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父亲来这一趟，他们父女却没能好好谈一次。或者说，从她喜欢邵钧之后，她就没有再像小时候跟父亲倾诉过心里的想法。
父亲反对他们在一起，她是知道的。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多多少少能感觉到。尽管他反对，却从来没有明说，也不曾告诫过她。
从小，他就不会过多干涉她，在其他叔伯要求儿女刻苦上进的时候，他只要她随心所欲就好。只要是她的决定，他都尊重。
父亲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
她其实能理解他为什么骗她，在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那些日子，她的伤心，他都看在眼里，他想帮助她。但他也同样了解她，劝说没有用，只有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她才会放弃。他的决定没有错。
在她知道真相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有意无意躲着她，不曾直视她的眼睛。他怕她责怪他，讨厌他，但其实那段日子，他心里未必比她轻松。所以他病了，一病不起，被愧疚和痛心压垮，险些离开她们。
她也是那个时候才真正注意到，在她为别人伤心难过的时候，生她养她的父母承受了多少担心和惶恐。她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从来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
所以，如果父亲反对，她一定不会再跟邵钧见面。但他没有那么要求，仍然尊重她，让她自己来决定。
她其实很心疼。
“等有时间，陪我回家吧。”
在去公司的路上，程霏望着窗外，忽然悠悠说起。
邵钧在红灯时停下车，看着她静静的侧颜，仿佛感应到她的心情，语气也跟着放轻。“你决定，我随时有空。”
希望到时，她能有一个答案。
给他，也给父母一个交待。
五月的最后一个周，程氏自主研发的全息影像技术召开产品发布会。柳沫妍作为这一系列产品的形象代言人，盛装出席，一时成为媒体的焦点。
发布会由何凯主持，他的风格幽默风趣，现场笑声掌声不断，可以预见的成功。
程霏没在现场，她在后台遇到柳沫妍，聊了几句。骄傲的公主对她的安排不能理解，嫌她多管闲事，数落到最后，却提醒她防备张伯臣。
程家和张家来往不深，两家涉足领域不同，交集和竞争都不多。程霏跟张伯扬认识是因为同校，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说他们兄弟两个为争财产关系很差，张伯扬是典型的没有脑子，而张伯臣则城府太深。
柳沫妍对张伯臣显然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那个人控制欲很强，他可以不在乎我，但不允许我离开他。我给他打过电话，他祝我好运，但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担心，他不会找你麻烦。”
“我不是担心我，我才是无所谓。”柳沫妍很严肃的说：“他们张家的人一个比一个阴沉，可能表面不会做什么，但背地里一定会搞事。他知道是你帮我，迁怒于你怎么办？你这么大一个靶子在明处，他想阴你太容易了。”
程霏笑笑。
“你笑什么啊？”
“对你的新任金主有点信心。”
“……”
陈秘书进来，告诉她发布会快结束了，提醒到时间她换衣服，为稍后的酒会做准备。程霏跟柳沫妍说一会儿见，跟陈秘书离开。
程霏今天的妆扮很简单，一件纯白色的小裙子，领口露出锁骨，裙摆及膝，清纯不失优雅，别住头发的珍珠发饰透出青春气息。
她不是今天的主角，所以刻意低调。客人有何凯他们招呼，她只需要安静呆在一边，等到没人注意的时候溜走就可以。
她是这么想的，但偏偏有人不让她清闲。
比如，张家二公子。
“程霏，又见面了。”
程霏端着微笑，不失礼貌。
张伯扬贼溜溜的眼神在她胸口划过，冷笑。“凭你这姿色，程氏还请什么代言人啊，总裁亲自上阵不是更好。”
“二公子不太长记性，需要我提醒你，今天这里到处都是我的人吗？”
“怎么，你要把我轰出去？我可是代表我父亲来的。”
他代表？“你哥呢？”
“他最近心情不太好啊。”张伯扬意有所指的往柳沫妍在的方向看了看，轻浮的笑道：“程霏，你这手伸得可够长的呀，把我哥的小情儿捞到身边捧着，你是想干什么？”
“我没听懂。”程霏眨了下眼睛。“我和沫妍是朋友，她是来帮我的。”
“得了吧，不用跟我来这套。”张伯扬哼了声。“丁越花了一个亿给她解约，要不是你授意，那他就是脑子进水了。”
那么，程霏也收了笑容。“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张伯扬反常的没有生气，慢悠悠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张照片，捏着放到她眼前。程霏扫了一眼，而后淡淡的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我哥呢，要面子，不会对小情人赶尽杀绝的，可我不要脸啊。”张伯扬晃着手里的照片，很是得意。“我想着，程总既然舍得在这个女人身上花一个亿，是不是也不会介意我再加个条件？”
“你要什么。”
