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众叛亲离,身死道消
风声猎猎。
寒意沿着胸前洞开的血口灌入,卓炎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有人背着他,速度不算快,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着奔波。
卓炎生于仙门世家,根骨奇绝,无论是修行一途,亦或者家世地位,无不被旁人艳羡。
几时有过此般如丧家犬一样的落魄?
他无声地干笑了两下,寻思着眼下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忠仆,此时此景竟然还愿意为他拼死一搏。
血液和灵力消失的速度不相上下,卓炎感受着自己软弱无力的四肢,心道他是挺不过这一遭了。纵然全须全尾地逃回老巢,形如废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那忠仆把自己献出去,还能讨一份正道的封赏。
那人的肩胛骨硌得他生疼。
将死之人愈发娇气。
“别跑了。”卓炎的吐出的气息夹杂着血水,一张口溅在那人的侧脸上。他才看清,原来那并不是一张脸,而是一具银白泛起寒光的假面。
怎么是他?
卓炎登时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上虞山是仙家大门,言出必践。”卓炎忍着疼痛嘱咐,“拿我请功去吧。”
谁料那人固执地摇头,瓮声瓮气:“不成。”
话音未落,一尾绿翎长箭撕裂晚风,破空而来。
卓炎凭着求生的本能最后一次唤出九色浮华剑,横空一挡。
也就是这么一挡,那柄与他命魂相容无坚不摧的宝剑竟然铮鸣一声,脆响过后,裂片万千,吹散风中。
强大的冲击力掀翻了脚步本就不稳的人,二人双双跌倒在积雪中。
卓炎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滚烫的液体浇融一层积雪。那人起身来扶他,反被卓炎抓住了腕子。
借着下弦月的柔光,卓炎又一次看清了对方的眸子。
他天纵奇才却幼年多病,七岁时慈父曾带他往上虞仙山,求得掌教一卦。
算得他才遭天妒,命有死劫,掌教指出一时一地,要他依言去寻一人。求得此人相濡以沫,方避死劫。
于是十七岁的卓炎在一座破桥下见到了脏兮兮的丑奴,彼时他整张脸都被利刃割花,甚至还是男儿身,简直令人倒尽胃口。
卓炎本意求娶新妇,不成想竟然捡回家一个丑奴。
卓父迷信上虞掌教箴言,迫使卓炎不得不日日对着丑奴令人作呕的面孔,惹得卓炎心烦,给他打了副银色的面具不准摘下。
丑奴虽然脸花了,身子却漂亮的紧。
偶然一次卓公子无意瞥见丑奴在溪边掬水冲凉,白生生的后背一晃,就给猪油蒙了心,不由分说把人拖上了床。
所谓相濡以沫难道不该是这种用途?
此后恶劣的卓公子便有了新乐趣,在床上欺负得丑奴哀泣,那双湖蓝色的清澈瞳孔便会缓缓放大,水汽一点点氤氲开来,变得模糊不清,实为有趣。
而今日,卓炎再一次审视那双湖蓝色的明眸。
心中却恍惚地想——眼睛这样漂亮的人,脸又会丑到哪里去?多半是歹人心生嫉恨,害了他罢。
“你知不知……”卓炎没力气,话也说得不太清了,丑奴单膝跪下,靠近他,听见那位不可一世的公子惭愧道,“我以你为炉鼎精进修为,折你寿数十之八九。”
倘若他原本尚且有百年可活,如今怕也只剩了十年光景。
丑奴没什么反应,仍旧伸手扶他起来。
卓炎不做挣扎由着对方拖拽自己离去,相携走入密林深处。
“公子若不救我,七年前我已是个死人,这条命就当赔给你的。”
卓炎恍神。
旋即追问:“不恨我?”
丑奴静默良久,只可惜带着面具叫人看不透他的表情。
然而顷刻后,听见他轻声道。
“怎么不恨。”
卓炎撑不住笑了,不曾想那般乖顺如同绵羊的丑奴也有这样恶劣的语气。
“此般算我欠着你。”卓公子大言不惭地许诺,“若有来生——”
却被丑奴淡淡打断了。
“来生不必相见。”
卓炎又是一愣,原来这人已经厌恶极了他。
前头是断崖,已经无路可走。
簌簌的脚步声密密麻麻靠近,卓炎望着那人,忍不住又劝。
“你回去,上虞山的人不会为难你。”
他摇了摇头,语气平淡似乎对这人世再无留恋。
“何以残躯再遭折辱。”
虽然被卓炎带回去之后要每日伺候这个阴晴不定的大少爷,动不动还要连床第之间的事情一并承担。
然无论如何,这样的生活已比流落街头时好了太多。
他见过太多的肮脏丑恶,已经足够厌倦这个世界。
他向前探了一步,丑奴澄澈的眸子合上,身子微微发抖。
身前是无底深渊,身后是如狼追兵,卓炎望着打颤的丑奴,轻声笑道:“怕高?”
今天一直很不给面子的丑奴温顺地点了点头。
卓炎笑着张开了双臂:“那?抱着?”
丑奴用那双澄澈的蓝眸盯着他看了一瞬,将卓公子看得心猿意马几乎忘了自己将要命丧此地。
丑奴很乖地靠过来,犹如雏鸟入怀。
他们相拥着坠入无尽的深渊,满山的石壁蹭撞着骨骼,斜出的枝桠插入了皮肉,山崖里的风都是利刃,一道道割开艳红的血口。
黑暗将他们吞没。
九洲大地五百载道修第一人,千年旺族卓氏最后一位继承者。
陨落于大荒山无稽崖。
卓炎少年生于贵胄之家不知人间疾苦,二十岁卷入仙门争斗阖家被屠,为报血海深仇堕入修罗恶道,从此手上冤魂不计其数。
今往上虞掌教闭关处意欲窃取不二秘宝,被众修士围攻,坠崖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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