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议论
与霍闲陵意外相遇,岑湘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傅昭和霍黎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然霍闲陵已经回来并承诺会严加管束霍黎,那这事基本就到此为止了。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她去到国子监,众人看她的神色都产生了些变化,学堂里的气氛很不对劲,原本对她颇为友好的殷画竹面对主动打招呼的她,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笑得勉强。
反倒是一向与她交恶的宇文嫣,阴阳怪气地上前来,拖长了调子喊她:“湘妹妹——”
顾念康在宇文嫣身侧看着岑湘,帮腔道:“你长高了许多……”
岑湘皱了皱眉,只当他们是恶趣味心起,并未多做理会,一言不发地回到位子上。
坐于前头的孙婷怡看看殷画竹又看看岑湘,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搬了张椅子坐到她身边,一副要与她促膝长谈的样子:“听说昨日傍晚霍二公子来找你了?”她昨日回去的早,没看上热闹,现在简直抓心挠肝地好奇,据说霍闲陵霍二公子对言谈举止间对岑湘十分亲密,临走还赠了本书给她。
“找我侄子。”岑湘纠正。
“哎呀都一样,”孙婷怡没在意这些细节,又问,“你才来京城多久,霍家公子刚从长宁回来,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和他一起在朝闻堂念过两年书,当时他也是褚先生身边的得力助手,对大家都很照顾。”
“哦,难怪呢。”
“那你昨天都同他说了些什么?”孙婷怡又好奇地问。
岑湘简单总结了一下事情经过,至于孙婷怡说的举止亲密那是万万没有的,临走那本书也是为了送给傅昭赔礼,但他们并没有收。
不知怎么才过了一晚上事情就已经传成了这个样子。
岑湘说完,望着孙婷怡失落的神情,感到有些莫名。
孙婷怡沉默良久,道:“怎么是这么无聊的事。”
怎么了?她该和霍闲陵叙旧吗?也没什么好叙的呀。
看着岑湘一脸的懵然,孙婷怡叹了口气,靠近她,道:“唉,岑湘,你都来京城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京城四公子吗?”
这是什么又土又时兴的称号?
“四公子?那不是梅兰竹菊吗?”她问。
“哎呀,所谓京城四公子,就是京城那些尚未婚配的才俊,虽然没有什么准确的榜单,不过私下里,除了陛下的那些儿子们,最受欢迎的就是霍闲陵霍公子,应黔应大人,还有郑雪的表哥严景城,至于这最后一个嘛……”
“最后一个当然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我,季濛,季大少爷啦。”右手边的季濛听到她们谈话,插了句嘴。
“一边去,”孙婷怡推开季濛,接着道:“原本最后两个是汪丞相的长子汪彦书,和岭南王世子秦玦,不过几年前汪彦书娶了郡主,世子意外伤了腿脚,后来这人选便成了严景城,最后一个说谁的都有,又好像都不太合适,略微出挑些的就是这厮的堂哥季渡了……不过季渡并非嫡出,前年武举的考试上又发挥失常,如今官阶还不高,但人品相貌还是上佳的。”
“我堂哥自然不差,等过些年他成了家,四公子也会有我一席之地。”
“省省吧你。”
岑湘听他们二人吵嘴,只默默感叹:“那病秧子也是,看来我大胤无人了。”
“谁说应大人是病秧子?”
“不是吗?”
“应大人从前可不是这样,再说他现在也只是常常咳嗽……”
是吗?
岑湘盯着孙婷怡看了会儿,问:“你喜欢他?”
“才,才没有,你别胡说。”孙婷怡急忙解释。
“好吧。”岑湘不再纠缠,“但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她姿态随意,依旧在解昨日那个九连环。
孙婷怡看傻子似的看她,道:“当然有关系,再过两年你就及笄了,不好好看看怎么行,再说了,你虽然才学不行,但容貌还是很出众的,想来傅大人也不会亏待你去,现在挑选起来不是正好?要知道当今太子妃可是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经和太子订婚了。”
太子妃?
汪伯鑫的女儿。
岑湘忍不住嗤笑了一下:“我父亲舍不得我,即便再过几年也不会将我随便嫁出去,我有什么好着急的。”
孙婷怡白眼望青天:无语。
看来这姑娘学业不好是有原因的,居然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不操心,大概是脑子不太灵光。
岑湘浑不在意这些,依旧悠闲的过着她的小日子,除了偶尔被夫子指责两句不思进取以外,可以说是不亦乐乎,最近与邻座的人都混熟了,除了坐在她前头那个每日下了课便去找殷画竹嘘寒问暖的徐千行,隔壁的季濛和后座的郑雪都很好相处,郑雪虽然话不太多,但偶尔岑湘找她画些玩具的小样,她都欣然帮忙了。
她本以为和霍家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这天日头西斜,她领着傅昭准备回家,经过国子监的花厅时,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与霍闲陵的放在了一起。
她支开傅昭,让听安带着他在国子监外等自己。说完便躲在一株高大的芭蕉树下旁听起来。
“据说,这傅岑湘是在山上长大的呢。”
“啊?本以为从青州出来的乡下丫头已经够上不得台面了,没想到这连乡下丫头都算不上,就是个山野村姑啊。”
“哈哈哈哈……”那里三五个监生都是与她同在广业堂上课,往日里不说亲热至少十分客气的人,甚至还有昨日午间喊她一起吃饭的殷画竹。
“她好好的青州不待着,去山上干嘛?”
“听说,是学习武艺?”
“哈哈,她能有什么武艺?骑射课程还不是同我们一样称病不去?”
