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语艳愿相助
侬语艳说的村子就在山坡的另一面。
这是一个小村庄，在李仲飞看来，它比江南绝大多数村庄都要小，甚至还不如第一次遇到仝欣之时，那个村子的一半大小。
二三十座竹屋木房散落在稀稀疏疏的树林之中，围绕着一幢二层竹楼，形成数个同心的、不规则的圆圈。
李仲飞现在就坐在这幢竹楼中，竹楼悬空，由数十根粗大的竹桩支撑，距离地面约有一丈左右。听侬语艳讲，此地多雨，极为潮湿，唯有如此才可居住。
竹楼全部用竹子搭建，连地板都是竹竿铺就，人踩在上面，无需用力便能发出很响的“嘎吱”声，还伴有轻微的颤动。
李仲飞坐在竹椅上，仅敢用脚尖点地，生怕一不小心，便会将地板踩出个大洞来。
“在想什么呢？”侬语艳递给他杯热茶，轻移莲步坐在与他相邻的竹椅中，手托香腮，笑吟吟地看着他。
茶水很香，味道却有些苦涩，李仲飞浅浅品了一口，端着杯子看向窗外。方才聚集的夷人已然散去，村庄中变得静悄悄的，除了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
他用手指轻轻摩擦着杯沿，笑道：“我原以为会在黑龙城见到你，没想到你竟住在这么一个小村子里。”
“这里不好么？”侬语艳笑了笑，抬手冲门外走过的一个夷人小男孩打了个招呼，“其实我一直住在泽兑寨，前几日接到族人奏报，说五毒教遣使要去黑龙城，我才带人赶过来。”
李仲飞将杯子放下，不解道，“泽兑寨是什么地方？”
“泽兑寨是本族八大部族之一，”侬语艳比划着说道，“先祖创立南天国后，按八卦之行分设八个兵寨，拱卫京师安全。”
“难怪，我刚才还在想，如此小的村子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李仲飞想了想，又问道，“你说的京师……难道是黑龙城？”
“黑龙城不过是在四年前，姐姐起兵后攻下的光泽县城罢了，怎配称作京师？”侬语艳撇撇嘴，脸上掠过一丝不屑。
李仲飞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你所说的京师应该就是如今五毒教总坛所在。”
“这次说对了，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嘛。”侬语艳倩然一笑，却随即有些黯然，轻叹道，“早年五毒教南下，将八寨毁去六寨，杀我族人无数，而今姐姐却坐视五毒教猖獗，一心只想与宋廷开战。”
李仲飞察言观色，试探着问道：“听你口气，好像不赞同你姐姐反叛……哦不，对抗朝廷？”
“你不用掩饰，其实就是反叛。”侬语艳幽幽叹了口气，“何止是我，姐姐宣布起事时，半数族长都反对，但姐姐一意孤行，还大开杀戒镇压反对之声，现在回想起姐姐当年之举，我仍觉得蹊跷。”
“哦？有何蹊跷？”李仲飞觉得她这个“蹊跷”用的颇有深意。
侬语艳却摇摇头，不愿继续说下去，随口敷衍道：“只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说说你吧，你为何而来？”
闻言，李仲飞起身为侬语艳将茶斟满，沉声道：“你杀了那么多五毒教弟子，还把他们的尸体倒悬在树上，应该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吧。”
“这是自然，我又不喜欢滥杀无辜，不问清原由，怎会杀人？”侬语艳黛眉微蹙道，“你见我杀你同袍，不高兴了？”
李仲飞摇头笑道：“我只是想说，我的目的与五毒教差不多，也是希望与你们夷人结盟……”
话未说完，侬语艳突然打断他的话，略带不满道：“不要称我们为‘夷人’好吗？蛮夷、蛮夷，那是宋人对我们的蔑称，我们大部分来自广南，属于僮家人。”
“啊？”李仲飞一愣，脸红道，“是这样啊，对不起，我真不知道。”
“不知者不怪，”侬语艳摆手示意李仲飞坐下，有些奇怪道，“听你方才的口气，怎么感觉你不是五毒教弟子似的？”
“你觉得呢？”李仲飞不答反问。
侬语艳低首沉吟，半响才道：“说实话，我感觉你不像。”
说着，她腼腆一笑，以手掩口道：“虽然明知你是五毒教弟子，而且你在五毒教中的地位应该很高，可有时候，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么奇怪。”
李仲飞吃惊地打量了侬语艳一眼，不由点头道：“你的感觉没错，我确实不是五毒教弟子。恰恰相反，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五毒教的敌人。”
“你没有开玩笑吧？”这次轮到侬语艳吃惊了，她可是清楚地记得，当初夺车之战时，李仲飞在五毒教是怎样的一呼百应。
“我像是开玩笑吗？”李仲飞走到侬语艳面前，微微躬身道，“我此次前来，就是想面见你的姐姐，希望她能出兵，与我们一起阻止五毒教的恶行！”
侬语艳望着李仲飞的双眼，皱眉道：“我不明白，而且我觉得快不认识你了。”
李仲飞重重叹了口气，回身走到窗边。小楼外依然平静，由于知道屋内两人身份重要，偶尔有村民经过，也都放轻脚步远远避开。
他深深吸了口气，决定和盘托出：“我来自洞庭湖天王帮，受丐帮帮主之托潜入五毒教卧底，为的便是彻底粉碎五毒教祸国殃民的企图……”
李后篡权、戕害百姓，天王帮帮主杨启汤临终遗言、丐帮帮主张新忧国忧民……
随着他一一道来，侬语艳听得目瞪口呆，美目中满是震惊，不由捂住小嘴，低声叹道：“你们宋人真……复杂！”
“现在你明白了吧？”李仲飞双手一摊，肃容道，“五毒教势力极大，又有奸后李凤娘做后盾，为了我们、为了你们、为了所有善良的百姓，我们必须联手，不然天下将永无宁日！”
他已把话言明，只等侬语艳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谁知侬语艳却摇头道：“我能理解，可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姐姐是不会同意对五毒教用兵的。”
“为什么？”李仲飞大惑不解。
侬语艳苦笑道：“我们与五毒教虽仇深似海，但姐姐如今最希望看到的便是宋廷大乱，若被她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恐怕会选择与五毒教结盟，趁机北上，恢复南天国的昔日荣光。”
李仲飞仍不解，急声道：“那你为何还将五毒教派来的人杀了？就不怕你姐姐……”
“我恨五毒教！比任何人都恨！当初反对姐姐起兵反叛朝廷，也是想让姐姐先集中全力灭了五毒教，没想到却被她赶出了山艮寨。”侬语艳俏脸浮起一片血红，显然怒极。
她粉拳紧握，咬牙又道：“就算日后让姐姐知道我杀了五毒教使者又能如何？再次放逐我？还是干脆把我囚禁起来？她总不会杀了我吧？”
看她这副摸样，李仲飞彻底愣住了：“唉，没想到会是这样，没想到你姐妹关系如此之僵。”
侬语艳冷哼一声没有接话，李仲飞烦恼地搓了搓脸，长叹道：“既然如此，我只好告辞了。”
“你去哪里？”侬语艳俏脸一板，愠怒道，“看我不能帮上忙，你连片刻也不想停留吗？”
“你误会了，”李仲飞忙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大事要紧，我必须另想办法。”
说着，他就要向外走，目光却忍不住朝桌上的“红颜”看了一眼。只这一眼，让侬语艳一瞬间做出了个决定。
侬语艳猛地站起来，一手抄起“红颜”，一手抓住李仲飞的胳膊，斩钉截铁地说道：“走，我带你去黑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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