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抚州大变样

狂奔一天，直到追上了提前班师的隆兴军主力，李仲飞才想起自己只顾生气，非但身无分文，连充饥之物也没顾得上准备。

    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向卢侃讨要了一匹战马，以作轮换之用，又要了些食水干粮才重新上路，待到抚州城时，已是第三天清晨。

    迎着初升的红日，他一口气冲进了抚州城，多日以来没白没黑的赶路，大腿内侧早已结疤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更让他心中郁结难平。

    驱马来到镇南镖局，他无意在此停留，直接将冯兴喊出，道明来意，冯兴见他脸色不善，哪里敢拖延，忙陪着小心直奔码头，连设宴款待的心思也在半路悄悄掐灭。

    抚州城与鄱阳湖近在咫尺，中间又有武阳河相连，所以要想最短的时间赶去江北，由此经水路取道鄱阳湖才是唯一的捷径。

    艳阳高悬，微风轻拂，武阳河自城北横贯而过，再从城东改道南下，汹涌奔流的河水不停冲刷着坚固平整的堤坝，发出阵阵潮声。

    坝与坝之间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有客船也有渔船，但更多的却是升起半帆的双桅货船，随时准备出发，前往天南地北。

    沿着河堤，则林立着一排排新盖的商铺，时辰虽早，已有不少商贾开门迎客，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与李仲飞初来抚州城时看到的破败景象简直天壤之别。

    缓步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一丝淡淡的香气随风飘来，李仲飞抽抽鼻子，惊喜道：“酒酿丸子？”

    冯兴闻言四顾，果然不远处的一株垂柳下摆着一个小摊，炉火正旺、香气四溢，个食客正围坐桌前吃的津津有味。他颠颠跑过去点了两份，用衣袖在一张空置的长凳上来回擦拭。

    摊主是个清秀的小姑娘，十五六岁上下，一边熟练的将丸子放入锅中，一边倩笑道：“奴家的桌凳干净的紧，冯大老爷这般在意，莫把客人都吓跑了。”

    “小凤姑娘玩笑了。”冯兴讪笑两声，招呼李仲飞坐下。

    等不多时，两份酒酿丸子便已出锅，小凤将其中一份端至李仲飞面前，声若银铃：“公子请慢用。”

    李仲飞抬头看去，只见她十指如玉、白衣芊芊、笑靥如花，心中砰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与眼前之人渐渐重叠、合二为一。

    一时间，李仲飞不由看得痴了，竟忘了伸手去接汤碗，只是喃喃道：“心儿，咱们吃完，一起去钓金鱼吧。”

    “公子，奴家不叫心儿呀。”小凤愣了愣，随即察觉李仲飞神色不对，不禁又轻声唤道，“公子，公子？”

    见李仲飞依旧盯着自己怔怔发呆，小凤顿时俏脸通红，轻啐一声，将碗径直放在桌上，转身去端冯兴的那份了。

    冯兴心中暗笑，接过酒酿丸子兀自品尝。汤勺不经意碰在碗沿上，发出叮的脆响，婉如小凤的倩笑声。

    李仲飞猛然惊醒，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忙轻咳一声，没话找话道：“姑娘好手艺，这酒酿丸子真心不错。”

    小凤美目流转，掩口浅笑道：“公子还没吃呢，怎知奴家做的好不好？”

    冯兴闻言，竟“扑哧”一声，一口气将碗中醪糟喷出大半，惹得旁边桌上的食客跟着哄笑不已。

    李仲飞大窘，再不敢吱声，冯兴不想他太过尴尬，极力忍住笑意，深吸口气道：“小凤姑娘的手艺色香味俱佳，单看这羊脂般的汤丸，便知乃是上品。”

    小凤抿嘴不语，只是冲李仲飞盈盈一个万福，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冯兴看出李仲飞长长松了口气，笑道：“李长……公子，今日重回抚州城，可觉有何不同之处？”

    李仲飞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点头道：“时隔仅数月而已，想不到这抚州城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冯兴将剩下的醪糟三两口扒拉干净，抹抹嘴道：“李骞被人刺杀后，枢密院力排众议，将南康军交由隆兴军节度使赵大人指挥。赵大人又以平叛为名收编了抚州军，随后派亲信大修城防，并清剿四地流匪。百姓人心所向，纷纷归附，抚州城才渐渐恢复了往日生气。”

    “赵大人真是好官啊！”李仲飞感叹道，“朝廷之中若能多出一些像赵大人这样的好官，百姓何愁不能安居乐业？大宋何愁不能收复失地？”

    冯兴呵呵一笑，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公子认为赵大人做得对？”

    “不对吗？”李仲飞怔道，“你方才也说，百姓人心所向，如此为国为民不算好官的话，那该怎样才算好官？你未免太过吹毛求疵了吧。”

    冯兴冷笑道：“于民而言，他确实是个好官，但对他自己来说，却是在玩火自焚！因此我才不说他的好坏，只论他的对错。”

    “此话怎样？”李仲飞不解。

    冯兴瞥了眼邻桌，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道：“自大宋开国以来，皇室宗亲均不得掌控兵权，不老老实实待在隆兴城养尊处优，却整日想着励精图治、束兵秣马，这不是平白招人忌惮吗？”

    李仲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冯兴又道：“前些日子我刚回抚州，便碰上隆兴军南下，那阵势怕不下数万人马，真不知他想干什么。”

    李仲飞呵呵一笑，问道：“我忘问你了，你离开破虏寨后，不是去信州了吗？”

    “我去信州做甚？”冯兴愣了愣，气呼呼地说道，“刘无心说的吧？此人怕我抢他的功劳，一直没少在背后说我坏话。唉……不过话又说回来，谁愿意呆在这么一个破地方啊。”

    听他所言与刘无心如出一辙，李仲飞无意深究，改口道：“你碰到的隆兴军并非擅离职守，乃是赵大人应我所邀，前去阻止夏清风北上的。”

    冯兴恍然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公子竟与赵大人还有交情。”

    “我事前并不认识赵大人，赵大人之所以愿意出兵襄助，只因一颗公心。”李仲飞叹道，“朝廷养兵百万，但遇事肯出力者寥寥无几，有赵大人这等好官掌握兵权，实乃大宋之福。”

    冯兴却不以为然道：“是不是大宋之福不敢说，但绝不是他之福。”

    李仲飞不悦道：“赵大人身为朝廷大将、一镇节度使，若只求自保、碌碌无为，难道就是他的福气吗？那样的话，朝廷养他何用？”

    “若仅仅是员大将，也许相安无事，但他皇室宗亲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扎眼了。”冯兴摇摇头道，“尤其眼下太上皇病危，圣上羸弱，本已属敏感时期，却又连集三镇兵马，数十万之重，朝廷就难道一点顾虑也没有？他如此有恃无恐，除非……”

    “赵大人赤胆忠心、苍天护佑，我们就不要妄加揣测了。”李仲飞打断冯兴的话，无意间瞟向小凤，正迎上小凤笑吟吟的目光，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去。

    只因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思念，将他鬼使神差引到此处，却几乎闹出笑话。李仲飞再不敢抬头，飞快地吃完酒酿丸子，匆匆离开了小摊。

    冯兴丢下四枚绍熙元宝，追上来低声笑道：“这小凤姑娘也是个苦命人，父母早年死于僮人之乱，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勉强维持生计。李长老若有意，属下愿出面将其买来，给您做个使唤丫头。”

    “冯舵主把在下当成什么人了？”李仲飞脸色一沉，冷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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