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纸张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迹，那字迹是那么熟悉，熟悉到她一眼就能认出它的主人——林橙。
清秀俊逸，却又暗藏张扬放肆。这是林橙的写字风格。
曾经她好奇，为什么一个柔弱的omega会是这样的写字风格。她问林橙，林橙却只是温柔地笑看她。直到后面她发现她是enigma后，她才恍然大悟。
纸张上的内容，多是对书的感悟。有零散几行，也有整页成篇。
一如五年前，她们在咖啡店，也经常性这样写下感悟，再赠与对方。
纪琇心下一沉，面上紧绷。她抓着这几张薄纸，在纸的边缘攥出折痕。
分别多年，林橙却还在做这件事，并故意告诉她，她是什么意思？证明自己还在意吗？那又为什么整整五年不来找她？
纪琇咬牙，面上满是挣扎之色。
这个混蛋，还特意读自己读过的书，她监视自己？
纪琇一时间心乱如麻，思绪扭得更一团麻花似的。她抓着纸的指尖用力得泛白，胸膛都在剧烈起伏着，右下角的字迹快要被她抠破。
忽然她顿了顿，松开了手指，视线向纸张右下方移去，只见那里标注的是日期。
纪琇神色一凛，依此翻看，按照顺序，最早的是在三年前，最晚的是在三天前。
她又去翻看书，有些书是她在四五年前看的。而林橙的笔记最早开始于三年前，那前两年呢？一开始分别的两年，林橙在做什么？
纪琇抿着唇，清丽的眉峰紧皱。
现在细细想来，林橙作为歌手出道好像也是在三年前。这一切都发生在三年前。
那前两年呢？如果她真的在意自己，愿意花三年时间来做这些，又为什么在自己最绝望最落寞的两年，对自己不闻不问呢？
纪琇瘫坐在书堆中，各式各样的书籍杂乱无章地散落着，一如她此刻凌乱的心绪。她痛苦地抱着头，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几乎要将她的大脑涨裂。
纪琇忽然发现，她一点都不了解她。
她时而温顺，时而乖张，总是肆意妄为，无所顾忌。有时候纪琇连她的爱意都摸不清，甚至都不明白她是真心爱自己，还是有所图谋。
相爱一年，她不知道林橙的身份背景，只知道她是a大在读音乐生，对她的家庭状况一概不知。因为每次她一提，林橙就选择性逃避，从来都是三缄其口。她爱她宠她，自然愿意等她，从来不逼问。
但这也就造成了她根本不了解林橙，相爱一年，她对林橙的个人信息的了解，依旧是一片空白，甚至连刚认识几次的陌生人都不如。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当时她是否遇到困难，是否缺钱。要是她真的缺钱，跟自己说一声，按自己当时对她盲目的爱，就是把纪家的股份给了她又何妨？何至于在五年前骗走她的全部家当，一走了之？
纪琇抱着书苦笑，嘴角的弧度是那么牵强。
窗外和煦的阳光被窗帘遮盖，一丝一毫都没有透进室内。黑暗和寒冷在室内席卷，无情地将她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纪琇再次被电话声惊醒，她揉了揉酸麻的腿，起身去接电话。
来电显示房东。
纪琇深呼吸几口气，缓和了语气才道：“喂，张叔，怎么啦？”
房东姓张，是个中年男性alpha。几年前，纪家破产，四处欠债，纪琇不得已将房产变卖给他。没想到一年后，房东儿子出国，他一时难以出手房子，便转为出租，纪琇念着旧情，又回来租下。
“小琇啊，最近如何啊？”对面的房东笑眯眯的，话语中透着热切，“我看前段时间的《满月楼》热播呢，网上有好些人都在夸你，我看……”
“张叔，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纪琇揉了揉眉心，今日她着实累了，不想在同他虚与委蛇。
这房东平日从不过问她的近况，今日一反常态，定是有什么其他事情。
对面的房东见被拆穿，只好讪讪一笑，清了清嗓道：“小琇啊，你知道的，这国外的物价也不便宜，我儿子最近又在学滑雪，这花销属实是不小。所以这房子，我还是打算卖出去。”
纪琇握着手机，嗓音近乎平静：“张叔，房租你想涨多少？”
“哎呀，小琇，我不是这个意思。”对面的房东虚伪一笑。
纪琇不为所动，眉眼中只有淡漠：“张叔，我手上暂时没那么多钱，最多再一年，我一定将它买回来。”
“那好吧，小琇，你可得快点啊，这房子可抢手得紧。”
房东嘿嘿一笑，纪琇却只是不咸不淡地应着。
她可不信他的鬼话，这房子地段不好，房龄又老，房价还贵，当初若不是她贱卖，大约是没人愿意接手的。
但是这房东贪心，非好价不肯卖，这才改为出租。出租他开价也不低，一直无人问津。
当时纪琇忙着还债，也穷得很，答应之后会以市场价将房买回来，房东这才勉强同意减些租金。
近些年，纪琇虽比纪家刚破产时好上不少，但依旧没筹够买房的钱。最近房东大概是等急了，频频来暗示她。