胤朝开国皇帝秦征凭借谋略和无双的武功征天下,大胤一贯文武并重,虽这两年武术稍有式微,但国子监里依旧无论男女都要学习武艺,只是女学生们常有这样那样的理由逃避这门课程,先生也因她们是女子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们去了。
岑湘入学后很快适应环境,和别的女学生一般并不去上骑射课,只在广业堂玩耍。想来她们便是因此觉得自己文武双废。
只听宇文嫣道:“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的教习,她师父怕不是个伙夫,教她上山砍柴的。”
“阿嫣可真是嘴上不饶人,说话怎么如此损辣。”殷画竹抿嘴笑道。
“就她这样的绣花枕头也配和霍公子说话?”宇文嫣昂首不屑,“青州那穷乡僻壤……”
听到此处,岑湘已不想再继续了,她从芭蕉树下走了出来,目不斜视地从那堆同学身旁走过。
她这样毫不避讳地经过,聚集着的几人反倒心虚了起来,很快散了。
岑湘出了国子监,见傅昭还等在那里,便让他先随仆从回家,顺便告诉爹爹她和同学们外出游玩,晚一些回府。
说完便转身独自去了南巷。
隔着南巷没多远,便是临安街。
那里是宇文嫣回程的必经之路,虽然平常行人不少,但宇文嫣他们留下来说了许久她的闲话,此时已经快到晚膳时分,家家户户都忙着用餐了。
岑湘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支开了宇文嫣的家丁,她做这种事,算不上轻车熟路,也可谓一回生,二回熟。
宇文嫣毕竟是个大小姐,和她那酒囊饭袋的庶姐夫可完全不同,身上香喷喷的。
她虽比她高了一些,但岑湘毕竟练过,将宇文嫣点住穴道,扛起来驮去巷尾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枉她废了一番功夫回想刑部尚书府与国子监所会经过的路程,猜测此处应是最适合暴力行凶之处,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这南巷巷口幽深窄小,四周人也不多,在这里将宇文嫣教训一顿真是最佳的选择。
她将宇文嫣拖到了无人的角落,宇文嫣口中被塞了个帕子,没塞严实,透过帕子还能零星的听到她的话语:“救命,你……唔……是谁”
岑湘放开遮住她眼睛的手,定定直视着她道:“你山野姑奶奶。”
宇文嫣眼中尽是震惊与愤怒,大概虽然从她父亲口中听说过自己对付刘亨的事,但没想到她还能光天化日独自劫走她堂堂尚书嫡女。
语文嫣手脚皆被自己长长的衣带捆绑,动弹不得,怒视着岑湘,嘴里又开始唔唔出声。
岑湘凑近听了听:“哦,你问我想干嘛?”
她分开五根纤细的手指,托着下巴一副沉思状,道:“听说你想看我砍柴?”
宇文嫣慌忙摇头。
岑湘并不理她,从她鬓边抽出绾发的金钗,在她耳畔低声道:
“我在山上……”
宇文嫣的青丝滑落在脸颊两侧。
“一般都是这样砍柴的。”
随着她平静的语调,一缕发丝落在地上。
宇文嫣原本愤怒的眼神成了惊恐。
她早有些怕了,虽安慰自己,只是几句坏话,尚书嫡女身份在此,她不敢怎样,勉力只做愤怒状,不外露情绪,但巷里幽暗,岑湘这架势又着实有些吓人。
疯子或是正常人犯了病,哪个还会在意尊卑呢,从她将自己劫到此处开始,就已经出乎她的预料了。
她那绾发的金钗质地虽硬,但为了不伤到头皮,尾部特地做的圆弧,并不尖锐,她却如此轻易便用这发钗将自己的头发一下子齐齐划断了,何况那发钗几乎是帖子她面上的皮肤过去的。
宇文嫣双腿被缚,并着脚往后跳了几步,终于跳到了墙根处。
岑湘步步紧逼,一手撑在墙上,只给宇文嫣留了一个逼仄的角度,另一手拿着金钗,将钗子再一次擦着她的脸迅速略过,最后在墙面上留下了两个深洞,才又拔出,晃动着钗子问:“怎么样,还想看我砍柴吗?”
宇文嫣眼里只剩错愕与惶恐了,眼眶都染了些红。
岑湘小小踮起脚,又抵着宇文嫣,在她身旁耳语:“我就是山野长大的,我师父师娘是山野仙人,我就是山野一枝花,你算哪个小钻风,呸,掉根头发哭半天,像你这样的,我一个打十个,以后记住了,要说我坏话躲远点,说到我面前来,还敢诋毁我师父师娘,别怪我不客气。”
她放完狠话,彻底松开了宇文嫣,将她身上束缚一一解了,拿掉她口中的帕子,最后再将她头发笨拙绾起。
宇文嫣惊恐的跑了出去,跑到巷口停住,似乎想找回些颜面,道:“你,你,你给我等着,我告诉父亲去!”
“你告啊,说你带着一帮家丁,被我一个比你还小的山野村姑劫走,将你打的鼻青脸肿,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你身上有伤痕吗?”岑湘双手抱胸满不在乎道,“还是告诉尚书大人,你将《女诫》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在背后议论人,反被我抓个正着?”
宇文嫣张口结舌,又对着岑湘你了半天,最后气的踢了脚墙根,嘀咕道:“果然是山野村……”
一颗石子砸力道不轻不重地砸在她脚边。她吓得立刻噤了声,耳边又听到巷口传来她的仆从呼唤之声,宇文嫣愤恨回头:“你们这群废物,快把她抓起来!”
一转身,哪里还见岑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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