思。既然已被看破,秦婉也没再遮掩,坦诚道:“是,我想进宫,将这个消息告诉沈羡之。但我也知道此事难成,苏大人若觉得为难,便不必”

        “我帮你。”

        还没等秦婉说完,苏泽已经接上了话,语气之果断,反而让秦婉怔了一怔。

        “苏大人,我知道皇宫禁卫森严,此时进宫更是难上加难,我无意强迫,还请苏大人仔细考量才是。”

        “我说了,我帮你。”苏泽看着秦婉,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我与羡之相交多年,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难道你以为,只有羡之愿意为了朋友冒风险么?我也一样可以。”

        秦婉听到这话,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一想,她走前两步,向苏泽行了一礼:“那么,便多谢苏大人。”

        “不必如此客气。”苏泽摆了摆手,“你我亦是朋友。”

        “多谢。”秦婉低低回了一句,将文书和信笺仔细包好,随后问道:“我从未去过宫中,不知该准备些什么?还是需要换上男装,扮作小厮混进去?”

        苏泽听见这话,不知为何,突然笑了一下。“衣服早就给你备下了。你在这书房找找,应当能发现什么。”

        秦婉愣了愣:“什么时候?谁准备的?”

        “还能有谁?”苏泽失笑道:“羡之很早便说,你若执意要查当年的案子,终有一日是要进宫去发现真相的。所以他早就备好了衣服,只是我也没见过,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样。”

        秦婉垂下头,感觉心头像河水涨潮,湿漉漉又黏滋滋,冲向某处柔软的地方。

        她没再继续询问,起身在书房里寻找起来,很快便在书架最底部的柜子里找到了两套崭新的衣服——

        一套是小厮装束,另一套,却是华丽而高贵的礼服。

        秦婉顿了顿,努力压下心头异样的悸动,拿出了那套小厮服装,转身对苏泽道:

        “苏大人,明日我们便出发吧。”

        天尚未亮。

        整个皇宫沉浸在夜色之中,城门紧紧关闭,居高临下地俯瞰门下之人。

        片刻后,正门城楼鼓点响起,守卫得到信号,准时将城门缓缓开启。

        两个身影出现在城门之外,一个身着青色朝服,姿态端正;另一个却是小厮装扮,半弯着腰,垂头跟在身后。

        两人刚走近城门,便被门外守卫拦了下来。

        “什么人?”

        “工部营缮司主事,苏泽。”苏泽双手微拱,客气而认真地回应道:“来参加今日早朝。”

        “见过苏大人。”那守卫飞快地抱了一拳,说出的话虽然客气,语气却冰冷而强硬:“还请出示牙牌。”

        苏泽卸下工部腰牌,客气地递了过去:“我奉命代表工部,向圣上禀报重修金发塔一事。”

        那守卫快速看了眼腰牌,点了点头,向旁边让出一条道:“苏大人请。”

        苏泽道了声谢,稳步向宫里走去。身后那小厮垂着头,快步想跟上去,谁知却被那守卫拦了下来:“你干什么?”

        秦婉心中一惊,低头不敢说话。苏泽见状,微微皱起了眉,语气不虞道:“这是我的贴身小厮,替我拿着文书资料,为何不让进?”

        那守卫向苏泽说了一声抱歉,动作却并没有要放行的意思,冷硬地回应道:“宫门规定,身份不明之人一律不得入内。”

        “身份不明?”苏泽冷笑了一声,“我刚才说了,这是我的贴身小厮,为何身份不明?还是说。”

        苏泽走近了几步,向那守卫逼近道:“还是因为我官职不够,所以连下人也要被看不起?”

        秦婉心里明白,捧高踩低是朝廷之人最厌恶的事,苏泽这话说得重了。他不是会以官威压迫之人,会如此说,无非是想逼那守卫将她放进去。

        那守卫听到这话,表情果然变了变,却依旧没有放行。

        苏泽脸色愈加难看,又朝他走近几步,不知说了些什么。

        那守卫脸涨了又涨,却依旧直直立在秦婉面前,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秦婉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宫中到处都是各人眼线,消息传得极其快,若此事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只怕会对苏泽极其不利。

        说好听了,是苏泽耍起了官威,执意要让守卫听他的命令;说难听了,却是苏泽目无尊上,连皇宫这样的地方都敢撒野。

        秦婉曾见过朝堂争辩,深知被扣上一顶大帽子,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虽然有心向沈羡之传递消息,却也不愿意因此拖累苏泽。她心下犹豫,正想悄悄拉住苏泽衣袖,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尖细又刻薄的声音:

        “何人竟敢在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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