房东笑完又无奈叹气：“但是小琇啊，你也知道，这教育影响着孩子的前途啊，我不能因为没钱给孩子接受优良的教育，而毁了孩子的前途啊。所以这房租……”
“涨多少？”纪琇注视着前方，目光有些空洞。她的语调平静无波，让人听不出喜怒。
“五千。”电话那头的房东眉开眼笑，话语却是令人作呕的虚伪，“小琇啊，你别怨我，我也是没办法。等以后你有了孩子，就会明白做父母的不容易。”
“嗯，知道了。”纪琇却不想再听他教诲，径直挂了电话。
她后仰躺在沙发上，将自己陷入一片柔软中，静静合上了眼眸。
曾经她还是纪家大小姐时，这些人哪个不舔着脸讨好她，如今时过境迁，是个人都敢给她甩脸色，势必要磨平她的傲气。
这么些年下来，她也习惯了生活的无常，棱角被尽数磨平，早也不敢做之前那个骄傲张扬的纪大小姐了。
纪琇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坐起身，给张馨发了一条消息，让她最近多给自己接点活，什么都行。
张馨以为她又被催债了，忙不迭答应。
第二天，纪琇准时到片场，状态相较于昨天好上不少。
林橙依旧姗姗来迟，但没有人敢有任何的不满，所有人都像是不知道一般，在林橙到片场时，热情地迎了上去。
“林老师，您赶回来真是辛苦了。”导演舔着脸上去恭迎，面上乐呵呵的。
林橙却理都没理，径直往里走。她的目光四下搜索，不一会儿锁定在角落处的纪琇身上。她的目光直白而火热。
纪琇和她对视上，却淡然地瞥开了眼，像是没看见一般。
林橙眸色沉了沉，仍固执地望着她。毫不避讳的注视，盯得纪琇头皮发麻。
一旁的导演被冷落，又不敢不满，只好用台本拍了下旁边的助手泄愤，“小陈，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林老师买杯咖啡！”
莫名挨揍的小陈，表示自己甚至无辜，只好小心翼翼地去看林橙：“林老师，您看您想喝什么？”
林橙总算给了回应，琥珀色的眼眸里一片柔和：“一杯美式，一杯生椰拿铁，谢谢。”
小陈被她的温柔蛊惑，不由得愣了愣。
而不远处的纪琇，听见她的话，也愣了愣。她低垂着头，眼眸里是一闪而过的复杂。
导演见助手这呆愣样，蓦地一阵恼火，再拍了他脑袋一巴掌：“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小陈再次被打，忙不迭跑远了。
林橙像是才注意到了导演，对着他笑了笑，明明是柔和的笑意却看得导演后颈发凉。
“林老师，您看您是要先休息会儿，还是直接开始？”导演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赔笑道。
“直接开始吧，可不能让我们的纪老师久等了。”林橙说着再次看向纪琇，见她表情一僵，这才又笑起来，温和的眉眼中，笑意又轻又柔。
导演听着她这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纪琇，瞬间留了一个心眼。
拍摄正常开始，起初的几幕，纪琇都是一遍过。
她饰演的角色段璆进行古琴演奏，启蒙林橙饰演的角色向茗雪，后与向茗雪一见如故，在向茗雪的央求下，收她为徒。
导演琢磨着之前林橙的意思，不断地夸赞纪琇的演技加琴技。见林橙眉眼带笑，就夸得更欢了，直把纪琇的演技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饶是这些年，纪琇练就了城墙厚的脸皮，也被夸得头皮发麻。林橙却觉得导演夸得甚好，不时附和几句，笑意盈盈地看纪琇。
纪琇不好驳了导演的面子，只能暗自磨牙瞪林橙。林橙见此，笑得越发愉悦。导演见此，夸得越发天花乱坠。最后，纪琇只好认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导演夸飘了，接下来的这幕，纪琇频频发挥失常。
饰演向茗雪的林橙，坐在古琴前。而身为她师父的纪琇，站在她身后，半圈着她，为她讲解古琴技法。
“古琴演奏技法繁多，右手指法主要为擘、托、抹、挑、勾、踢、打、摘及其不同的组合，如：轮、锁、叠涓、撮、滚、拂、历、双弹、打圆等；左手主要分为按音与滑音两种。按音有……”
纪琇说着顿了顿，表情忽然变得僵硬。
林橙不明所以，歪过头来看她。她和她离得极近，纪琇可以看清她的所有微表情。
她白净的面庞上，满是属于对知识的渴求，和对老师忽然停顿的迷茫。将向茗雪对古琴的渴慕和对老师的孺慕，演绎得淋漓尽致。
纪琇唇瓣动了动，却是一句台词也想不起来。因为凑得太近了，林橙的信息素在不断蛊惑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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