“我想请邵钧拍部戏。”
“不可能。”
“啧，我说请，又不是不给钱，你何必拒绝得这么快。”
“不可能。”
张伯扬脸阴了下来，挑眉。“程总没诚意啊。”
“两千万，当作你新公司开张的贺礼。”程霏慢声说：“至于照片，你愿意交出来也好，拿去卖给媒体也好，我不在乎。但请你记住一点，柳沫妍现在是我程氏集团的门面，抵毁她，就是跟程氏作对。不知道你有胆量做，有没有本事收场。”
张伯扬气到磨牙，万万没想到他精心准备的威胁，她全然不放在眼里。
“失陪。”程霏留给他一个淡漠的眼神，转身走人。
节目组发来下一期录制的内容，程霏在上面看到姜萌的名字。她原以为是丁越安排的，直到当晚他怒气冲冲来家里。
“我快要气炸了！姜萌自作主张跟张伯扬签了合约——”丁越听见厨房有声音，一转头，发现邵钧在她家里，愣住了。
“进来坐。”邵钧泡了茶。
“你俩这是……”同居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先说说姜萌怎么回事。”程霏说。
丁越坐下来，灌了半壶茶才稍微熄火，从头说起。
从他答应姜萌的要求，就着手安排给她铺路。他带她见了音乐制作人，唱歌音准不行，声音也没有辨识度。走综艺路线，没作品没知名度，临场反应也跟不上，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撑不起台面也压不住场，很难红得起来。
演戏是最容易积累人气的，偶像剧对演技要求不高，只要剧本不脑残，导演审美高，观众很容易接受。那么他就给姜萌量身打造了一整套的方案，让她从头学起。可是姜萌只上了三个月的课，就嫌太枯燥，不想继续学了。
“把她带回去后，我给了她一张卡，供她日常开销。她每个月消费都差不多两三百万。消费记录除了名牌奢侈品门店，就是高档娱乐场所，更离谱的是她还去夜店。”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以前就经常跟一帮无业的年轻男女玩，还玩的挺野，有次跟另一伙人在夜店打架被抓了，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救她。”
“这都不算什么事，我头疼的是她还发脾气，说我说话不算数，答应她的事办不到……让她跟老师学表演，她给我跑出去玩，我倒是想捧，她什么都不会，我拿什么捧？硬捧？”
“好说歹说把她哄回来上课，电影我都在准备了，安排她做女主角，结果你猜怎么着？欣雅接了部电视剧，搭戏的是nc男团的成员，她说她想跟偶像拍戏，让我把欣雅换了。那是随随便便就能换的？她说我偏心，不帮她，非说我跟她有一腿。”
丁越越琢磨这事儿，越不是个味儿。“我是没谈过恋爱，没有经验，但是别人睡个女人顶多娶回家当老婆是吧？为啥我把她请回来感觉像多了个祖宗？”
程霏看得出，他是真拿姜萌没辙。“那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办？”
丁越没说话。他对姜萌一部分出于责任，一部分也有移情作用。怎么说呢，他是个身心一致的人，身体有了亲密接触，本能会驱使他动心，哪怕见天被气个半死，他还是不能不管她。
“反正，人不能在张伯扬手里。”
“我倒觉得，不如由她去吧。”邵钧说。
丁越有点意外。
“不受点教训，不会知道好歹。她不觉得你是为她好，就算你把人找回来，还是一样会跑，何必呢。”
丁越想了会儿，又去看程霏。
程霏是了解他的，他不像邵钧，可以把感情和理性分得那么清楚。“下礼拜我们会见面，到时候问问她再做决定吧。”
丁越回去了。
程霏送他到楼下，又聊了几句。回来的时候，邵钧倚在门口等她，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里却有一丝丝不愉快的情绪在里面。
“怎么了？”
“你特别宠他。”
“……”
“会考虑他的感受，用他能接受的方式处理问题。”
“那也不是宠吧……”
“在我看来是。”邵钧认真地凝视着她。“不要对别人太好，男人女人，都不行。”
“我们是朋友。对朋友好不是应该？”
“那我呢？”
“……”
“我们也是朋友，你能不能也宠着我，依着我的想法，让着我……”邵钧向她靠近，目光逐渐变沉，笑容还在，但看起来危险了许多。
程霏抬手挡住他，硬是推开一臂的距离。可他没给她逃跑的余地，手臂抵在墙上，把她困在门间，俯身靠得很近。程霏不自在的低着头，悠声警告。“别闹……”
笑声仿佛叹息，贴着耳膜，荡到心里。
邵钧直起身子，让出位置，放她进门。程霏回了家，在玄关停留了两秒钟，转身把他推出去。
“你回去吧，我想睡了。”
“嗯？”
程霏低头没看他，把门关上。
摸了摸脸，有些烫。
她偷亲过他一次。
仗着年纪小，肆无忌弹。
可也只有那一次。
真正表白成功以后，只是靠近他，她都害羞得不行，哪还敢造次。邵钧也是特别绅士，像恋爱剧里那种亲亲抱抱都不会对她做，牵手也几乎都是她主动。那时候年纪小，保持纯洁的距离没什么不好，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他不会亲近她，这个认知是扎根在心里的。
所以，他的靠近会让她不知所措。
程霏当然不会不知道男人这种肢体语言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对这种压迫感来自他这件事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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